簪心冷画屏-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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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思及此，我所有的勇气仿佛都化为了灰烬，随风而散。

　　　　“既然没忘，那就让七叔来瞧瞧吧。”

　　　　“可是我怕……”

　　　　“怕什么？”

　　　　“怕生不出……”我小声说。

　　　　“……”

　　　　良久，回应我的是沉默，心想是不是又说错了话。

　　　　“三年多了，过去我有听说……”

　　　　“别胡思乱想，与其成天担忧，不如趁早让七叔瞧瞧。”他说得也不无道理，的确该瞧瞧，早瞧早治疗。

　　　　可万一真瞧出个什么，岂不是要喝药？虽然我对中药的成见没过去那般深了，但始终无法坦然。

　　　　“你若是担心喝药的问题，我不介意到时可以代劳。”

　　　　霎时想起那次灌药的情景，这家伙，还真是不思进取，老想着“非礼”我的事！

　　　　“说到这个，你堂堂楚国令尹大人怎会纡尊降贵给一个小丫头嘴对嘴喂药？”谈及这个陈年往事，我倒是要与他算算账。

　　　　“天亮了，我得走了。”他眼神闪烁，急急掀开了被子，穿上了衣服。

　　　　我拉住他，“你还没回答我呢！”我撒娇，想跑，没那么容易！

　　　　“过些天再说。”他挣脱我，显然是在逃避。

　　　　“不要，我现在就想知道，告诉我嘛！”好吧，我演得已经够肉麻的了，你好歹也别害羞了呀！

　　　　“你再拉着我，只怕误了国事，若是大王怪罪下来，叫我如何解释？”

　　　　“那你快点告诉我不就得了！”哼，想拿大王来压我，我花屏不吃这一套！

　　　　可我没等到回答，他便低头吻住我，一阵缱绻，我又忘了自己姓甚名啥，待反应过来，这家伙早没了踪影！

　　　　又让他给逃了，我气得直拍床榻，哼哼鼻子，也罢，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早晚要问个明白，本姑娘就尾生抱柱，等你回来！

　　　　可谁知，这一等，等来的不是惊喜。

　　　　*

　　　　“笃笃——”

　　　　“进来。”

　　　　“婢子见过花姬。”是阿英，自小桑那件事后，我鲜少再见到阿英，我知她心里对我有怨，也不介意她将所有的怨气撒向我，可我绝不容忍她伤害我身边的人！若不是小桑拦着，我早就告发她了！

　　　　“有什么事么？”我淡淡地问她，不再向从前那般对她客气。

　　　　她也不恼，恭敬地说：“婢子照大人的吩咐，给您换装梳头。”

　　　　“换什么装？梳什么头？”我皱了皱眉，狐疑地看向她。

　　　　“回花姬，今夜楚王会在王宫设宴款待郑国使者，特令各大臣携眷出席。”

　　　　“郑国使者？”我奇（提供下载…）怪，大王接见他国使者还要大臣携眷出席的么？而且还这么突然……

　　　　“对，是郑国使者，请花姬换装，大人正在大厅等您。”

　　　　“哦。”

　　　　我点了点头，暂且不管是怎么回事，见了伯卿再问不迟。

　　　　于是，在阿英的一番折腾下，我又变得富丽堂皇，款款来到大厅，除了伯卿，还有小桑。

　　　　小桑身着一袭橙白相间的曲裾，显露朝气，而伯卿褪下了朝服，换了一身灰白色的直裾，祥云纹路，很是儒雅。至于我身上的，印着一种细长型的花纹，颜色淡粉为主，银白相辅，好看虽好看，却和我身份不符，更像是未出阁的少女穿的，不过我身材娇小，偶尔装一下少女应该没关系，再言我本身年纪也不大，才20不到一点，正值青春年华！（其实已经30多岁的中年妇女了。）

　　　　三个人都穿得十分正式，场面顿时变得庄重，平日打趣、玩笑的把戏不适合在这个时候运行，委实违和。

　　　　我朝小桑笑了笑，随即问伯卿：“大王怎在这个时候设宴？”

　　　　“郑国使者突然求见，未能及时通报，大王临时设宴。”

　　　　那不就是“冒然”求见？我皱了皱眉，这些郑国人居然如此失礼，比我还不懂礼数！

　　　　“走吧，不要误了时辰。”

　　　　“嗯。”我微微颔首，与小桑一同和他上了马车前往楚宫。

　　　　*

　　　　楚宫。

　　　　印象中，这是我第二次踏上楚国王宫的土地。依稀记得第一次踏进这里是在11年前，我怀着悲悯从太华夫人手上接过了弥儿，那时，弥儿还是一个睡在襁褓中的婴孩，本该哭，本该笑，可一进了这王宫，他便失去了出声的能力。

　　　　那个加害他的人，至今不知是何人。

　　　　11年后，我以伯卿姬妾的身份再次来到这里，除了一些正在慢慢消逝的心酸外，我没有任何感觉。

　　　　也许，是因为那个高大的身躯站在我身边，他的影子保护着我，避过了风雨。

　　　　“进了大殿不要出声，只要静静地坐在我边上即可。”

　　　　“嗯。”小桑应了声，我也跟着点了点头，手牵了上去，可他对我这一习惯性地举动并未作出习惯性的反应，而是不着边际地挣开了我，好似刚才我不曾碰过他。

　　　　我心里一阵失落，旋即也明白他这么做的原因，小桑在边上，他不能只牵着我，会让人看出端倪的。

　　　　如此想着，我心里又好过了些。



第57章　55、献舞


　　　我跪坐于楚宫华殿中，怔怔发愣，尚未从踏入大殿那刻的惊叹中回过神来。扫视四周，论比华贵，令尹府不及；论比恢宏，令尹府亦是不能与之攀比。

　　　　楚国大王坐于大殿最高层，挨在身边雍容华贵且妆容艳丽的女子便是王后，端坐着，正对大门，偶尔与楚王交头接耳两句。而大殿两遍各设案几，乃王公大臣之座，其中包括我们三人。

　　　　过去在电视剧中看过不少宫廷宴会，只叹帝王骄奢淫逸，而今再看，除却骄奢，想必也是一种常见的外交手段。

　　　　“好！弹得甚好！”楚王大声赞叹，把我分散的思绪收拢回来。随着众人的目光望向殿中央，只见一个女子跪坐于一架瑶琴前，看模样，似乎已将一曲奏完，众人无不投来赞赏以及好奇的目光。

　　　　关于这名弹琴的女子，我根本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怪只怪我方才发愣太久，似乎错过了不少好戏。

　　　　别说他们好奇，我这好奇心极重的人更是好奇，全因她戴着面纱，看不清面貌，而那一个个将目光停留在她身上的男子，多半是在猜测她长得如何。

　　　　“寡人不曾想到，郑国竟有如此奇女子，只是不知该女为何不以真面目示人？”我看大殿高层，传说中的楚武王高高在上，威严而下，对着郑国使者直问众人心中所想。

　　　　“不瞒大王，此女天生面貌不佳，唯恐有污大王贵目，故而以纱遮面，还请大王见谅。”郑国使者态度谦和有礼，从座位上缓缓站起，拱手参拜。

　　　　众人闻言齐声吁叹，没想到琴艺绝佳的一个姑娘家居然天生有缺陷，我想那群雄性动物在吁叹的同时，也许还有些失望。

　　　　“原来如此，惜矣！惜矣！”楚王连声叹息，目光落在那名女子身上。

　　　　“阿离虽不及众大臣的内眷拥有花容月貌，但她天赋异禀。”

　　　　原来这女子叫阿离，阿离，阿离，颇有离别的意味，这名字不够中听。但众人似乎并未注意到她的名字，而是一听郑国使者的夸赞，女者都纷纷面露羞态，依偎在自个儿夫君身边，除了我和小桑。男者倒是更在意后面那句，立马竖起耳朵，眼睛放光，身子前倾，等待好戏上演。

　　　　天赋异禀，我在心里暗暗揣测，这女子究竟有些什么样的本事呢？不会像巫师一样会通灵术什么的吧？

　　　　我如此思忖着，那边已经开始说明了。

　　　　“哦？原来除去绝佳琴艺外，似乎还另有玄妙？”楚王挑了挑眉，捻了捻下巴处的胡须，说。

　　　　“玄妙之处就在于阿离可弹出无弦之音。”什么嘛，说来说去还不是弹琴！我心里小小失落了下，然而下一秒，我又瞪大了双眼。

　　　　他刚说什么来着？无弦之音？怎么可能！没有琴弦，怎么可能弹得出声音！我望过去，果然，惊讶的不止我一人，然而惊讶之余还有些难以置信，甚至是嗤笑，认为郑国使者是夸大其词了。

　　　　其实是不是夸大其词，见证一下便可见分晓。

　　　　“或许各位认为世上不可能有无弦之音，可偏偏阿离有这个本事，若是各位不信，不妨让阿离献丑一番。”郑国使者笑道。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众人更加好奇，把目光投向楚王，楚王思量再三，终是点了点头，继而又看向那名唤作阿离的女子。

　　　　阿离和郑国使者对望了一眼，随后微微欠了欠身，复又跪坐下来，伸手在瑶琴上面来来回回，折腾了一阵后，众人惊愕，她居然把琴弦全部取了下来！

　　　　我在心里惋惜，好好的一把琴，就这么毁了。

　　　　“别紧张，只是小把戏。”伯卿淡淡出声，我瞅向他，他怎么知道我有些紧张？再低头，发现自己正紧紧攥着他的衣袖，都起皱了。

　　　　我撇了撇嘴，努力做到万事小心，没想到还是在他面前出了洋相。我放开他，复又向前看去，嘴里念叨着：“你怎么看出来这是小把戏？”

　　　　“看了你就知道。”

　　　　嘁，小气鬼！不说就不说，我自己看！

　　　　“我好像在哪里见过她。”这回说话的是小桑，她坐在伯卿的另一边，我和她一左一右，在外人看来，令尹大人真是左右逢源、艳福不浅啊！

　　　　我睇了眼伯卿，问小桑：“怎么回事？”

　　　　小桑沉默了一会儿，随后说：“我想起来了，在我及笄的时候，我见过她！”

　　　　“及笄诞辰？”

　　　　“嗯。”

　　　　小桑嫁到楚国刚过及笄，也就是说，她是在洛邑见过此人。

　　　　“及笄的时候，郑国派了人来祝贺，其中就有这名女子。”

　　　　“那你是否早已听过‘无弦之音’？”

　　　　“没有，那时候她弹得是上了弦的琴。”

　　　　照小桑这么说，他们这次是有备而来，故意来炫耀似的。

　　　　“叮——”忽地，耳边传来一声琴音，众人哗然，目不转睛地看着大殿中央的女子，她双手做出拨弄琴弦的姿势，紧接着，轻轻一扫，琴音随之而来。

　　　　我下巴差点掉到地上，天哪，她做到了！世上居然真的有无弦之音！至少我是这么认为的，因为在如此落后的原始社会，根本不可能有配音的工具。不过，奇（提供下载…）怪的是，她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正当我深深折服那名女子的技艺时，伯卿冷哼一声：“雕虫小技。”

　　　　我白了他一眼，这家伙，到底是哪里不满了，难道是在嫉妒人家有的而他没有么？

　　　　“我觉得她很厉害啊，哪里是雕虫小技了。”我不敢苟同地说。

　　　　“你听琴音，是否有哪里不对？”他淡淡地说。

　　　　一环一环，此起彼伏，我听力不差，被他一说，还真有点怪怪的。

　　　　“这音色不像是瑶琴弹奏出来的。”

　　　　“的确，是从身体发出。”

　　　　闻言，我顿时一愣，再去瞧那女子，果真，她的喉部上下律动，节奏恰巧能跟上手中的拨弄速度。

　　　　过去听说有一种人不张嘴就能够说话，我想我是见识到了传说中的“腹语”。【1】

　　　　“懂得‘腹语’也很厉害啊！”我如实说。

　　　　“阿英也会。”

　　　　我一愣，这个我还真不知道。

　　　　“妙！实在是妙啊！果真是名不虚传！赏！重重有赏！”正在我与伯卿交头接耳时，“弹奏”已然结束，楚王大悦，还给了赏赐。

　　　　郑国使者见那女子为郑国争了一口气，面露骄傲之色，女子领了赏后便退在一边。

　　　　而那郑国使者又说：“在下再次代阿离谢过大王。听闻贵国人才辈出，区区雕虫小技委实令人见笑，不知楚国是否有能人，好让在下见识见识？”

　　　　闻言，在场的所有人都没了声音，你看我，我看你，楚王更是面露难色，在高人面前，做什么都算献丑，这个面子，楚王丢不起，楚国的尊严更是失不得！

　　　　可究竟要怎么做才能挽回面子？

　　　　莫名地，我也急了起来，要是不出个主意，楚王到时候怪罪下来，首当其冲就是伯卿这个一级大官。

　　　　不行！我不能让他受罪！

　　　　思量再三，我决定把多年的技艺拿出来秀一秀，虽然不知道会不会比过那个“无弦之音”，但是不出面的话，气氛只会越来越僵。

　　　　于是，我倏地从位置上站了起来，低下头，朝楚王行了个礼，“花姬参见楚王，妾身愿意斗胆为使者献上一支舞。”

　　　　说完，我续骤然加快，感觉到所有的目光都聚集在我身上，压力，红果果的压力啊！

　　　　不过既然豁了出去，那就没什么好害怕的！

　　　　“寡人当是何人，原来是伯爱卿府上的花姬。”闻言，我微微讶异，原来这个楚王认得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