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深宫嫡女-第15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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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祥姐姐,或许我能体会你现在的心情。”如瑾看着烛光里发愣的吉祥,缓缓说道,“如果有一个人整日与你在一起,比亲人更亲近,然而突然有一天你却发现她并不是你想象的那样,她变了,变得陌生,甚至变成了会对你做坏事的敌人,那种钻心的痛苦和愤怒是难以言说的。”
如瑾想起了潋华宫里与她相依为命的紫樱,这一世她未雨绸缪赶走了她,也不知现在流落到了哪里。虽然隔了一世,虽然那婢子没有了再接近她再害她的机会,然而想起前世,被背叛的感觉依然会冷透骨髓。
吉祥抬头看如瑾,露出一丝苦笑,终于开口说话,“三姑娘说的不错,奴婢的确很难受,也很生气。当日老太太要处置四方亭的人,是奴婢冒着惹老太太翻脸的危险替她求情,可是她却……”
指使小丫鬟铃铛与她作对,提醒本已忘了罚跪之事的老太太继续处置她,这些如意都亲口承认了,两相对比,吉祥只觉自己傻透了。
然而顿了一下,思虑再三,吉祥还是补了一句,“……只是,她不是我的敌人,我不会当她是敌人的。她只是做了错误的选择,我只可怜她。”
如瑾微微一怔,没想到她还能说出这样的话,原本只道她机敏,却不料还是个赤心之人。世事难料,总会有些艰难险阻摆到眼前,面对未知的恐惧,有的人能保持赤诚之心,有的人却会选错了路。
……
次日晨起便收到外院传来的消息,崔杨二人新招的护院找齐了,总共五十多人,都是身手过得去的汉子。这些人什么来路如瑾暂且不管,先打发人去蓝泽那里探听口风。果不其然,被一身外债弄得焦头烂额的蓝泽对一切花钱的事情都十分敏感,不待事情说完,先将回事的吕管事骂一顿撵了出去,怪他不懂持家省钱。
如瑾于是按照原定的主意,将一众新护院都散在了宅子外头暗中巡视,一切交由崔杨二人打理。外头布置妥当,内院却还缺人手,如瑾对此并不在意,只要祖母母亲和自己身边有人服侍,其余维护宅院的仆婢多少她都不在乎,总之这宅子并非长久居所。
然而被她安置在外头的十香搂吴竹春却让杨三刀传进话来,说是最近在住处附近见着了捉拿她的人,未免惶恐不安。杨三刀说自己在侯府照顾不到那边,恐怕一时疏忽让人捉了她,请如瑾想个长久之计。
“若是安置在外,早晚都有被人发现的可能,总不能让她闷在屋里不出去。”如瑾想了想,遂做了决定,“正好老太太跟前走了两个一等丫鬟,底下的提上去也漏了空缺,让她进来补上即是,给老太太补人,父亲再想省钱也说不出什么。”
于是吴竹春便跟着另一个买来的丫鬟一起进了蓝府,进来给如瑾磕头谢恩之后,到延寿堂做了一个三等丫鬟,跟着上头的丫鬟学规矩。
因她长得实在出众,举手投足间又能不经意露些风情出来,其余丫鬟便不大喜欢,平日里经常分些脏活累活给她,如瑾去请安时常看见她抱着一大盆衣服搓洗,再不就是站在冷风里扫院子,听说还要没日没夜的给上头丫鬟做针线绣活。
一日得空,如瑾便叫了她过来问话:“是谁总给你分累活,说与我听听。你是我收留的人,此事虽然瞒着旁人,但也不能任由她们欺负。”
吴竹春依足了规矩恭谨回话:“奴婢不觉得累,整日活动筋骨虽然辛苦些,但比以前日子舒坦多了,上头姐姐们也是在教奴婢规矩,求姑娘不要惩罚她们。”
她穿着府中丫鬟最普通的蓝衣绫裙,脸上一点脂粉未施,素颜去雕饰,很是妥贴。如瑾看着暗暗点头,便不再提起此事,与她闲话一些别的。吴竹春对答都很规矩,看如瑾问完了话,这才主动说起自己所想。
“奴婢蒙姑娘大恩,时时想着报答姑娘。这几日尽心尽力伺候着老太太之外,也稍微留意了府中情形。不怕姑娘笑话,奴婢以前曾经努力学过察言观色忖度人心的事情,这几日留心下来,发现延寿堂那里有几个丫鬟与姑娘不太对付。”
如瑾未料她会说起这个,想了想,随即明白她以前在那种地方过活,留心别人言语行事该是经年的习惯,便笑问道:“多谢你有心了,不知你都发现了什么?”
吴竹春答说:“有个叫铃铛的,现在提了二等丫鬟常在老太太跟前伺候,有时老太太醒着,她会趁机说些对姑娘不利的话。虽然都不是大事,但也足够让老太太不喜欢姑娘了。奴婢听说她与走了的如意十分亲近,如意跟着大姑娘,您不得不防。”
“防她作甚,都是蝇营狗苟的小算计,就算惹祖母彻底厌弃了我又能如何?”如瑾对此并不在意,倒是十分欣赏吴竹春的探听本事,笑道,“你才来几日,连我和蓝如璇不和都知道了,让你在延寿堂做苦工真是屈才。”
正说着,碧桃匆匆进来禀报:“姑娘,东府那边二太太进京了,刚进门没多久。”
好快。如瑾预料着张氏也许会借机进京,只没想到来得这样早。遂问:“素莲跟着没有,可有她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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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8 夜半琴声
结果是在如瑾意料之中的,素莲并没有跟着上京。女儿骤然得了势,张氏在蓝泯跟前又有了骄傲的资本,于是曾经对她十分有威胁的素莲便处于劣势了。
“家里有素荷照看着,素莲的安危暂且无需担心,日后等咱们回了青州,用心替她寻个好着落便是,这件事上总是我们亏欠于她。”如瑾心头拂过一丝叹惋。
当日秦氏送丫鬟给蓝泽借以缓和关系,不料中间素莲却为了主子着想自发投了蓝泯,若是以前,如瑾这边打压着张氏,兴许还能让素莲借机搏个名分,现今的情势却是不能了。世事变化太快,有了外界的推力影响,如瑾对家中事亦不能完全掌控,对于素莲她此时唯有愧疚了。
虽有吴竹春在场,碧桃念她是被如瑾救下来的人,说话也没有避讳,用鄙夷的口吻说道:“二太太进府时听说极其高兴呢,光东西就拉了五大车,眼见是要打算在京都长住了。昨夜她女儿出门子的时候那么冷清,还不如她进府热闹。”
吴竹春水样的眸子微微一转,声音似三月春莺婉转,“姑娘,容奴婢说句不好听的话,您若是不高兴就当没听见。”
“你说。”如瑾拨动细瓷茶盏。
吴竹春看了看屋中左右,见唯有碧桃在跟前,便放低了声音近前道:“奴婢虽然来了没几日,但咱们这边与东府的矛盾也看了十之八九。不瞒姑娘说,襄国侯府在外的情势其余丫鬟兴许不知道,奴婢以前在那边见过一些达官贵人,偶尔也听了几句在耳里,不知姑娘是否清楚底细,总之咱们府上并不似表面看来那样风光。”
这番话着实出乎如瑾意料,她不免停了手中动作,抬眸认真打量这位新近的侍女。本是府中低等婢女寻常的浅青对襟比甲,搭着普通料子的月白下裙,简简单单的装扮,却因她玲珑的曲线显出妩媚风致来。她的眼睛并不太大,但是十分有神,眼波转动间潋滟生辉,有着冷静而智慧的眸光。最难得是她态度谦卑,并未因自己知道的比别人多而有骄矜之色。
如瑾含了笑意,柔声道:“所以,你想说什么?”
吴竹春一双清明的眼眸闪过与她妩媚外表不相衬的冷色,低声道:“奴婢想说的是,东府大姑娘进王府不管事出何因,若是她有幸得宠,势必要回头对付姑娘。既然如此,姑娘为何不彻底断绝了这个可能,反而放任她嫁进去呢。”
“我要如何才能彻底断绝她反手报复的可能?”如瑾深深看住她。
吴竹春并不退缩,随即答道:“若是人死了,一切一了百了。”
如瑾轻轻松开了手指,绘了纤柔紫玉兰的浑圆碗盖落在茶盏上,发出“叮”的一声响。碧桃正为吴竹春的话感到惊讶,骤然听了寂静房间中的这一声,不免吓了一跳。吴竹春却是波澜不惊,只微微低了头,谦恭地不与如瑾对视。
新近婢女的通慧和冷硬心肠让如瑾感到意外,她并未料到自己一时心善,竟救了一个这般模样的女子进来。“虽然你是为我着想,但是开口闭口就要杀人,我心中并不太舒服。”如瑾直言。
吴竹春恭谨垂首,回禀道:“姑娘救过奴婢,奴婢便不隐瞒姑娘了。奴婢自幼卖给富人家里做童养媳,诸般苦楚都受过,九岁那年杀了主家老爷才得命逃出来,又不幸落了烟花之地。这些年里什么都看过,什么事也都经过,所以才有了今日的狠心。姑娘若是觉得不舒服,只当奴婢什么都没说便是。您是恩人,奴婢这份狠心不会绝用到您身上。”
她字字句句说得清楚明白,寥寥几语已经大致描绘了凄楚身世的轮廓,如瑾心有所感,点头叹道:“不经一番生死血腥,便没有日后的改性重生,倒是我错怪你了。”
吴竹春道:“姑娘养在侯府深闺,诗书教化之下有了菩萨心肠,但奴婢在外跌打许多年,知道许多时候都要狠手狠心才是。”
“我并不是菩萨心肠。”如瑾笑了,“我也杀过人,也害过人,你说的道理我岂不知。”
吴竹春姣好的面容闪过不解之色,“那么姑娘为何放任东府大姑娘?”
“此事并非我与蓝如璇两个人的恩怨,还牵扯了永安王在里头,她若突然死了恐对蓝家不利。是以我不是姑息她,而是不能拿全府犯险。”如瑾坦言。
她对蓝如璇用药之时,亦曾想过吉祥手中那包药粉,然而思来想去之后终究放弃了这个打算。外面局势不明,凌慎之的消息只是断章残片,并不能帮助她将全局总览清晰,与长平王的交谈又有所顾忌,她不能问得太直接,又要忖度答案的可信程度,是以蓝如璇进王府这一事里头,蓝家到底处于怎样的情势她摸不准。既然摸不准,她便不能贸然行事。
吴竹春沉默一瞬,旋即笑道:“是奴婢想偏了,让姑娘见笑,还是姑娘思虑周全。”
待得吴竹春告辞走后,碧桃惊疑地朝如瑾说道:“这个竹春有些……”
“有些什么?”
“有些怕人。”碧桃想了想,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言语来形容,半晌才说出来。
如瑾侧过头去,注视堂中一架落地长枝花卉绣屏,清丽容颜映了初冬午后浅淡的天光,莹润着剔透光泽。“其实我倒是欣赏她。人够聪明,心够狠,我正需要这样的人帮衬,亦需以她的冷硬心肠作对比,时时提醒自己保持清醒。”
青苹掀开坠成菱角形状的圆珠帘栊,端着一碟新制的酥蓉饼进来,听见如瑾说话,眉头不由蹙了起来。“姑娘心底是善良的,不要这样勉强自己,奴婢们帮不上您什么,看着只觉难过。”
热腾腾的糕饼放在花梨小几上,甜糯香气在屋中慢慢散逸,如瑾招呼两个丫鬟坐下一起吃,笑道:“我并没有勉强,只是在学着认真过活罢了。你们难过什么呢,如今我们过得不好么?等到母亲腹中孩儿落地,那时便更好了。”
碧桃仔细揣度着如瑾方才的话,忍不住问道:“既然姑娘觉得她好,何不将她调来身边伺候,奴婢虽觉得她有点吓人,但凭心而论,她方才那些言语却是奴婢说不出来的。她又是姑娘救下的,忠心也不必怀疑。”
如瑾摇头:“正因如此才要放她在外面,有些我们顾不到的事情便可让她帮衬了。”
“那……要不要提一提她的等级呢,一个三等丫鬟,还被人排挤着,助力毕竟是有限的。”
如瑾仍是摇头,只道:“她若是没本事改变自己地位,那才真是助力有限。”
……
水红色软绫帐高高挂在销金葫芦钩上,半幅青丝散落于浅粉香罗枕,枕上半躺的人回过头来,艳丽容颜憔悴枯黄,露出凶戾神色。
“人呢,人都……咳,人都死到哪里去了……”
低垂的绣帘外头匆匆走进捧着药盏的丫鬟,战战兢兢来到床边:“姨娘恕罪,奴婢去煎药了。”
啪!盛着半碗药汁的青瓷碗被挥落到地上,棕黄色汁液染脏了床下雀鸟纹锦垫。“你叫‘姨娘’叫得很过瘾?”
绣帘一掀,又走进一个四十多岁的圆脸嬷嬷,脸上带笑说道:“蓝姨娘因何又发了脾气,品霜丫头叫您姨娘难道有错么?”
品霜拎着托盘蹲身去捡药碗,然后手忙脚乱用帕子擦拭锦垫上的药渍,一声不敢出。床上躺着的人正是永安王府新进的妾室蓝如璇,本是一脸怒气,见嬷嬷进来赶忙换上一副和气笑脸,撑着身子坐起来道:“赵嬷嬷怎地过来了,也不事先知会一声,让我怠慢了未能相迎。”说着又去责怪品霜,“嬷嬷来了都不知道通报,只顾闷头往屋里闯。”
赵嬷嬷手里提着一个红漆小食盒,端正放到了床边小几上,笑道:“蓝姨娘不必客气,老奴此来只是送几碟点心,怎敢劳烦您迎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