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予美何处-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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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洞穴都是黑茫茫的一片,就连他自己的手指也看不清。
“元儿”
除了回声,没有人答应他。
景行止靠着石壁站起来,回顾自周,感觉不到萧元的气息,便知道萧元不在这里,他靠着本能朝洞穴的入口走,还以为此时是黑夜,以为萧元在外面。
然而,迎接他的,是一堵凭空出现的石墙。
他闭了闭眼睛,几乎有些绝望,然而最终唇间还是溢出苦笑,这一刻将所有的事情都串了起来,前因后果,再清楚不过了。
而他身在局中,元儿自始至终不过都是在看他的笑话。
他坐下来,依靠着那堵在萧元命令下建造起的山壁旁,心中戚戚然,唇间那抹苦笑依旧不曾散去,他坐了许久,直到感觉着洞穴里难以呼吸,才回神。
男子站起来,背上的伤口已经愈合,他伸出手按在壁上,却突兀的听到外间传来的声音。
“大人,可以挖开了吧?”
“不行,殿下说过一定要三天。”
景行止掩唇轻轻咳嗽着,按在壁上的手垂了下来,三天,那就三天吧。
他以一种老僧入定的姿态盘膝靠着那堵山壁,在黑暗中看不清楚他的表情,更无法猜测他心中究竟在想着什么,又是什么原因,让他愿意困在这狭窄的洞穴中。
但是此刻,无疑他是痛苦辗转的,那潜心向佛的心被少女漫不经心的放在烧红的锅中煎熬,而他唯一期盼的,却是少女在品尝着这道菜的时候,能够感到喜悦。
这是爱吗?如果这样的包容忍让不是爱,那是什么?如果它是爱,为何又来得这样不合时宜?
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洞穴中,男子的指尖突然出现点点微弱的光芒,在那光芒中依稀可以看见少女站在他的面前,唇间含着温柔的笑容,眉眼间都是浓浓的爱意,却在男子伸出手要拥抱她的时候,如烟消散。
到底只是一个幻境啊···
他扬着头,看着虚无黑暗中的一点,从未有过的卑微。
——
数十天之后在遥远的崇宁,萧元的马车正在官道上慢慢的行驶,她指尖拈着那张纸条,面容凝滞着,在思索些什么。
“你说,环山已经是一座荒山了?”
“诺。”方简在马车的窗前战战兢兢的回禀说:“一年前就被一把火给烧光了,连同邵光子,满门都没有人逃出来。”
“谁做的?”
“属下查探不出……”
“什么时候在南国,也有本宫不知道的事了?”
方简没有答话,他知道这是长公主在自言自语,透过清风扬起窗帘的一角,可以窥见长公主微有些放空的双眼。
车厢中的少女转动着手中的珠子,沉默了很久,再也没有说出一句话。
“带他来见本宫,快去!”
那声音有些颤抖,少女死死的握住那颗珠子,眼中凝着泪意。
是不是,是不是他也有着前世的记忆,那么,他知不知道有汜的生父是谁?
若是他知道···萧元的十指纠缠在一起,那种怪异的偏执的心思愈发的深重病态。
最好他没有前世的记忆,若是有,还敢在这里纠缠,那就别怪她心狠手辣了。
“不避刻意掩饰,本宫想要最快见到他。”
在崇宁的山间官道上,少女的开始噬骨的怀念前世里的儿子,不知结局,不知生死的儿子。
那是她身上落下来的一块肉,她的骨肉至亲,她最不能释怀的温暖。
“殿下,这里的风景秀质,下来休息一会吧。”
马车在崇宁的一处山间停下,车夫开始将锅碗收拾出来,萧元慢慢的走出来,入目的都是,满眼的绿色,那通透青翠的颜色,叫人心中无比开阔。
这是在一处山腰上,开满了油茶花,烂漫一遍,萧元在轻盈铺上的虎皮上抱膝坐下,看着在山风中如一层层海浪一般的油茶花,越发的觉得舒适。
“幼年时,随母后一起去固原郡,那里又一遍山开满了晚碗宫粉,母后最喜欢的梅花品种就是晚玩宫粉。轻盈···”
“哎···”
“你没有看见过,冬天花开的时候,有多美,种种世间的词句都不足以概括。母后刚刚嫁给父皇的时候,在太子府里曾移植过两棵,都死了。”
少女伸手摘下一朵油茶花,递给轻盈。
“给本宫别在头上吧。”
轻盈半跪在地上,小心翼翼的把朱红色的花朵插进萧元的发间,少女的容颜美丽,在山花的映衬中,少了平日的端庄孤傲,多得却是寂寞与彷徨。
“再往前走,就是博阳郡了。博阳是我南国产盐最多的地方,那里每年十月都会举行整整十天的盛会,轻盈,你不知道有多热闹。”
这世界上哪一种热闹,孟光长公主没有见识过?
表里不一的,举国同欢的,针锋相对的,十里出迎的,哪一种她不是主角,而这时,轻盈被唤着名字,却没有答应,她知道孟光长公主并非是在与自己说话,她不过是无人交谈,所以才提起了自己的名字,她只是想要有一个人证明,她不是在自言自语。
“你在找我?元儿。”
男子的声音温润如玉,却因为太过突然的出现,而显得突兀恐怖。
萧元仰起头,看着景行止一身精致华服,身姿如玉般挺拔,面上带着温隽的笑容,一如往常的模样,那地牢中的刑法,那山洞中的困顿,仿似都只是萧元凭空想象出来的。
“你···”
萧元重重的吐了口气,有些怔忪,竟然什么都说不出来。
景行止唇角上扬,半蹲了下来,看着少女鬓间别着的花朵,又暖声说:“元儿,怎么了?”
“环山是你做的?”
“是。”
少女的神色变得极快,几乎是一反应过来,就换上了戒备的颜色,看着就半跪在她跟前的温润男子,目光冰冷。
“你知道是我安排的?”
“是。”
啪···
少女纤细的手掌狠狠的甩在男子的脸上,有些气急败坏的骂道:“那你在干什么?杀了本宫,本宫竟然不知道,和尚也要杀人的,还是说···”
“我不是和尚,元儿,我不是。”
萧元冷嗤笑说,“那你是什么东西?”
“我是一个人,一个一心想要皈依的人。”男子的手微微伸向萧元,却被她避了开,萧元站起来,抚了抚衣角的尘土,唇上的笑意愈发的讥讽。
“你也别装了,本宫不是佛,没法让你皈依,何苦做出那潜心向我的模样!”
萧元转身欲走,可是蓦然想到了姜有汜,她回头,看着那依旧半跪在地上的景行止,垂下身,低声询问:“都说你博闻强识,最是聪明,那本宫问你件事。”
景行止抬起头,目中带着光亮,看着萧元,好像看着佛家真谛。
“你可见过一个叫有汜的···”
景行止冲的一下站起来,按住萧元的肩膀,声音急不可耐,“元儿,你记得了?”
那种语气,那种神态,即使希冀的又是恐惧的,他一边期待一边又畏怕着,这样的矛盾同时出现在这个本应该是清心寡欲的和尚身上,出奇的和谐。
萧元这次连挣都难得挣了,这人的力气不是一般大,“记得什么?你放开我。”
景行止收回了手,看着萧元,却没有发现什么端倪。
“我···”
“知不知道?出家人向来不打···”
“元儿,我没有出家,”景行止坚持的解释,过了一瞬,才说:“我知道他,他过得很好。”
萧元此时面色稍霁,退后一步,慢慢的走向马车。
很好?
是怎么个好法?
可有成家立业,娶的是哪家的姑娘,模样如何,性情又如何?是喜欢武还是偏爱文,又或者文武双全,长大了是什么模样,是黑是白,是胖是瘦?
还是喜欢甜到腻味的藕粉?喜欢什么样的花草?喝哪一种茶?
住在长安还是别地,有没有儿孙绕膝?
萧元走着走着,鼻子便发酸,她抬了抬袖子,眼眶已经开始发红,那是她唯一的孩子,如此这般,怎么可能不牵挂?
萧元提着裙角,又转身,走回景行止的身前,明媚的双眼带着期盼的目光,“你可知道他是什么模样?你不是什么都会吗?你把他画出来,把他做的事都画出来,你多画一幅我就待你好些,向尊敬老师那样尊敬你。你听到了吗?”
在浓烈的仇恨,也不及姜有汜在她心中的万一,若是能亲眼见到,那该是多大的欢喜,杀一万个景行止也不如姜有汜在她的怀中唤她一声娘。
“我···”过了许久,才听见男子沉闷的一声,“好。”
“那你快随我上车,现在就画,现在···”
萧元提着裙子,两三步跑回马车,站在车辕上,看着仍在原地的景行止,蹙着眉,“景行止,你听见没有,我让你过来。”
倏地,景行止笑了,那是一种很微妙的笑容,泛着苦涩,却又甘之如饴。
第二十三章想不出题目
“他就这般?”
画中的男子,剑眉星目,唇红齿白,面上是温和有礼的笑容,身量修长,眼中是明朗的星光,着实好看。
而他身后还背着一张弓,一手提着一只灰色的兔子,眼中的光芒似乎透过宣纸,看着萧元,在说,娘,你看,我给你打了只兔子。
萧元抱着那张话,便不肯再撒手,不停的抚摸着孩子的脸,触感是冰冷的,心却是炙热的。
后来呢?
“后来呢,他长大了是什么样子?”
那画上的孩子,不过只有四五岁的模样,偏偏像个大人一般,成熟睿智。
萧元侧卧在榻上,指尖流连在孩子的面容的上,满怀期望的问:“他长大了是什么样子?你在哪里见到他的?”
“你是天人,不是会法术吗?你教我。”
少女的声音显得有些急不可耐,甚至有些无理,可是景行止没有回答,他手中的笔一顿,又开始继续画画。
砰地一声,小桌上的颜料萧元一把扔下马车,她一手抓着景行止的衣领,一手握着一把锋利的匕首,死死抵在景行止的脖颈处,萧元的动作不快,但胜在出其不意,又或者即便他能够避开,他也不会避开。
温热的血液很快流了出来,萧元凝着眼:“你教不教,还是你想再试试剥皮之邢。”
“你,为何要见他?”
为何?那是她至亲至爱的儿子,怎么能割舍得下,她哪怕舍去了世间上任何人,也不能舍下她的腹中肉啊。
“我不能教你。”
“浪得虚名!”
景行止苦笑道,“我是一个人,不是神仙,元儿,你···”
“谁准你叫本宫元儿的?”
萧元翻脸不认人的功夫学得不错,登时就变了颜色。
“我是你的老师。”
“那你就更因为时刻谨记着,本宫不是你那些徒子徒孙,本宫的名讳也不是你可以叫的。”
“我只有你一个学生。”
“是吗?那又如何,难不成你还指望着本宫尊师重道,当你是老师。”
景行止一怔,缓缓说,“不,我不是那个意思。”
“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娶你的。元儿。”
这一次,近在咫尺的,景行止双眼带着涟漪看着就在他眼前的萧元,那种表情,仿佛是在参拜宏伟的佛像,那种真诚,那种期盼,让萧元心中无比厌恶,只觉得自己一个活生生的人在景行止眼中却成了泥塑。
这时,萧元已经可以确定景行止记得前世的事情了。
那他为何还想娶自己?
为何呢?明明前世他就是不愿意的,明明是萧元以南国之威胁迫他的,明明这一世他可以安心住在清山中,参禅悟道敲钟念佛的。
“本宫说过,本宫不会嫁给一个和尚的。”
“你也说过,谁能令你心爱于他,即便是一个贩夫走卒,也可以迎娶你。”
这句话,从景行止口中说出来,萧元竟然生出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她唇上笑容妍妍,“本宫还以为,除了佛经教义,老师什么也不会记在心中。”
她一手支着下巴,看着马车外的山色,淡淡道:“你知道的,我现在一点也不喜欢你,相反,厌恶你极了。所以,你记着也没有用,山寨里的事,是第一次,你跟着我还会有第二次。我厌恶至骨髓,不能杀了你,那就留着慢慢的,一点点的折磨吧。景行止,这样你也要跟着我?”
男子的眼中闪烁着黯淡的光芒,萧元不知道,这是从她在脂兰郡别院中醒来以后,第一次对男子说了这么多话,没有盛气凌人的敌意,没有刻意维持的冷漠,淡淡的,好似景行止只是一个平常人。
萧元不知道,为着这一刻,景行止似乎已经等了许多年。
“出去,本宫困了。”
少女的声音冷艳,看着窗外的目光生出满目的苍凉,她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变成这样,时常感春伤秋,这不是孟光长公主该有的情绪,她觉得这一世比前一世还有疲倦,那种她无法摆脱的悲伤时时凝绕着她,永无止境的。
在三天之后,博阳郡的城门出现在萧元的面前。
少女穿着普通的衣服,梳着民间少女的双髻,就像是博阳郡寻常人家的女儿,得了空出门逛街。
博阳的盛会就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