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代娴妃-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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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娴妹妹先让柔妹妹歇歇,王爷和福晋还在外面等着呢。”沁雪激动道。
静娴忙抱着孩子走了出去,她望着弘历焦急的眼神,唇边含笑道:“恭喜王爷,喜得贵子。”
弘历缓步向前,娴熟的接过孩子,面上尽是慈爱。墨心也在一旁喜笑颜开:“王爷,给小阿哥取个名字吧。”
弘历颠着怀中的小阿哥,缓缓应道:“‘乃生男子,载寝之床,载衣之裳,载弄之璋。’那便叫永璋吧。”
弘历将孩子交付给静娴,温柔道:“告诉柔儿,好生养着身体,明日我再来看她。”
静娴点了点头,看着弘历渐渐走远,心中有些酸涩,她的痛苦竟换来他的一句“明日再来”,若今日换做躺在床上的是她,是否也是这句话?回忆那日墨心产后,弘历却在房中相伴,她的盛宠,终是无人能及,琏者,宗庙之器也,璋者,玉器也,孰轻孰重,已见分晓。看来不是男人薄情,而是女人多情了。她看着怀中的婴孩,不知是喜是忧,她转身进了里间儿,笑着对疲惫的柔儿道:“恭喜妹妹,王爷给小阿哥赐名为永璋,璋字从玉,王爷是希望小阿哥温润如玉呢。”
柔儿无力抬了下眼皮,嘴角上扬。几根丝发黏在鬓边,不知是泪水还是汗水浸染而成。沁雪闻到房中一种血腥味,回首在香炉中焚上一根沁香,熏香袅袅缭绕房内,柔儿踏实的紧闭双眼入了梦。
几日后,静娴和沁雪坐在床榻旁,细细询问柔儿受惊一事,提及此事,柔儿面色瞬间毫无血色,她定了定心神,看着两人缓缓道:“那日夜里风大,我看见窗户被风吹开了半扇,便起身要去关窗,谁知……谁知我听见……一声声的铃铛声音,我便想伸出头瞧瞧,可……可还未……伸出头,便看见一个白色的影子飘过……我瞬时间便觉得腹部绞痛,然后便失去了知觉。”
落绯悄悄走近静娴,缓缓道:“娴主子,这是我第二日清扫院子时,在窗底捡到的。”
静娴接过落绯手中的物件,一粒黄豆大的铃铛“铃铃”作响。静娴冲沁雪一笑,摇了摇手中的铃铛,转头看着柔儿道:“妹妹看看,这就是所谓‘鬼神’留下的东西,前些日子,我与雪姐姐让溪薇假扮心兰的鬼魂,引得亏心之人上钩,我们想着妹妹孕中不易操劳,便未将事情全部告知妹妹,可未想到,竟有人趁机滥竽充数,陷害妹妹。”
“这人倒是睿智,她这样滥竽充数,便是知道我们不敢让人将此事查清,若查清楚此事便等同于引火自焚。”沁雪边逗弄着小阿哥边对两人道。
“若是这亏心人为之,想必已经揭穿姐姐们的计谋,若不是这亏心人为之,这事情想必更难办了。”柔柔弱弱的道。
“若不是那亏心人为之,想必亏心人的日子更不好过了。但妹妹放心,但这件事情我定会查个清楚,不会白白让妹妹受了委屈。”静娴镇定的道。
柔儿颔首贴了贴永璋的小脸,温柔道:“他是我心头的肉,我只要他好,便再无所求了。”
“子凭母贵,妹妹好了,小阿哥自然就好。”沁雪柔柔一笑。
“有你们这两位蕙质兰心的姨娘,自是不敢有人欺悔他。”
两人齐笑。
荣亲王府内,弘轩高举酒杯道:“酒逢知己千杯少,今晚不醉不归。”
额驸策凌豪爽大笑:“相见恨晚,相见恨晚啊!”他转头看着举杯的子乔,面色微带惊讶:“佛家弟子也能喝酒?”
钱勋达看着策凌滑稽的表情,差些将口中的酒喷出来,他抬手抿了下嘴旁的酒渍,对策凌笑道:“子乔乃俗家弟子,更何况‘酒肉穿肠过,佛祖心中留’嘛!”钱勋达乃钱名世的儿子,昔日年羹尧居功自傲,被雍正帝以九十二条大状,勒令自裁。而钱名世与年羹尧在乡试时结交,钱名世曾赠诗谀颂年羹尧战功赫赫,在年羹尧被诛后,钱名世当然在劫难逃,雍正以“曲尽谄媚,颂扬奸恶”为由将他革职逐回原籍,并将“名教罪人”四字制成匾额挂在钱家中堂上,每逢初一、十五便让地方官员查看后呈报,杀人不过头点地,这样的侮辱,让钱家的子子孙孙都无脸见人,也让钱勋达心中的仇恨日益加深。
三人听着钱勋达口中的一番话,干脆一笑。
“这等小杯,真是不过瘾。可是王爷小气,怕我等喝没了府中的佳酿?”钱勋达挽袖倒酒,望着弘轩故意说道。
子乔指了指钱勋达手中的清松叶纹犀牛角杯,道:“钱兄须知,白酒用犀牛角杯而饮,虽少了芳冽之气,但味道最醇美无比,而玉杯或瓷杯虽能增酒之色,却只有犀角杯能增酒之香。
策凌拱手而笑:“闻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贤弟见识渊博,为兄不过一介匹夫,贤弟这等才情,入了佛门倒真是可惜了。”钱勋达感叹道。
子乔微笑,与三人碰杯后,仰头喝下。沉静的夜空陡然挂着一轮残月,像是她柔媚的眼睛闪着光,他想起她曾经说过的话“思念一个人的时候,便望着空中的月亮,若是他也在那边望着月亮,你们便可以感应到彼此。”他醉了,为她醉倒。
弘轩见子乔仰头,神情落寞。忙将三人酒杯斟满,岔开话题,谈男儿志在四方,谈战场上金戈铁马,胜者王败者寇。可当人散酒无时,他便一个人站在桌旁,望着桌上散落的宣纸, “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有美人兮,玉佩琼琚,吾梦见之。”“有美人兮,招不至、几回凝伫。”“有美人兮山翠外,谁共霜桥月壑。”一张张纸错落重叠,连他自己都不知,何时写了这么多,他亦不知,对她的情何时这么深了。
一个多月就这样过去了,自从柔儿被吓到后,府中的传言更是五花八门,一到夜间,府中各人便早早回了房间。静娴着一身淡蓝刺绣的梨花散裙坐在廊下,院内一株株米兰已经盛开,清香四溢,落微缓缓走来,道:“主子,月汐在门外,说是媛福晋请您去一趟儿。”
静娴意味深长一笑,起身,与落微出了门。
雪媛半倚在床榻前,掩嘴虚咳,这几个月来,她反复受着内心的煎熬,她曾认为是静娴引她上钩,但自得知柔儿受惊一事后,她改变了想法,纵使静娴再聪慧,她亦不会忍痛让柔儿当牺牲品,有鬼也好,无鬼也罢,心兰本就是她害死的,一命偿一命,这是理所应当的,她正思考间,却见静娴缓缓走来,像一朵初绽的莲花般幽静。
“媛姐姐身体可好些?”静娴客套的问道。
雪媛潜退了旁人,她面色苍白,冲静娴咧唇一笑:“今日没有旁人,娴福晋说话不必绕圈子了。”
静娴没有想到雪媛今日竟开门山,她坐在夹竹桃的红木椅上,面色缓和的望着雪媛,未语。
“当日我是在酸梅汤中加了胭脂红,我早先便知道熹贵妃赏赐给福晋的冰糖中含有罂粟,二者混合,若是查出结果,福晋也逃不了嫌疑,可未想到,王爷竟然那么信任福晋,我只好找个人代替……心兰变成了替死鬼。”雪媛缓缓述说。
静娴眸光一闪,激动问:“你说你把胭脂红下在了酸梅汤中?”
雪媛冷笑一声:“时到今日,我何必再欺瞒你?永璜年幼,事事都是我这个做额娘的犯下大错,我只望你日后不要加害永璜……”雪媛一席话还未说完,月汐便推门而入,急切道:“主子,王爷来了。”
墨心皱眉,急切的咳了几声,指了指偏门,对月汐说:“快带娴福晋出去。”
静娴看着雪媛的神情很是疑惑,而她心中也有许多疑惑还未问完,就忙被月汐连拉带推的拽了出去,临出门时,只听到雪媛一句:“不要叫旁人知晓你今日来过,一定不要……”
弘历缓步走近床榻,他望着榻上的雪媛,面色沉重道:“昨晚睡的可好?”
“妾身缠绵病榻数日,不过熬日子罢了,又谈何好坏呢?”雪媛虚弱道。
弘历冷峻的眼光扫了眼面色蜡黄的雪媛,冷冷道:“昨夜我曾来过,却看见你大汗淋漓,口中呢喃,可是做了什么恶梦?”
听见这句,雪媛竟是哭笑不得,昨晚她整夜未睡,弘历来否,她怎会不知,弘历既然来了,想必一切事情他都知晓了,即使隐瞒也是于事无补,她对着弘历冷淡道:“王爷想知道什么,便直问吧。”
弘历本以为要费一番口舌后,才会得到答案,但未想到,她竟如此痛快,他理了理神凌厉,语气不带一丝怜悯:“你定知晓我要问的话?”
雪媛面色并未有异常,她咧嘴笑了声,干裂的唇被撕裂了一道口子,那斑驳的血迹像是朱砂般艳丽,她干干脆脆道:“是我。”
弘历本想询问雪媛究竟是如何投的毒,但转念一想,她竟然都承认了,如何投的毒又有何关系?他竟然有些心痛的望着雪媛,眼神略有鄙夷:“昔日小格格早殇,你每日以泪洗面,让人望之悲恸,你既有如此怜爱之心,又怎忍心让永璜以身犯险?”
雪媛面上的两行清泪缓缓流进嘴角,苦涩的咸中夹杂着一丝血腥,像是绝望的味道。她怎会忍心让永璜以身犯险,可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那日,她看着弘历站在福晋床榻旁对她讲着信任的话语,她便知道,她永远都不能去掉这个心腹大患了,可她哪里知道,弘历是因为太医没有在酸梅汤中查出葫蔓藤才对墨心如此信任。但还好,她起码让静娴失了宠。
一夜夫妻百日恩,更何况雪媛是弘历的第一个女人,弘历转身,背对雪媛,问道:“月汐深夜将葫蔓藤埋入地下,可是你指使的?”
雪媛冷笑一声:“那些便是陷害心兰后,剩下的葫蔓藤,我本想着日后还会用到,便偷偷封存,可……小格格去了后,我便无心再害人性命,便命月汐将它埋了。”
弘历心中愤愤,愤怒的是自己身边竟有这样一个蛇蝎心肠的女人,不忍的是她做了这么伤天害理的事情竟都是为了永璜的前程,他不是没有见过宫中的明争暗斗,可他对身边的女人终究是有些不忍,毕竟,在那些个漫漫长夜中,她是他的枕边人,弘历皱眉,不怒自威,他甩了甩手,重重摔门而去。
雪媛望着他愤然的背影,勾唇笑着,“哈哈”大声笑着,她的泪像断了线的珠子落到胸前,落到锦被,无数个夜晚,她都夜不能寐,她怕梦里的心兰,梦里的小格格,也怕梦外的那些女人,更怕睡梦中的一句惊喊会让枕边的他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可终究是尘世白浪两茫茫,悲欢离合自承担。她颤颤巍巍的起身,用最大的力气将白绫向房梁上抛去……
第24章 (二十三)夫妻恩爱生死同
静娴痴痴的回到房中,一语不发,这倒吓坏了织锦与落微,静娴估摸着弘历也该走了,便让织锦取了些药膳,打算再去看雪媛,可两人还未出门,便见顺福急急奔来,静娴心中一沉,感觉事情不好,顺福行礼后忙道:“娴主子,媛福晋刚刚殁了,王爷让主子赶快去内堂。”
静娴心中一紧,终于知道雪媛为何临别时说了句“不要叫旁人知晓你今日来过”,静娴心中莫名的伤悲,她本想问清楚投毒一事,可终究是晚了一步,她摆手潜退了顺福,忙换了身素净的衣服向内堂走去。
还未进内堂,便听见永璜的哭喊声,静娴加紧几步进了内堂,见弘历愁眉不展坐在正坐上,墨心面带清泪坐于一旁,她怀中的永璜不安份的哭喊着,凝斓在一旁哭的最是凶狠,剩下几人都是掩唇而泣,静娴面带泪痕,站在一旁不语。弘历语气平平,望着众人,叹道:“雪媛入府最早,敬慎持躬,雍正六年,诞玉本王长子永璜,雍正九年,小格格早殇,雪媛茶饭不思,以至留下隐疾,数年缠绵病榻,未曾想,竟在今日撒手人寰,永璜年少,生母已逝,不可无人照料,日后便由静娴扶养。”静娴闻之,心中一抖,想必府中之人都知道雪媛的真正死因,弘历不提及,是怕永璜日后无法抬头做人,如今要把永璜交与自己扶养,就是向众人宣告心兰一事并非是自己所为。
永璜一听,忙从福晋怀里挣脱开,急急往凝斓身旁跑去,她紧紧拽着凝斓的裙摆,躲在她身后,眼神惧怕望着众人,哭喊道:“我不要娴姨娘,我要斓姨娘。”
凝斓蹙眉,抚了抚永璜的头,她知道自己身份卑微,她只能一遍遍重复着话语抚慰永璜逝母的幼小心灵。对于雪媛的死,静娴总觉得于心不安,如今,她更不愿见到永璜在别人异样的目光中成长,雪媛曾让自己放过永璜,若是自己扶养永璜,九泉之下,她也不会安心,静娴淡淡望着弘历,悲伤的抽泣了一下,而后缓缓道:“王爷,斓妹妹看着小阿哥打小儿长大,定是熟知其脾性喜好,静娴离别王府三年,与斓妹妹相较,小阿哥见到静娴不免生疏,昔日我曾无意听见小阿哥叫斓妹妹为额娘,想必媛姐姐在世时亦是知晓,若是把小阿哥交付给斓妹妹,媛姐姐也定会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