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代娴妃-第6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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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贵人眉目明显一蹙,眼中浮现出紧张惧怕,慌不择口喊道:“娘娘……”
“本宫早早便看出你待和亲王不同,饶是本宫都能看出的事情,你认为又会躲的了嘉妃或是裕太妃的眼睛?”
庆贵人的心里防线被静娴推到,便毫无顾忌的开口说道:“是,臣妾的确是裕太妃所害。不过……求娘娘勿要揭穿此事,她毕竟是王爷的额娘。”
静娴字字敲在庆贵人浮动的心上,“裕太妃护子心切,难免不是有人火上浇油,坐收渔翁之利。本宫深知失去一个孩子的痛苦,更何况是永永远远的失去作为母亲的资格。贵人若再忍让便是纵容了。”
“只是臣妾现在如行尸走肉,活不活都早已看开,更何况是忍与不忍。”
静娴拉着庆贵人的手,激动的声音给人无限的力量,“活,当然要活,为了他,要活的更好。”这貌似不经意的话却也让沁雪的心沸腾翻滚。
第78章 (七十七)好梦由来最易醒
“人寿几何?逝如朝霜。时无重至,华不再阳。”魏常在望了望芯湘,“昔日本宫若未被选中,现下该是何种模样呢?”
“皇上未选中的女子,也多是指给了亲王贝勒,不外乎也是如此情景,现下只不过好在此人是人中之龙。”芯湘条理清晰的答道。
“是啊,本宫来这里已经四年了,这四年,也不是那么难熬。”魏常在长叹一口气,起身抹了下脖间的领巾,“皇后不是说和敬公主今儿会去吗?你带上几盒落花酥糖。”
“奴婢早备好了,主子事事想的周全,怪不得皇上长夸主子。”
“你这是变个法儿夸自己呢。”
芯湘肆无忌惮的努嘴一笑,便扶着魏常在走了出去。
魏常在位份虽低,但这几年一直服侍在皇后身旁,皇上爱屋及乌虽未晋升她的位份,但旁人待她自然也客气几分,相比之下,她倒是比庆贵人和纯妃要好得多。
提及纯妃,她这几年倒也安稳,不过她待皇上远远不及待永璋上心,皇上自打儿感觉出她多有应付的感觉,去钟粹宫的次数便少了。想罢三宫六院三千佳丽,她不待见他,自有人巴巴的讨好他呢,他又何必对着一张冰块脸。
乾隆七年的秋末要凉上几分,一片橘柚色的苍茫中透着几块深碧,静娴煞是应景的着了一身秋黄色斜襟绣秋菊的云锦宫装,轻漫在长石竹板回廊中,大老远的,便见永璋满脸笑容急步走来,“儿臣给娴娘娘请安。”
静娴温和一笑,拉起永璋,抚了抚他光洁的额头,“近来读书可好?你额娘可好?”
永璋待静娴很是亲近,“儿臣很是刻苦,只是无论儿臣多用功,皇阿玛都从不过问,倒不像四弟,顽皮也能讨得皇阿玛的几声呵斥。”
静娴看着永璋失望的小脸,心中不忍,“业精于勤荒于嬉,你若坚持不懈,总有一天你皇阿玛会看见,无须与他人比较。”
永璋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想起这些年织锦常偷偷给他送吃的,便说道:“除了额娘,娴娘娘待璋儿最好。”
“永璋……”柔儿紧张的急步跑来,看见静娴便生涩一笑,将永璋往自己的身前揽了揽,有些责备道:“额娘不是告诉你读完书便马上回宫吗?”
永璋不情愿的嘟起小嘴,也没有反驳。倒是静娴先开了口,“璋儿,你且先去一旁玩玩,本宫要与你额娘说些事情。”
永璋看柔儿点了点头,才高兴的去了一旁玩耍。
“柔儿,这么多年了,你还迈不过去吗?”静娴望着那张好似波澜不惊的面容,沉沉开口,却又觉得如此生疏。
柔儿望着别处一笑,“过去的事情何必再提起,只不过徒惹伤悲,只是未想到你我姐妹情分如此浅。”
静娴想起她在沁秀园时的日子,便感激说道:“若是真如你所说,你便不会雪中送炭。”
柔儿似是被人揭穿了心事,惶惶问:“你……你早早便知晓?”
“只有亲身经历的人才会知晓那种日子如何难过,感同身受的人便只有你。”静娴向前走了几步,拉起她有些陌生的柔荑,“我不知该如何向你说,当日我本是出自好心,不曾想让你误会之深,又让你对皇上心存空念,现下的日子虽也平安,但永璋正在渐渐长大,你护得了他一时,护不了他一世。你又可知他心中所想?”
柔儿的手有些僵硬,她瞥了眼一旁玩乐的永璋,斩钉截铁的说:“没有一个人会感同身受别人的痛苦,我不想再卷入那样的漩涡,宁愿无人理睬也好过树大招风。”她抽出了手,冲远方喊了一句“永璋”,便转身向后走去。
静娴忙激动说:“你便希望皇上对璋儿一辈子不闻不问?即使你能失去一个夫君,可璋儿能否接受失去一个皇阿玛?”
柔儿的脚步迟疑了一下,食指的指甲划过金丝轮花的袖边儿,握在掌心。
乾隆八年的春季悄无声息的抹去了银装素裹,宁静的天空蓝汪汪的空远,宫内发生了两件大事,一件便是在朝堂惹起纷乱的鄂尔泰党中的仲永檀死于狱中,而另外一件,静娴想都没有想过,柔儿竟然听取了她的意见,对皇上不在冷言冷语,更幸运的是,他又怀上了皇上的龙种。
自雍正帝龙驭上宾后,朝中老臣以张廷玉为首的多为汉官,称为张党,而以鄂尔泰为首的多为满官,称为鄂党。两人的矛盾自雍正帝在世时便存在,两人同屋时往往竟日不交一语,张廷玉常喜微语讥讽鄂尔泰偶犯的过失,两人如此,属下更是如此。日深月久,便成了两党相争。
皇上最怕大臣私结党羽,他对一切都明察在心,想起昔日年羹尧功高盖主,他为了不重蹈覆辙,便以两党相互牵制,从中利用以及限制。
雍正帝在世时曾采纳了鄂尔泰提出的“改土归流”,此意见引起了诸地苗民反抗,而张党驻苗疆大臣搜集鄂党的罪证,欲将其一网打尽,未想到适逢雍正帝驾崩,此事便有乾隆帝接手,皇上对他们提议十分不满,又因苗疆大臣平苗失利,便任用鄂党人士为苗疆大臣,一时间,鄂党占据上风。
仲永檀作为鄂党干将,与鄂尔泰长子鄂容安的相交甚密,他就张党御史吴士功弹劾鄂党史贻直的折子留中泄密一事,指出张廷玉有耳目,但意外的是皇上并未相信,而张党借此机会反击,指出仲永檀曾将留中密奏的疏稿内容泄露给鄂容安,更企图将鄂尔泰也牵扯进来,皇上为了两党相互牵制,只将仲永檀下狱,也仅令鄂容安退出南书房,未想到仲永檀却病死于狱。
前朝的事情总是会波及后宫,沁雪的妹妹芳蕊是鄂尔泰次子鄂实的福晋,而嘉妃世出汉军包衣,其兄长为耿将军部下,耿将军多与张廷玉有来往,如此一来,便燎若观火,一时间倒是剑拔弩张。
嘉妃坐在高台的回廊中,靠着廊柱不安望着远处,她听到细碎的脚步声,便回眸对愉嫔一笑:“本宫猜想着定是妹妹。不然谁还有此心情登高寄兴呢?”
“未想到纯妃不声不响便有了身孕,真是出其不意啊!”愉嫔坐在一旁,勾唇看着嘉妃弯起的笑眼。
“有了身子并不代表有好命会诞育龙子,照现下的情势来看,即使多了一个六阿哥,也只不过是三阿哥的影子,而咱们……有三位阿哥,胜算总是多了一层。”
“现下两党相争,皇上才不会早早立下太子,更何况自打端慧太子早殇,皇上的心意你我亦是清楚的,大阿哥和三阿哥入不得皇上的眼,臣妾看皇上待四阿哥宠爱有加,若有一朝一日,臣妾也只愿唯娘娘马首是瞻。”愉嫔学的聪明了,她早早便表明了心迹,告诉嘉妃自己不会成为她的挡路石。
嘉妃忍不住一笑,心里却明净的,愉嫔一向是心口不一的人,她轻轻开口:“瞧妹妹说的,你我自是一条船上的人,相互扶持才好。”
“自然是好,内务府今早着人送了几盆栀子花,煞是清丽纯净,放在窗下,便香气四溢。倒要比牡丹清雅许多。娘娘得了空也可到臣妾宫中赏玩。”
“本宫看惯了艳若彩霞的玫瑰、芙蓉,倒也该学学妹妹的清丽高雅了。”
愉嫔话中有话,“若说是清丽高雅,哪比的上庆贵人呢?只是……贵人与臣妾同日进宫,未想到如此福薄,不然定是盛宠六宫呢,可现下……竟孤零零的守在咸福宫,若是换做了臣妾,当真会想不开。”
嘉妃心里暗暗笑着愉嫔,她被禁足在永和宫时,又没看见她想不开,“妹妹想多了。想必五阿哥午睡也醒了,咱们还是回去吧。”
愉嫔抖了下腰间散乱的流苏荷包,和嘉妃一同走下石阶。
绝美的余霞散落天际,晕红了奶白的云朵,像一朵朵花瓣垂落在空中。
弘轩与秋娘成亲已是一年有余,两人在旁人眼里相敬如宾,只有他们自己才知晓这是“相敬如冰”,秋娘从未想到,以前离他那么远,两人也算相谈甚欢,现下离他这么近,竟然如此陌生。虽然曾临亭描摹,对酒相谈,但她觉得弘轩的心紧紧关闭着,连一丝缝隙都不肯让她窥见。
直至那日,她无意间进书房,想要抽出一本崭新的古曲书,却从夹着的书页中掉出了一封信,她看见那封信是勋达的笔迹,勋达悄然离去,并未给她留下一封诗书,她一时间好奇,便悄悄打开,强劲的笔力,黑色的墨迹如蜿龙般在眼球划过一道道血丝,“若不是我挟持了娴妃,你便不会惹祸上身,也不必迎娶秋娘,我无言面对你,只求你善待秋娘”。
泛黄的纸页滴上了几滴泪痕,她颤抖的按照原本的折痕叠了回去,生怕溅上一纸泪痕,胸腔中似乎有一团火在烘烤着五脏六肺,她颤颤巍巍的行走在回廊里,仿若连脚趾都痉挛震痛。泛滥的阳光洒在她木讷苍白的面庞上,她双眼痴愣的一眨不眨,那一个个墨黑的字迹如同音符般浮动在眼前,她强忍着支走了奴婢,一个人向湖边走去。
漾漾的水波如她的眼眸般暗淡无光,假山石上青苔斑斑,她蹲在湖边,像是一只飘忽的幽魂,她一直以为弘轩为了这句 “若有一日,就算为你两肋插刀,肝脑涂地也在所不惜”而娶她,她凭着这仅有的一点点骄傲与日相伴,而今才知,他是为了另一个女人,还是一个他永远无法拥有的女人,昔日,她只觉得弘轩满腹心事,初见娴妃时她隐隐有些感觉,当知晓了真相时,那种说不出来的嫉妒、羡慕、难堪揪碎了她的心,她捂嘴嚎啕大哭,像是要将所有的委屈倾泻倒出,那掩盖不住的呜咽却从指缝间偷偷溜出,一滴滴闪闪发光的泪珠融进了假山石里,滴在了清波湖中。
秋娘可怜的蜷缩在那里,像是一只无人问津的小猫儿,她不能让弘轩知道,这层窗户纸若真捅破了,那已然便是结局。她抹去了不断涌出的泪水,又紧张的抚平了裙摆的褶皱,弘轩最喜欢她穿这件衣服,也许那是他无意中敷衍的话,可她都铭记在心。
他与娴妃会怎样,她不知晓,她只知晓,无论如何,荣亲王的福晋,是她。
第79章 (七十八)心中有鬼善恶分
团团低云有些阴沉沉的笼罩在紫禁城上空,每每这样的闷夏,便会莫名其妙让人心头窜火,嘉妃靠在榻上摇着团扇,指了指镂空缠花几上的果盘,对聘竹说道:“这样的天儿,暑气大,去给四阿哥送些果子。”
聘竹手脚麻利的提着果篮向殿外走去,可巧遇到了愉嫔身边的言碧,“姐姐这是送去给大阿哥还是四阿哥啊?”
聘竹抿嘴一乐,故意瞪了言碧一眼,“当然是给四阿哥送去。”
言碧感叹:“可想着,再怎样还是亲生的额娘好。”
聘竹同意的点头,两人又交谈了几句,便各自散了。
站在巷道宫门后的月汐看着眼前一动不动的永璜,便安慰的拽了拽他的衣服,“不过是一些奴婢喜欢嚼舌根罢了。”
“当日额娘犯下过错,如今皇阿玛也不待见我,嘉妃娘娘虽对我有养育之恩,可她毕竟有自己的孩子,我只知晓姑姑待我最好。”永璜垂头站在宫门角落中,如一座被人遗忘的石雕。
月汐心疼,鼻尖一酸,险些脱口而出,其实……她是想告诉他主子之死,事有蹊跷,可看着他满腹心事,她又不忍将这样的压力交给他来背负,便勉强一笑,“大阿哥是皇上的长子,这是永远都改不了的事实。”
微风扬起的细沙打在葱绿的嫩叶上,永璜抬头看了看阴霾的天空,暗道:“每年到中元节的时候都是这鬼天气。”
宫中每逢中元节都要祭祀,各宫的一些琐碎规矩自不必说了,如照水盆,放水灯,挂朱砂,趋吉避凶。据说每年的这个时候鬼门关会大开,冤魂索命的流言渲染着一种凄凉狰狞的氛围,尤其是冷宫那种阴森森的地方,连守夜的侍卫都要加上几人。也正因这样,更让做了亏心事的人提心吊胆。
晚间的时候,月汐见各宫的灯火渐渐灭下,便偷偷带着元宝蜡烛到了一处隐蔽之处,四处观望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