簪心冷画屏-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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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向来身体不好,需要长期服用中药。犹记得那年,老妈在厨房替他煎药,我坐在旁边画画,可是他呢,居然趁机收拾东西和别的女人跑了,老妈追了他好几条街,就是不见他回头。
老妈两手空空地回来,打翻了药罐,药汁全部洒在那张画上,其中一个人的脸从此消失,那幅画也成了废品,一个晚上,我躲在房里,只是哭。
“喂,喊你喝药呢,怎么傻头傻脑的?”阿英的声音把我拉了回来,我吸了吸鼻子,问:“喝什么药?”
“医师【1】说你失血过多,这是调理血气的药。”
“哦。”我想起来了,我好像是失了一些血,可那些血是我晕倒的原因?难道不是饿昏了头?
一想到没饭吃,我的肚子又叫了起来。
“咦?你没把稀粥喝了?”阿英讶然。
我更加奇(提供下载…)怪,“稀粥?什么稀粥?”
她指了指案上一个青铜容器,打开盖子,“就是这个,在我煎药前,大人就吩咐我把这个端来了。”
我身形一顿,莫非他刚才坐在这里看书是为了等我醒来喝粥?
怎么可能?他怎会有如此好心,折磨我还来不及呢!
“粥都凉了,我再去热热,你先把药喝了。”阿英又合上了盖子。
“好。”我点了点头,她端着冷掉的粥离开后,我拿起那碗药,走到更衣间便倒了。
这药,我真的喝不下。
*
往后的日子,我在令尹府安然度过了每一天。寒暑交替的一年后,终于又见到了正在蹒跚学步的小弥儿。这一年,我约莫九岁。
“大人,喝茶。”我手持木质茶壶,手法熟练地为他上茶。
他不作任何表情,只是微微颔了颔首,优雅地托起杯子浅尝了一口。我放下茶壶,又拿起青铜制的酒壶,给另外一边的人斟上酒,一樽,两樽,三樽……来的都是他的门客,十九岁的令尹大人,门下已收了近十名门客,各个不同。
“有劳了。”就拿这个和我说话的人来说吧,为人儒雅且谦卑有礼。
“哈哈,大人府中的丫头真是一个比一个机灵!”这一个粗声豪气的,为人耿直爽快,从来都是出言不讳的。
“依我看,这丫头再过几年,就要比过文姬姑娘了。”这是头一个拿我和文姬比,并且夸我比得过文姬的人,我暗自偷笑。
我偷瞄了此人一眼,发现他也正在看我,这个人年纪和令尹大人一般大小,看人的眼神却很温和,比那张扑克脸顺眼多了,我朝他微微一笑,他也笑。
“说到文姬,大人,您真的打算……”
“咳。”他咳了一下,“你先下去。”他虽没看着我说话,但我知道这话是对我说的。
我乖乖地向众人一一施礼,随后离开了亭子。
离去的时候,我没想太多,因为他们的事从来不关我的事,一年来,我只关心小弥儿过得好不好以及太华夫人的病情如何了。
还有,未来的路。
我始终不想放弃,放弃离开这里,只是还在等一个时机,可以全身而退的时机。
下午,一如既往地去西苑报到。
这一年来,琴棋书画,除了画能画好,其他都不行,包括跳舞。我实在做不来那些撩人的动作,舞步错乱不说,还时常摔倒,可是徐娘就是不肯放过我,逼着我学。不对,与其说是徐娘逼我,不如说是他在逼我,如果我一日学不好,他便减少我与小弥儿见面的次数。
无奈之下,我只能咬咬牙,一日日挺过去。
途经西苑,在长廊内远远看去,一抹曼妙的身姿翩然起舞,她跳得十分出彩,令人望而却步,仿佛能勾走每一个人的魂魄,也许,这也是我不愿学习跳舞的原因之一。
那是她的喜好,却不是我的。我看她跳舞,一方面是被她的舞技所折服,另一方面,她头上戴的,是我一年前失手画下的簪子。
没想到,他真的把簪子打造成了白玉的,并且在上月文姬及笄之日亲手为她簪起。
那一簪,仿佛一切都已成定局,我再无希望拿回来。
我暗恨自己的过失,却在同时听到那边传来的啜泣之声,我望去,她已停下了舞步,跌坐在地上。
我纳闷,却只能看到她的背影,那是一个落寞的背影。
我不知道这是怎么了,她不是跳得很好么?整个令尹府甚至整个楚国,恐怕都无人能及,她还有什么好哭的?
“看什么呢?”阿英总是这般神出鬼没。
我遥指文姬,说:“你的偶像好像在哭。”过了一年,她对我嘴里冒出的现代词汇不再觉得奇(提供下载…)怪,大多直接无视。
我本以为她会跑去安慰文姬,谁知她突然垂头丧气道:“唉!”
我奇(提供下载…)怪:“你叹什么气?”
“大人对文姬那么好又怎么样?这个国家是大王的,大王一句话,还不是逃脱不了命运。”阿英难得感叹道。
我微微一愣,“命运?什么命运?”
“申国使者前来求亲,可大王并无女公子,唯有在大臣们府中逐一挑选,封公女头衔,嫁往申国联姻。”
我终于明白,原来她哭是因为不得不离开自己心爱的人。
“可是,为何偏偏选中文姬?”
“文姬各方面均是卓越出众,大王能选中她也是无可厚非。”
的确,论比才情、相貌,的确无人能及。
我没有继续问下去,只是远远看着那个可怜的女子,乱世中,女人的作用往往会比男人大,尤其是漂亮的女人。
还好,我不是。
卷二:身陷乱世中
第18章 17、弱冠
许多天后,令尹府再没有一个名唤“文姬”的女子。大家也同往常无异,各司其职。原本楚国与他国联姻并不与我相关,文姬的终身大事更是与我八竿子打不着半点关系,可我就是觉得奇(提供下载…)怪,过去这府里上上下下都对那文姬爱戴有加,如今被送去申国联姻,怎么都没反应了?
尤其是这一家之主,别说是求楚王开恩,就连送送人家都不见行动,我真怀疑这个家伙是不是冷血的!真是枉费了人家姑娘的一片痴心!
想起临别前那一舞,我又为文姬感到不值,她是专程为他跳的吧,那么美的舞姿,可惜,他再也看不到了。
“花屏!”
“有!”我闻声旋转,却只听脚下“咔嚓”一声脆响,“啊!”钻心那般疼。
前面想着文姬的事完全出神,一时没注意自己还在练舞,再被阿英那么一吓,脚崴了。
我立即坐下,抓住脚踝,倒吸冷气。
“怎么了?”阿英跑上前来,连带着徐娘一起。
“脚、脚扭了……”我断断续续地回。
“你这丫头,准是又不专心了!”徐娘骂道。
我撅了撅嘴,的确,我是没有用心,应该说我从来没有用过心。
“我看这舞是练不成了,阿英,扶她回屋休息。”徐娘对阿英说。
阿英架起我左臂,欲将我拉起,只是我的脚一动,便感觉骨骼之间好像是分离的,撕裂般的疼。
“不行,根本走不了。”我咬住下嘴唇摇头。
“唉,真是麻烦!”徐娘没好气地看了我一眼,随后走到我面前,蹲下身子,意思是她来背我。明知道她是公事公办,任务在身,才这样对我,可我心里头还是暖暖的,长这么大,还没有人背过我呢。
我正要弯身趴上去,却听门口另一个声音响起:“发生何事?”
所有人都停顿了一下,往门口望去,然后低头的低头,行礼的行礼,“见过大人。”
徐娘复又直起身,说:“这丫头练舞的时候扭伤了脚,婢子正要背她回屋。”
我低着头没去瞧他,他也没有出声,心里顿时有些忐忑,总觉得自己又做错了事,他接下来该是要惩罚我了吧。
“都下去做事。”果不其然,他的语调以及口吻,是万年不化的冰山。
“可是……”徐娘欲言又止。
我偷偷抬起头,瞄了他一眼,只见他扫视了一圈,所有人不敢再发话。
就这样,我被众人丢下,只有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我,我正准备匍匐身子自我谢罪,怎知被一股外力拉起,随后腾空而起。
当身子离开地面,我除了惊恐还是惊恐,惊恐地看着那个把我打横抱起的人,颤声道:“大……大人……”
他没看我,大踏着步子转身离众人而去。
他……不会是想将我扔到哪里当尸体随便解决了吧?还是想用其他法子折磨我?
我死命揪着自己胸前的衣襟,惶恐不安。
不行,我不能就此坐以待毙!
“大人,婢子不是故意扭到脚的,求大人给几天时间修养……哦不,婢子明日便能继续练舞,大人……”
随我怎么说,他就是绷着一张脸,真怕他下一刻即将动怒。
我扭动着身子,“大人,您若是不信,我可以下来走给您看。”
拜托了,求求你,行行好,就放本姑娘下来吧!
“别动。”他说。
我真的不敢动了。
然后,除了鸟鸣声,再无其他嘈杂之音。
又然后,我被他带回了自己的屋子。
他放我坐下后,又起身在我房里翻箱倒柜,我不明白他到底在做什么。
我揉着自己的脚踝,任他在房里捣腾。
只是稍微碰一下,就疼得撕心裂肺。
“啊!你干什么!”他捣腾好后,又二话不说抓住我的脚,再把那鞋袜一脱,我疼得直掉眼泪。
“别乱动,若是废了,怨不得任何人。”
我顿时收住乱踢的脚丫子,紧闭双眼,接着便感到脚踝处一阵清凉,疼痛似乎也缓解了不少,我偷偷睁开眼睛,然后慢慢瞪大,瞪大,再瞪大,他、他这是在替我上药!?
自命不凡、颐指气使的令尹大人居然在亲自为我上药!?
乖乖隆地洞,这太阳是打西边出来了,还是世界末日已经不是虚构?
我用力甩了甩头,让自己的脑袋清醒些。
“大人……让婢子自己来吧。”我怕自己折寿,想从他手上拿过药膏,话说那药膏是哪里冒出来的?
“这里轮得到你说话么?”他瞪了我一眼,我又恹恹地缩回了脖子。
不得不说,他的按摩技术真不错,一点也不输给那些足浴店里的按摩小姐,好像真的不怎么疼了。
又或者是那些药膏管用,按摩只是辅助的。
“别到处乱跑,在屋里好好养伤。”他合上盖子,站起身。
“可是舞……”
“过些天再练。”
啊咧?他怎么成菩萨变得大发慈悲了?
“不过须把之前遗漏的全数补回来。”
我就知道,他没那么好心。
“是,婢子明白,那婢子可否去见见小弥儿?”我想得寸进尺。
“养伤期间,不能受任何干扰。”显然,得寸进尺还早得很。
我垂下脑袋,“不过……”我又立马抬头,两眼放光,好像这次有希望。
“你若好得快些,倒是可以让你见他一面。”
我点头如捣蒜,“是!婢子一定让自己尽快好起来!”
他只是瞟了我一眼,随后转身而去,而我又叫住了他:“大人!”
他回头,我又说:“谢谢大人!”
他愣了愣,依旧面目表情,没说“不客气”,就走了。
虽然已经猜到是这样的反应,但我还是由衷地说出了自己想说的话,纵使之前有再多的不快,他今天没罚我,又亲自送我回房,还替我上药,可见他对我的成见已然减少。
只要我继续听话下去,降低他的警戒,也许,我能提前离开也说不定。
为着这样的念头,我早已将脚上的疼痛抛诸脑后,内心窃喜。
就这样,平平安安地,我又在令尹府度过了一个年头。
*
这一年秋日,八月初五,令尹府有喜。
“哎!那边,大人的头冠准备好了没?”
“准备好了!”
“袍服呢!赶紧找人送去!”
“是!”
“花屏,这件袍服赶紧给大人送去!”阿英抓着我说。
“我负责端茶的,这衣服不归我管。”
“叫你去你就去,这茶我替你端着!”说着,她把衣服连同那端盘一并塞到了我手上,而她则把桌上的茶水给端了起来,另一手还不忘推我一把。
我端着衣服踉跄了两步,回头无奈地看了她一眼,送就送吧,应该没什么问题。
我是府里年纪最小的姑娘,自从我来了这里,他们再没有收过其他女孩子,所以,以大欺小是他们惯用的把戏。
我端着衣物前往伯卿的屋子。
这一年里,我终于知道他的全名叫做伯卿。很少听到有人姓伯的,便暗暗记下了,但是在他或者大家面前,叫他的名讳是为大不敬,所以,我只是在心里这么叫他。表面上,我还是叫他“大人”。
其实,我一直把他当作普通人,一个普通的青少年,只是有些时候需要涉及等级尊卑,以及自身小命,我就怕他那么一些。
而他这人也没我起初想得那么坏,平时他吩咐我做的那些事,只要我能达标,他便不会再刁难我。私生活也比较检点,自从文姬出嫁后,他再无其他姬妾,不过据说这次行了成人礼后,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