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予美何处-第35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第五十二章
建武十六年,二月二十九。
满月之日,杜蘅携妻子归宁,在皇宫之中拜见了泰安长公主之后,便赶去孟光长公主府,给长公主殿下请安。
再过三日,李惠安便要随他去金陵长住,不知何年何月才能重相见,长公主府紧闭了整整一个月的朱红色府门得以大开。
“殿下在花厅等待公主与驸马。”轻盈亲自出来迎接,将他们夫妻二人引到待客的花厅,此间花厅,已经遍植牡丹,因为用了地龙,稍觉得有些热,李惠安便将身上的披风除下了。她往里望去,正好孟光长公主从里面姗姗而来,没有外间揣测的郁郁不欢,眉目间是温柔的笑容,从容平和的神色。
“我还道你在府中躲着生闷气,哪知道你在这里逍遥快活着呢?”
李惠安轻轻笑骂道,她已经看见了里面的沙盘,已经沙盘一侧的景行止。
谁说西凉公主大婚的喜宴上孟光长公主与太子殿下不欢而散,致使长公主闭门不出,郁郁寡欢了?这不还有心情与景先生沙盘点兵吗?
萧元摆了摆手,示意她坐下,李惠安看了杜驸马一眼,淡笑道:“我还是站着吧,省得呆会你一气之下喊打喊杀,我又避让不及。”
杜蘅忧心忡忡的看向妻子,他知道自己的新婚妻子自幼与长公主一起长大,感情深厚,但是更加清楚的知道这位公主并非喜欢循私情的人,倘若长公主一怒,那点单薄的姐妹之情怎么可能承受得起?
“坐吧。”
萧元又说了一声,神色淡然,忽然露出一缕笑意,有些古怪的表情让人猜不出她的喜怒。
“为何要这样做?”
她面色淡淡,眼中却没有笑容。
李惠安抿了抿唇,说:“是母亲让我做的,”她抬眼看着萧元,已经没有了玩笑的意思,陈述道:“你也知道,能让母亲开口的,只有皇帝舅舅。”
李惠安转过身,看着依旧恭敬站立在身边的杜蘅,柔声道:“你要泄气,莫要拿驸马开刀,皇兄那里要一个交待,你把我交出去就是。”
“公主。”杜蘅情急,出言叫道。
李惠安摆了摆手,示意他不必紧张,含着笑望着萧元。
萧元勾了勾唇角苦笑着,眉头轻轻皱起,沉吟许久,才无奈的揉着额角,说:“去了金陵就别回来了,此事按下,谁都不必再提。”
李惠安轻轻一笑,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明媚无邪,谁又能知道,她这样似乎与世无争的人,在自己的婚宴上,杀死一个孩子呢?
从深宫中姗姗而来的,看遍了明争暗斗的风雨,哪里还有真正的洁白无瑕。
目无下尘如西凉公主李惠安者,手中的鲜血也不可计数。
“诺。”李惠安起身,拱了拱手,对驸马道:“元白,不是一直想亲自给长公主磕一个头吗?”
杜蘅这才回过神来,连忙上前,抖了抖衣摆,郑重其事的双膝跪地,对着孟光长公主行了三跪九叩的大礼。
孟光长公主在建武十五年的科举考试中,亲点了曲城布衣杜蘅为今次的新科状元。
然而除去谢恩宴上的三两句对话,然后在金陵城中的短短交谈,杜蘅一直无缘当面表露队孟光长公主的谢意。
李惠安站在他的身后,笑容温柔端庄,那是因为长公主而赐下得姻缘,杜蘅竭尽全力也会与她举案齐眉,一个布衣出生的文人,能够一夕之间跻身为南国声名不菲的新贵,全靠孟光长公主的一力扶持。
萧元不曾动容,只是点了点头,甚至于有些冷漠的说:“金陵地远,本宫的封地交给你打理,如果再出现如姬安之辈所做的事,那当如何?”
“臣将长公主视为再生父母,如有敢欺瞒长公主的行为,臣必以性命···”
“呵,”萧元忽然一笑,轻飘飘的说:“莫要说大话,今次的事情,你莫非就没有欺瞒于本宫。”她摇了摇头,有些疲倦的说:“人至察则无徒,罢了,再有下次也不必提头来见,要知道死是件轻松的事情,本宫向来见不得人轻松。”
萧元站起来,别有深意的看了一眼李惠安,道:“本宫会亲自送你们离开长安,这几日,就好好呆在你的公主府里,不要出来找人眼了。”
“诺。”
萧元便不再说话,转身走近里面,隔着重重帷幕,景行止从椅子上起身,放在沙盘上的目光落到了萧元身上,少女的脸色虽是平静,但是那双眼睛却是冷岑岑的,带着锋芒,极为不快。
景行止眼神暗了暗,却没有出言劝解,只是拿起一枚属于萧元的军旗,递给她,
“你明白吗?”萧元接过那枚军旗,看着僵持不下的战局,却失去了再战的兴趣,心中盘桓再三,最终也没有想出能够放下那枚军旗的地方,索性扔开了那枚军旗,抬眼看着景行止问:“我一直以为,父皇很希望有一个年幼的继承者。”
转眼,不等景行止回答,她又一笑,说:“和你说这些做什么?连我这一次都猜不到父皇打的什么算盘,何况是一个清心寡欲的和尚。”
景行止重新拿起萧元丢开的那枚军旗,不知插在了那一处,萧元没有心思去看,“陛下的确需要一个年纪尚小的继承人,”他的声音轻软,淡淡的,似是有佛偈的意味在其中,不似是在同萧元谈论政事,反倒像是在与萧元说佛经奥义。
“可是如今为时尚早。”
萧元蹙着眉,她被景行止这一句话点醒了,为时尚早,的确如此,或者更大的一个因素,是因为父皇希望那个年幼的孩子是她的孩子。
她突然想起前世,光武帝也曾经提起过,若是与景行止成婚,生下的第一个男孩子,要送回长安,由他亲自教导,可是光武帝尚未看到萧元的孩子,就已经龙驭殡天了。
有汜啊,她的有汜,她不曾期盼过他成为南国的帝王,但是,他若是坐上那九五之尊的位子,又会是何等的威武不凡,端正威严?
萧元垂了眼,长久都难受得说不出话来,“老师,我想念有汜了,为我画一幅画吧。长大后的样子。”
“我……”景行止面露难色,苦涩道:“我也不曾见过。”
“是么?”萧元别开头,苦笑道:“我以为你什么都知道呢?”语句里带着惯有的嘲讽,眼下失望之色溢于言表,“原来,即便是天人,也不能无所不能。”
景行止张了张嘴,终究什么都没说,他很想告诉她,姜有汜在光永五年就去了。
一个五岁时候就早殇的孩子,他如何能够画出他长大后的模样。景行止习惯性的双手合十,道了一声佛号,可是,偏偏就是这一声佛号,让萧元原本积聚的怒气爆发出来。
她嗖的一声从椅子上坐起来,一双冰雪洗过的眼睛死死的盯着景行止,口中的恶毒词句刚要脱口而出,却不期然,看见景行止微抬头,那处的伤痕,森森白骨虽已经见不得了,可是那种仅仅是一层皮包着骨头的感觉让萧元失了语言,她吸了口气,说:“你要诵经,到处都是寺庙,我这里听不得佛语。”为李惠安践行的那日,风和日丽,长安城中冬日的阴霾尽数散去,第一缕春日的阳光散落在世间万物之上。
孟光长公主紧闭整整一个月的府门大开,在众人都以为她不会出现的时候,姗姗来迟。
来送行的有皇室宗亲还有太子殿下,孟光长公主从轿子里走出来,面容如往昔一般冷然,她直接走过太子的身边,向西凉公主道了一杯饯行酒,便不曾再说过别的话。
自始至终,都不曾与太子交谈过,长公主性烈,从不曾低头与人示好,众人都以为最终还是太子殿下先给个台阶下,毕竟这么多年素来如此。
可是,直至西凉公主与驸马的车架消失在官道的烟尘中,孟光长公主率先坐回轿子里,两人也没有说一句话。
这,风向要变了吗?
长公主与太子多年来坚如磐石的兄妹之情,莫非就因为一个良娣的流产,而骤然收场,这未免渺小得让人难以相信,不过,这是太子的第一个孩子,男人成家立业,便会有了自己的想法,断不可能如往常那样一心一意的护着早年丧母的长公主了。
也许一场存在于长公主与太子之间的暗战会就此拉开帷幕,多年的感情大抵终究敌不过那至高无上的帝位。
“殿下,”轻盈的声音从窗外轻飘飘的传进来,正合着眼小憩的萧元嗯了一声,一张小纸条便传到了萧元的手中,上面的一行字,让萧元原本就烦闷的心情愈发的不快。
“停轿。”
有着孟光长公主显赫的标志的轿辇停在了长安城的街道上,引来无数行人的瞩目。
“进宫。”
萧元坐在轿辇之上,捏着那张轻薄的纸条,十分用力,最终纸条破了个洞,萧元却仍旧觉得不够解气,她拉开车窗,对轻盈说:“柳氏,杀了。”
原本一直不曾动过的柳氏,不知因她又起了什么事,让孟光长公主突然想起了她,要处之而后快。
第五十三章
崇政殿,光武帝下了早朝刚回来,临海正在殿门前抱着拂尘打着瞌睡,忽然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正要开口斥责是哪个小太监毛手毛脚吵吵闹闹,蓦一睁亮眼睛,竟然看见孟光长公主那独一无二的朱红色轿撵。
临海心里咯噔一响,明明还隔着一段距离,却立刻跪倒在地上,高呼:“老奴给长公主请安,长公主长安千秋!”
声音刻意的提高几度,公鸭嗓子几乎喊破了,崇政殿内的光武帝闻声,蹙眉看向立在身侧,平静不惊的白衣男子。
他摆了摆手,道:“先生还是避一避吧。此事朕会周全。”
白衣男子温雅颔首,不疾不徐优雅从容的从密道走出去。
殿外,萧元已经下了轿,看着跪在脚边的临海,只是一个“起”字,正要踏进殿去,临海跪着爬到萧元的前面,战战兢兢的禀报道:“小祖宗,您现在进去不得啊!”
萧元朝里面望了望,崇政殿常年幽暗晦涩,她这一望,什么也看不见,心中因为那张纸条而点燃的怒火攻心,提起脚便要往里面走,临海又拦,萧元却已经懒得在去理会,招手,便有随行的禁军将临海拉到一边去。
这是属于孟光长公主独立的禁军护卫,只听命于长公主一个人,绕是临海是光武帝身边的大太监,也不容情。
萧元提着迤逦在地上的朱红色裙摆,大步流星的踏进崇政殿,殿内幽暗不明,她仿佛踏进了密境之中,在重重四散垂下的暗金色帷幄中,四处都不见光武帝的踪影,她从外面一直走,直到走到醉里面的那间偏殿,才听见柔和,深沉的乐声,她双手推开门,长裙拖到地上,裙摆急促的在地上拖沓而过,发出微妙的声音。
她走进去,如她所想的那样,偏殿的屏风后跪坐着一个女子,身影透过灯火投射在屏风之上,她正捧着胡笳,管身竖置,双手持管,两手食指、中指分别按放三个音孔。上端管口贴近下唇,吹气做乐。其音柔和、浑厚,音色圆润、深沉,使人闻之动容。
萧元冷着脸,一把推开屏风,看着那个女子蓦然抬起来的眉眼,目如横波,眉似山黛,头上装扮是固原女子最爱的堕马钗,明珠似坠未坠,钗环在轻轻的摇晃,可惜气韵谦逊,不然也有几分倾国倾城的味道。
又是一个,刻意模仿她母后的女人。
她单手拿过女子手中抱着的胡笳,握在手中,端详了片刻,却忽的用胡笳狠狠的打在女子的右颊上,气势如虎,目光冰冷,:“本宫说过,宫中禁止弹奏胡笳。”
光武帝斜倚在榻上,一手撑着头,一手拿着一串佛珠,常年累月不见笑容的脸上,唇角竟然在此刻微微勾起。
女子的嘴里流出血来,右颊乌紫一遍,全身上下抖如筛糠,惊恐万状的怯声求饶道:“是陛下让奴婢……”
话语未落,孟光长公主笑了,笑声清悦尤带着不屑,她拿着那沾了女子热血的胡笳,在手中把玩着,“那本宫现在要你一直吹,你便好好的吹吧……”
她松开手,咚的一声,胡笳落在地上,萧元收回放在女子身上的注意力,缓步走到光武帝身边,说:“吹得本宫开心了,本宫便饶了你。”
她整个人在此刻不似是一个年仅十六岁的少女,冷漠无情,残暴心狠如此,然而不该对她这样毫不仁慈毫无留情的手段出言斥责的光武帝,却自始至终逗不置一词。他本应该像天底下所有父亲一望,将女儿教导成为温柔贤惠,端庄善良的美好女子。可惜,这个在女儿尚未解事的时候,愿意抛去他帝王至尊,趴在地上给女儿当马骑的父亲已经随着时光远去了。
父母爱其子,则为之计深远。
建武四年的除夕夜宴上,他端坐在帝位上,看着心中有怒气,却对于自己宠爱姬妾而隐忍不发,只敢一个人跑回崇光殿赌气的女儿,他感叹,这样稚气的孩子,怎么能够担当起南国的重担呢?
可是,阿笳走了,元儿也不同从前了。善良,明朗,温柔,这些寻常女儿家身上的东西再也不能从她身上寻找到,他私下里问伺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