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因缘-第1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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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方才这一句对话的时分,再加上行为仪态,方锦如一眼就认出了那男人是许久不见的罗复春,这样俏丽的小下巴,长在男人身上本来就少,手指修长、娇喉婉转又糅杂在一起的,更是时间少有的风流公子,也怪不得即便是说了有些放肆的话,也不过讨来旁人一句不带半点怒意的娇嗔——公子风流。
不是闲人闲不得,是闲人非等闲人。
在这种地方看到罗复春本没什么惊异的,他本就是个闲人,这城中四处游荡,和贵妇打情骂俏,早已经是不是秘密的秘密。
可是让方锦如万万没想到的是,和他打情骂俏的这个女人,竟然是这么熟悉!
她的声音,尤其是她手上戴的晶莹剔透的和田玉镯子,是她曾经故意当着自己的面显摆过的。
她当时那讽刺的语调尚记忆犹新:“好看么?老爷新给我买的,可惜只有这么一只了,也无法分给你娘,真是遗憾呀!不过她又不出门。戴着有什么用?”
没错!这人竟然是二姨娘!
方锦如没想到自己这段时间没关注二姨娘的事,她自己竟寂寞到这种地步,居然和罗复春一起来赌场逍遥。父亲对她一向纵容,但是父亲的纵容也是有底线的,若是让父亲知道她和名声不好的男人来到这种场所,父亲一定会勃然大怒。
但是方锦如又转念一想,若是自己去和父亲说了,父亲反而又会追问起自己为何也在这地方,要是将自己和郭夫人的渊源、和二少的渊源全都和盘托出,他恐怕也难以同意自己的女儿踏上这样的道路。他的思想还是保守封闭的。否则也不会弄得方家一直固步自封。
方锦如很难想象父亲会接受自己的女儿涉足黑道。
心念电转间,她有了盘算,将身边人唤近。附耳说了几句话。
那人得令,快步而去。
她也移开脚步,在这时分,却蓦地见那大山小跑着挥着手向她奔来。
她心中不解,离开罗复春的屏风外。迎上那大山,蹙眉道:“怎么了?火急火燎的。”
“老大,不好,出事了……”大山因为跑了两步变得气喘吁吁,“砂炮的场子出事了。”
方锦如听得莫名其妙:“谁是砂炮?”
“砂炮是在隔壁两条街经营以前五哥手下的一处赌坊的,那赌坊自然和我这个没法想比。去的都是些破落户,是不是有无赖赖账。刚才又逮着个无赖,输得就剩一条裤衩了。却还欠着钱,挨了一顿揍,也没给半毛欠下的债,最后问他家人名字,他竟然说……竟然说……”
“竟然说什么?”方锦如隐隐感到不妙。
“他竟然说了姐姐你的名字。你说说这不是找揍吗?砂炮的手下又把他好一顿揍,差点打死。正好我的小弟兄过去兑换零钱,见到了,这才回来和我说……”
方锦如睨住大山的眼眸,定定不动,道:“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方小姐,我是在想,那挨揍的你要不要去看看……我只怕……”大山怯怯道,“我只怕你和他……真的认识。”
方锦如听了这话,心中猜想已经基本成真,却还是敛住神色,淡淡道:“那人姓顾么?”
“是。”大山也不讶异,仿佛心中早有定论,“那人姓顾。”
方锦如点头道:“我去看看。你忙吧。”
言毕,带着几个跟班转身而走,到了金殿门口之时,回头望去,那大山还在鞠躬施礼,脸色埋在暗影里,看不分明表情。
方锦如心中暗道,这大山表面上看起来大大咧咧,却心思缜密,做了这样多的调查,早就知道自己的底细,只是按住不说罢了。
方锦如叹了一声,此时也来不及多想,在跟班的指引下,在夜色中走了两条街,很快到了大山所说的那小赌坊。
掀开门口布帘子,里面便是烟雾缭绕,各种难闻的气息糅杂在一起,和“金殿”一进门的芬芳之气根本无法相比。那装修装饰更不必说,屋内没有半点装饰,只是把墙粉刷了一遍,挂了个钟表看时间,其他的没有什么多余的摆设。
屋内有空闲的地方都放上了赌桌,整个屋子的布局造型和当时丁弭力的赌场相差无几。灯下凑着一群脑袋,叽叽喳喳地叫嚣着什么。
方锦如身边一个青年指了指在账台边用胳膊肘倚着台子和账房先生闲聊的中年男人,道:“他就是砂炮。”
听这名字,本来以为是个五大三粗的壮汉,却没想到是个清秀的中年男人,肤色偏白,显得整个人更加羸弱。
但是俗话说的好,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
方锦如并未在心里对他下什么定论。
当方锦如望着他的时候,他的目光也斜过来,神色似笑非笑。
于是方锦如迈开婀娜步子,向他走去。
第二卷江云断续 第五十二章 赌坊(二)
随着方锦如的行步间,一阵幽香淡雅散开。
还未走到那砂炮面前,他已经晃着膀子走了过来,唇角一勾,清秀而苍白的面庞显得鲜活了几分:“方小姐大驾光临,让我等受宠若惊啊。”
他的声音被压得很扁,像是有人按住他的喉头才挤压出来的,有些刺耳难听。
方锦如眉头微蹙,开门见山地说:“我听说,你拿住了什么人?”
“是有一个。”砂炮抬眼望着她,“一个大言不惭地说是认识方小姐您……”说到这里,似面色一惊,接着道:“不会您真的认识吧?”
方锦如冷哼一声:“到底是怎么回事?”
“哦,那个年轻人输光了不给钱不说,还打着您的名号招摇撞骗,我们不给他点教训看看,又怎么能行?”砂炮嘴角瞥着,眼睛斜斜地睨住方锦如。
方锦如亭亭玉立,身材高挑婀娜,但是眉宇间此刻却流露出一股英气,逼人心魄。
“人在哪?”
砂炮引着方锦如向着内里走,穿过逼仄幽深的小走廊,到了最里间一个屋子前,隐约听见里面传出声响。
砂炮敲了敲门,一阵金属声响,小门被打开。
里面的人见是砂炮带人来,毕恭毕敬地让在一旁。
方锦如嗅到扑面而来的一股霉味,进了屋内,光线昏暗,偌大的小屋里家具很少,空荡荡地像是个囚室,屋子中央的地面上正匍匐着一个身影,穿着灰色长衫,长衫上沾了许多尘土和鲜血,头发凌乱不堪,看不清面容。
方锦如没来由地心头一紧,低声唤了声:“顾……”
才说了一个字。地上那人便缓缓转过头来。
双颧骨突起,面颊凹陷,面色暗黄,眼窝也陷进去,整个人像是一副骷髅外面披了层人皮,很是可怖。
方锦如觉得耳畔嗡得一声。
竟然真的是顾盼宇!
他竟然变成了这个样子!
她万万没想到,不过短短的时间,再次见顾盼宇时候他竟然已经没了人形,原本清秀俊逸的面容如今看不出丝毫年轻的痕迹,像是行尸走肉一般。
顾盼宇那死灰一般的眼睛中看到了方锦如。像是陡然在寒夜中竖起了一束火把,他的眼睛顿时放出光芒,挣扎着向方锦如爬了几下。嘴里喃喃道:“锦如,锦如……”
那声音沙哑艰难,像是从地狱里的绝望而压抑的呼喊。
方锦如一阵心紧,骇在原地动弹不得。
“呸!大烟鬼!看这样子,真是要抽死了!没钱的大烟鬼我最不爱招待!纯属找揍!”砂炮在一旁啐了一口。不屑地说道。
顾盼宇双手颤抖着,像是要抓住救命稻草一般,向着方锦如蠕动,在地上划出一道道血痕,像极了吃了严刑拷打的罪犯。
一行致一果。
方锦如心中震颤,自己当时对顾家的举动。居然一手造就了如今的顾盼宇。
有人性情刚烈的,在收到打击之后,化悲愤为力量。奋起直追,在风云际会中成就一番事业;然而也有人本就性情软弱,或者能力不足,在受到致命一击之后,便从此一蹶不振。穷困潦倒。
显然,顾盼宇是后者。
在方锦如收拾他和顾家之前。他从小生活在温室里,虽然父亲有些严厉,但是总体来说仍是娇生惯养,受到挫折之后,精神产生了极大的刺激和畸变,在遇到丁弭力之后,更是纵欲放任,醉生梦死,成日靠着鸦片和淫秽度日。整个人的精神面貌产生了极大的变化。
本来是一个孩子气的翩翩少年,如今却已经像是走到穷途末路的老者。
难免让人产生感慨!
“方小姐!”砂炮见方锦如在怔怔出神,又道,“是不是个骗子?我叫人把他送去喂狗!”
方锦如摇摇头,转头道:“我认得他。”
“哦?”砂炮扬眉,语气似乎带讽,“方小姐怎么认得这种人的,方小姐整日与二少在一起,还会认识这种下九流的角色么?”
方锦如静静望着他的瞳仁,琥珀色光芒像是敛住内心的风起云涌,在平静之下蕴着极大的情绪波动。
“哥哥。”方锦如莞尔一笑,“看您的年纪,我自然该教您一声哥哥……”
砂炮忙道:“不敢当,不敢当……”
“哥哥有什么不敢当,到了哥哥这个年纪,无论是在帮会里,还是在江湖上,论资排辈,都轮不到我这个小辈来指手画脚,按理说,哥哥场子里的什么事,我不该过分过问。”
砂炮听了方锦如的话,似是很受用,但是表面上却还是摆手说道:“方小姐哪里的话,郭夫人让您掌事,您的话就是圣旨,我们哪敢不听呢?别说这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毛小子了,就是他在我头上拉了屎,您说叫我自己挨着,我也得挨着呀!”
方锦如媚眼如丝:“哥哥真会开玩笑。这姓顾的孩子确实不知天高地厚,但是他只是个孩子,哥哥又何必和他一般见识,他差的钱,我当然要双倍补给哥哥,当做是我替他给哥哥陪个不是了。”
“你替他?”砂炮的目光沉沉,“你替他算是个什么道理?我倒是不明白了。”
方锦如笑道:“哥哥逗着我哄着我玩笑有意思么?想必哥哥早就知道顾盼宇和我从前的关系,这才故意和妹妹我开这个玩笑吧!不管是砂炮哥哥还是大山哥哥,都是我的前辈,郭夫人叫我来掌事是不假,但是并非要我凌驾于两位哥哥的头上,哥哥们自己做事当然都有自己的道理,妹妹我还要多学习,万万没有瞧不起哥哥们的意思,还望哥哥们以后不要和妹妹我开这样的玩笑了。”
砂炮神色一滞。
他没想到方锦如年纪轻轻,竟早已经看透了自己的故意算计,而看透了他的诡计之后,竟然顺水推舟,借坡下驴,直言不讳地点破,竟也有着几分豪气。
其实顾盼宇这事确实是他故意找茬。
郭夫人在任命了方锦如之后,他就一直不服:方锦如算是个什么东西,凭借美色搞定了二少,又不知出卖什么色相搞定了卢督军,借了点兵来摆平了老五,竟然就来自己的地盘上当起了霸王!真是可笑!
他虽然对方锦如的聪明伶俐早有耳闻,可是他仍是觉得聪明的人多了去了,他为帮会出的力远远比方锦如多,凭什么叫这个小妮子来指挥自己做什么!
他找人帮着摸清了方锦如的底细,知道她离婚的前夫是顾盼宇,又得知顾盼宇在家里遭受重创之后,几乎天天吸鸦片、赌博、招妓,于是他找人去丁弭力的场子将顾盼宇诱惑到自己的场子来。
开始的几次让他赢了几回小钱,到了后来,便是逢赌必输。
他这么做,是一直等待一个机会,给方锦如使绊子,杀杀她嚣张的气焰,让她知道知道自己的厉害。
机会来得并不晚,他得知方锦如去大山的“金殿”,便差人去找大山商议好,演了前面的一出戏,似乎他惩治顾盼宇是偶然的,大山得知这消息再告诉方锦如也是偶然的。
但是他却没有骗过方锦如。
方锦如心里明白,世间哪有这么多的偶然,当这么多偶然凑在一起的时候,很多事情,也便变成了必然。
通过砂炮的行为做派,她已经看出他对自己的不满,而后令方锦如和顾盼宇面对面,他也在一旁悄然观察方锦如的反应,前后一联系,事情来龙去脉在脑中好好想了想,方锦如也便领悟了出来。
因此方锦如才直言点破了砂炮的行为目的,一方面是提醒砂炮自己已经看穿他的诡计,让他不要再在自己面前耍小花招;另一方面,也是货真价实地和他们采取合作的姿态,适当放权,而不是一味地用自己微薄的经验统揽大权。
此时,砂炮听了方锦如的软言细语,脸色也显得有些不自然,尴尬道:“方小姐,你这是说哪儿的话!真是折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