重生之深宫嫡女-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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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9 哀哀苦求
铜镜里,蓝老太太本就沉着的脸更加暗了几分。通过光洁铜镜映照的影,她能看见孙女伏在地上的哭得颤抖的身子,哀哀戚戚,失去了往日从容端庄的态度。老太太沉默地看了一会,缓缓合上了眼睛。
钱嬷嬷梳头的手停在半空,转了头,失望地看着蓝如璇。
“大姑娘,慎言哪。老奴知道你受了委屈,但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什么话说了有人信,什么话说了只给自己招祸,你应该心里想明白了再过来。”
经年被看重的嬷嬷身份毕竟不同,虽是奴仆,却能似长辈一样教导府中年轻的主子。她和老太太心意相通,老太太不想说的话,她就替主子说。
“祖母!”蓝如璇哭得声泪俱下,跪行几步来到梳妆台前,“孙女绝对不是胡言乱语,这等事情干系有多大,孙女受了莫大折辱,自然比任何人都感同身受,若没有确凿的证据孙女怎么会来烦扰祖母!请祖母听孙女一言!”
老太太皱起了眉头,脸上有了不耐之色。重重叹一口气,声音十分疲惫:“那么你就说吧。”
蓝如璇哀哀哭告:“祖母,当日四方亭之中那贼人口口声声诬陷三妹妹,孙女就以为是自己误打误撞倒了霉,虽然不甘虽然羞愤,但后来想想,怎么也是为三妹妹挡了灾祸,孙女身为长姐,这委屈也就替妹妹受着了,是以许多天来孙女深居简出隐忍着,人前欢笑人后流泪,什么苦也都咬牙往肚子里吞了……”
钱嬷嬷深深看了蓝如璇一眼,转过脸去,继续一下一下轻柔地给老太太梳头。
蓝老太太沉声打断了长孙女的哭诉:“这些话就不要说了,家里从上到下谁有委屈,我都知道。”
蓝如璇微微抬首,用帕子挡了脸向上觑了一眼,抽抽噎噎地停了话头,隔了一会又道:“祖母说的是,是孙女失态了。府里大小事情什么都瞒不过您,您心里永远明镜似的……不过这次,您大约是被三妹妹骗了,我们都被她骗了……”
钱嬷嬷终于忍不住说道:“大姑娘,你说的确凿证据呢?”
蓝如璇有些怨恨地看了一眼总跟她顶着的钱嬷嬷,继续哭道:“祖母,这些事原本孙女是没想到的,还一直以为自己替三妹顶着污名,就该隐忍担着。但谁知五妹妹一语惊醒梦中人,这事从头到尾就是三妹设计的啊!当时让贼人喊出那番话来,她就是为了贼喊捉贼,好让人怀疑不到她身上。”
老太太又重重叹了一口气,声音有些飘:“我这些孙女,你是最有端稳气度的一个,如今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往日的体统却也是不要了罢。”
“祖母……孙女实在是……实在是委屈。”蓝如璇不敢再多说别的,哭了几声,终于说出了倚仗,“祖母,孙女有人证!”
老太太一直闭合的双目慢慢张开,对镜看着蓝如璇满是泪痕的脸。钱嬷嬷道:“姑娘有人证就带来吧,眼看着快到大家晨起问安的时候了,总这么哭,让人看见失了脸面。”
蓝如璇看祖母没有反对的意思,撑着地面盈盈起身。
“这时候内外院禁制开了,想必人已经拿了进来,孙女去外头看看,这就带来见祖母。”说着快步退了出去。
老太太一直板着的脸色终于稍微松动,有了一丝哀戚之色。
“影心,你怎么看。”
钱嬷嬷将主子满头花白头发梳通,又用篦子细细的篦着,叹了一口气:“当日您虽然不让查下去了,可事情毕竟有了几分的眉目,您……大约也是知道大概的。”
老太太默不作声一瞬,突然笑了一下。
“我总以为,不细查,不细想,时间久了,就全都过去了,看来是我痴心妄想而已。只道里子已经破了,面子上就顾着些,总要成全堂堂侯府的体面,谁想到……”
钱嬷嬷被主子悲伤的语气感染,摇摇头,接过了话:“谁想到,她们却是里子面子都不要了。”
铜镜无声,主仆二人的目光在镜影里相接。钱嬷嬷持篦的手停了,放了篦子,轻轻跪下。
“您看,老奴一直在您身边,一直陪着您。”
来南山居请安的人陆陆续续到了,秦氏,如瑾,蓝如琦和蓝如琳,还有被乳母牵着的蓝琨,到的很是齐整了。正房门扇紧闭,有丫鬟在外头守着,气氛似乎有些压抑。众人都被请到厢房去等候,说是老太太还没有梳洗完。
蓝如琳眼中带着藏不住的兴奋和期冀,尤其是看到蓝如璇和张氏在院门口说着什么,神情越发雀跃,不顾如瑾几日来对她的冷淡,只含了暧昧的笑意问道:“三姐姐,往日祖母没梳洗完的时候也有,怎么今日就偏偏让咱们来厢房里等着呢,莫非是为了避开什么?”
如瑾神色冷了几分,看也不看她。
“五妹好兴致,只不知若是我将三妹那日的挑拨告诉祖母听,祖母会不会有你这样的兴致。”
“你……”蓝如琳噎住,飞快瞟了一眼不远处的其他人,见似乎没人注意这边,方才放了心。
如瑾隔着烟青色的窗纱闲闲看着院中花木,又说道:“不过也不用我告诉,祖母向来洞察细微,想必早已知道了,近日来五妹的功课又加重了几分,不知是否因为此事。”
蓝如琳脸上青白交加,突然又看到蓝如琦朝这边静静看过来的眼神,就顺势狠狠瞪了她一眼。蓝如琦视若无睹,转了头,低声逗着乳母身边的胞弟。
院中匆匆脚步声,是蓝如璇接了张氏走进正房屋内,后头还跟着低眉垂首的一个婆子。几人进屋后,正房的门又紧紧合上。这样的情景,任是再笨的人也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南山居满院丫鬟婆子无不屏气轻声,厢房内众人神色各异。
如瑾立在窗边,脸上神色淡淡的,看不出喜怒,也看不出思量。秦氏扶了孙妈妈的手走到她身边,看着正房方向低声道:“那是郑顺家的,瑾儿,听闻你昨夜派人找过她。”
“哦,就是她么。”如瑾回想方才跟在张氏身后的婆子形貌,随口道,“看样子却是个老实的,人不可貌相,果然有些道理。”
秦氏握了她的手,微微用了些力:“瑾儿……”
正房门口守着的小丫鬟忽然匆匆跑进了厢房。“大太太,三姑娘,老太太传两位进屋请安。”
如瑾冲秦氏笑了笑:“母亲放心。”
060 血泪指证
宽大的衣袖遮挡下,秦氏握着如瑾的手紧了几分。
屋里众人都看了过来,蓝如琦依旧是站在角落里,沉默着不吭声,像一株静静的盆景似的。她身边的胞弟蓝琨张大了眼睛,狐疑地看看嫡母,又看看乳母脸上倏然闪过的怪异神色,感到很困惑。
而蓝如琳,却没掩饰嘴角上翘的弧度,乌黑的眼中光芒闪烁,滴溜溜转了一圈,对上如瑾看过来的目光,嘴角弧度越发大了。
如瑾也冲她微微一笑,转头示意那小丫鬟前头引路。孙妈妈和碧桃等人都被留在了正房外头,跨进门口的一刹那,秦氏转过脸,再次看了女儿一眼。
如瑾镇定地与她对视,声音轻柔低缓:“母亲,请您记住一个字,忍。”
秦氏微有诧异,然而看到女儿无比镇定从容的态度,柔波一样平静的眼眸,心中突然就安定下来。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女儿已经长大了,有了自己的分寸和思量,亦有了她身为母亲也比不过的手段和头脑。
“瑾儿,母亲明白。”秦氏松开女儿的手,保持着侯夫人的端稳气度,如往常晨起请安那样,带着微笑走进了老太太宴息的房间。
蓝老太太已经梳洗完毕,穿着日常的深蓝十字锦团寿长褙,面无表情端坐在铺着棕金大坐褥的雕栏罗汉床上。钱嬷嬷侍立一旁,和主子一样,脸上不见喜怒。
屋子正中跪着棕褐衣衫的郑顺家的,看穿戴还算有些体面,听到秦氏和如瑾进来,她脸上破釜沉舟般的坚毅又加重了一分。
张氏和蓝如璇站在一边,俱是不加掩饰的悲愤之色,当着老太太也毫无顾忌地向秦氏母女投来愤怒的目光,像是受了莫大委屈,满腔怨恨已然压制不住似的。
如瑾对此不加理会,随着母亲稳稳朝祖母行了礼,问了安,还微笑着问了一句:“祖母昨夜睡得可安稳?”
蓝老太太随口“嗯”了一声,抬眼看她:“听说你又病了?”
如瑾恭谨回道:“可能是昨日午睡起来被风吹着了,晚间觉着身子有些发沉,不过盖着厚被子睡了一宿就松快多了,不算什么大病,请祖母别担心。”
蓝老太太没有像以往那样让她们坐,而是继续了这个话题:“原是这样么?方才听璇丫头说你病了,她以为你要休息一阵子不出门。”
“大姐姐如何知道我病了?”如瑾含笑看向泪痕犹在的蓝如璇。
蓝如璇别过脸,似乎很不愿意看到如瑾,咬着嘴唇忍了一下,眼泪却扑扑簌簌地落了下来。
“大姐姐为何哭了,这般委屈到底从何而来?”
“你!”蓝如璇一脸愤然,恨恨指着地上跪的妇人,“你见了她,还问我委屈从何而来?”
如瑾便顺着她的手,将那郑顺家的仔细打量了一番,凝眉道:“姐姐的话我不大听得懂,不过她我却是第一次见,方才听母亲说她是郑顺家的,前些日将母亲从庄子上接回来的就是她。这人,有什么问题么?”
蓝如璇含泪看向端坐的祖母,张氏用手捂着胸口喘了几下,恨声道:“三丫头你还不肯认错么!嫂子,看您养的好女儿,将我的璇儿害得好惨……我到底是哪里得罪了你,你尽管朝我身上撒气,怎么能朝我的璇儿动手,她可是最懂事最孝顺的孩子啊!”
秦氏闻言肃了颜色,冷冷的看向张氏:“弟妹此话从何讲起,当着婆婆的面说出这些没头没尾的话来。婆婆近日精神有些倦,每日喝着温补的药呢,经不得人闹腾,弟妹难道全都不顾了么?”
“祖母!”蓝如璇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十分激愤,“三妹妹看样子是不肯主动认错了,请祖母允许这奴才将方才的话再讲一遍,让三妹妹清醒清醒。”
“璇儿……我的儿……”张氏捂着脸哀哀地哭起来,上气不接下气。
秦氏微微皱了眉:“弟妹,璇丫头,你们如此恐怕失了体面吧。有什么事不能好好的说,偏要闹成这样。”
蓝如璇跪在地上只管凄凄地看着老太太,张氏哭得停不下来,蓝老太太依然面无表情,默默看了两人一阵,开言问蓝如璇:“这奴才的话并不好听,非要再讲一遍么?”
“祖母……三妹她不肯认错……”
老太太待要再开口,地上跪着的郑顺家的却突然转向,朝如瑾磕了一个头:
“三姑娘,奴婢再不能为您效力了,奴婢对不起您,宁愿一死报答您的恩德!奴婢死后,请您不要为难奴婢家人。”话音一落,她猛然起身,朝着不远处的墙壁一头撞过去。
一路上撞翻了两张椅子,头将要碰到墙壁时,裙角却被后头的张氏一把拉住,狠狠将她拽了回来。
“奴才!你死了谁来作证给我女儿洗冤屈!”张氏愤怒地喊着,死拖着郑顺家的不肯松手。
三个人闹得一团乱,如瑾看向脸色木然的祖母,走到跟前盈盈跪了下去。
青碧色裙裾铺散在光洁地面上,如月下静静舒展的荷叶。她目光沉静,声音从容:“祖母,孙女不知发生了何事,但婶娘和大姐姐激动如此,连体面也顾不得,想来是有极大的隐情。若是这隐情和孙女有关,孙女愿闻其详,如果是孙女做错了事,也愿意承担罪过,绝不推脱。”
秦氏唇角微微动了动,想要开口,但看到女儿镇定的姿态,想起门口那句话,最终沉默着没有说什么,只是安静地站在一边。
蓝老太太将屋里人都扫视一遍,张氏母女的失态,秦氏母女的安然,尽收眼底。钱嬷嬷上前两步,对正跟张氏撕扯的郑顺家的冷声道:“求死很容易,是自己死,还是带着全家死,你自己想清楚。”
郑顺家的愕然停手,不再试图跑过去撞墙,跪着直跟钱嬷嬷磕头:“奴婢的罪一人承担,求嬷嬷饶过我家里人!”
钱嬷嬷看了老太太一眼,方才吩咐道:“那么,就老老实实将你说过的再说一遍。”
“是!奴婢老实说!”郑顺家的倒也不含糊,仓促间还不忘跟如瑾又磕了一个头,“三姑娘别怪奴婢,奴婢实在是不能连累家人,姑娘千万别怪罪!奴婢也劝姑娘一句,事到如今纸包不住火,姑娘不如好好认错,求老太太和大姑娘宽恕您,毕竟事情是您做得太阴狠了。”
之后,她便跪在那里,带着更沉重的破釜沉舟之色,将故事又讲了一遍。
“……前些日子奴婢家人病了,没钱买贵重药材,三姑娘知道了就给了奴婢银钱,奴婢全家感恩戴德。但后来,三姑娘却要奴婢趁着春宴府里人多杂乱,将一个男的办成小厮模样带进花园四方亭里……奴婢不敢,她就说如果办成了,就让奴婢升内宅管事,奴婢一时糊涂就答应下来。本以为是三姑娘想……却不料后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