瑜真传-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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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上一般不会管人纳妾之事罢?今日竟过问起来,实在怪异,皇上问话,他又不能不答,只好借口回禀,
“回皇上,奴才是想着,娶妻事大,纳妾事小,皇上日理万机,大约没空关心此等小事,是以未曾上报。”
乾隆一听这大话,更为不快,“能耐了你,居然跟朕打官腔?”
傅恒立即拱手,“奴才不敢,的确是这般想的。”
思量再三,乾隆还是认为,他不该过问太多,只能略略提点,否则傅恒便该起疑了,遂与他论起了家国大义,
“既已入府,那便罢了,只一点,你必须谨记。
娶人为妻,便该好生对待。朕纵有其他妃嫔,始终对你姐姐尊敬依旧,这是对她的爱重,也是对你们富察家的尊重。
而你,娶了瑜真,就不能因为妾室而令她受委屈,这是对那拉氏族的尊重!
朕之所以让你娶她,也是想平衡各大家族的势力。你若让她难堪,便是让朕为难!”
有那么严重么?傅恒怎么觉得,皇上有些小题大做呢?然而皇命不可违,他也只能点头称是。
交待完毕,乾隆才觉安心了些,傅恒随即告退,又去拜见皇后。
富察皇后笑道:“原本打算让你带瑜真一同入宫来,姐姐给弟妹备了好些礼呢!皇上却说,瑜真崴了脚,行动不便,待她休养几日,再行入宫。”
说着又问起瑜真的病况,是否严重。
傅恒一一答着,心头更惑,
瑜真昨儿个才受伤,皇上竟然会知晓?难不成,是岳丈大人上朝时与皇上说了什么?那也不应该啊!她受伤,又不是他的错,岳丈总不可能告他的状,到底皇上是如何知晓的呢?
带着疑惑,傅恒闷闷出了宫,一路上总觉不畅快!
瑜真的出现,彻底打乱了他平静的生活。
原本他是个冷静稳重谦和之人,人人称颂的九爷!母亲时常夸赞他,以他为傲,皇上亦对他十分器重,向来优待,
自娶了瑜真后,他的脾气开始变得暴躁,母亲总训他,皇上也没了好脸色,他真的怀疑,这个女人是不是有毒!
不想再陪瑜真,傅恒干脆约了几个兄长吃酒,席间,众人皆打趣,老三意有所指,
“九弟最近气色不大好啊!”
老七挑眉附和,“两头圆房,气色好的是女人,受累的是男人啊!”
傅恒可没他们想得那么悠哉,夹了一颗花生粒,随即放下筷子哀叹道:
“一个来月事不方便,一个受伤,我想受累也没机会。”
傅文甚感好奇,“哎?你不是只喜欢尔舒么?昨儿个竟让人用轿子抬瑜真回房,怎的突然对她这般关怀?”说着侧首坏笑,
“老实说,是不是一日夫妻百日恩,尝到了滋味儿,便晓得她的好了?”
“四哥莫瞎说!坐轿那是她自个儿要求的,我可懒得管她!”
席间,傅谦一直不言语,只闷头喝酒,宴后,众人继续饮茶,傅谦借口不胜酒力,想回房歇着,随即告了辞。
饮酒后的他并未醉,然而酒劲儿会将痛楚发酵,蔓延全身,压抑得令他喘不过气儿来!
昨晚他就听说瑜真受了伤,很想去看望她,然而他如今的身份,根本没什么理由去见她,只能一直强忍着,今日一沾酒,这种情绪便扩散开来,似乎任何常理都无法阻挡他想见她的渴望!
就是想见她!不顾后果!
昭华院中,一个人的饭菜很简单,瑜真早早用了午宴,院中日头正暖,她在屋子里待久了也闷得慌,芳落便扶她到院里晒晒暖,
春光明艳,蝶飞花间,藤椅上的瑜真正躺得惬意,忽闻一声呼唤,
“真儿”
如此熟悉的声音,只是听闻,便酸了双眼!
抬身回望,一眼便望见了心底的柔软!
问蝶可有牵心愁,蝶落花蕊掩心忧,
当时少年诺轻许,归来不见旧人候。
第20章 剪红线()
明明就在一座府邸中,可瑜真也知道,他与她再无可能,是以强迫自己,不去想念,不去留恋,勇往直前,不见便不伤,不言自相忘。
然而,她终是低估了那份感情,深默地藏在心底的角落,掩埋了一年,信以为真的平静坚固,却在听到这一声呼唤时,瞬间土崩瓦解!
真儿真儿,曾经,她是那么喜欢听他唤她的名,清朗独特的声音,她能在心底回味许久,梦里都是他的呼喊!
这一年里,她多么期待,此生能再次听到他唤着她的名字,如今终于实现,竟是这样无可奈何的境地。
抬着沉重的步子,傅谦终于有勇气来到她身边,反复酝酿过的千言万语,到了嘴边却说不出口,只是问了句,
“脚还疼么?用的药见效么?我有一瓶药,是一位民间神医所制,对跌打损伤有奇效,你试试。”
瑜真不理,不接,只是望着他,含怨的目光,似冰冷的深潭,将他牢牢吸住,一点点下沉,几近窒息!
她不肯接,他只好,尴尬地把药膏放于一旁的桌上。
为何,他绝口不提从前,这样亲切自然的关怀,仿佛两人还如往常那般亲密一般。
然而事实并非如此,她和他,分离一年多,再会时,早隔了千山万水!斩不断仇怨,理不清是非!
她以为,她很有自知之明,时刻谨记自己已是傅恒的妻,可是再见傅谦关怀的神色,她竟又忍不住潸然泪下!
此刻的她,终于深切体会到,祖父纳兰容若的那句“人生若只如初见”的凄凉心境,
初见时的傅谦,风流不羁,性子张扬爱与她玩笑,而如今,他的眉宇,竟被淡淡的忧郁笼罩,阴似一团化不开的浓雾,
令她心疼,却又深知自己,没资格心疼。
自她那痛苦纠结的眼眸中流下的泪,滴滴落在他心底,灼烧他的三魂七魄!
近前一步,傅谦在一旁的凳子上坐下,颤抖着抬手,修长的手指,弯曲着,轻柔的抹去她的泪水,奈何,再温柔的动作,也无法抚平她心底的伤痛。
芳落见状,不忍打扰,她很清楚,他在主子心中的份量,在这大院里,能单独见一面,说上几句话很不容易。
虽然明知不该,芳落还是愿意为主子冒险,只因她深知,主子压抑了一年的痛楚,且容她任性一回罢!
有些事,总得找个机会说清楚
于是芳落悄悄退下,到院外为他们把风。
此时此刻,她只想问一句,
“你可曾后悔过,当初一意孤行,要上战场的决定?”
他很清楚的记得,那时候,瑜真并不希望他去,然而,大丈夫志在四方,上阵杀敌,建功立业,是与生俱来的渴望,傅谦自然也希望,他能成为瑜真引以为傲的英雄!
是以他坚决要去,为此,瑜真还与他闹了两天别扭,后来的日子,他经常回味着瑜真说的那句,
“谨和,不要走,我心很乱,总觉得你一走,我们就没有明天了!”
然而,他并没有听从,只是许诺她,“在家等我,得胜归来,我便娶你。”
他以为,他们会有无数个明天,未料瑜真的话,竟像是预言一般,在他上了战场后就被印证。
佳人未娶命险丧,归途坎坷心荒凉。
说不悔,那是假的,“若不是我任性,现在你早已是我的妻”
纵他承认后悔又如何?到底是不可能重新来过,瑜真恨他,怨他,又恋他,念他,奈何如今,
缘错已作他人妇,红尘炼狱心涩苦。
泪落得太汹涌,傅谦忍不住想将她抱进怀中,像往常那般安抚,太过想念他的怀抱,瑜真亦情不自禁的眷恋了一瞬,随后,又猛然将他推开,心痛难耐,
“傅谦,你不再是我的谨和,你是我的八哥,再没资格抱我。”
一句没资格,令他积攒了许久的怨气,瞬时化作勇气,坦白内心的渴望,
“瑜真,你愿不愿意跟我走?”
“走?”瑜真不明所以,满目茫然,“能去哪儿?”
他只想,带她逃离这桎桍,剪断这错乱姻缘的死结!
这个念头,在她给他敬茶时,就已经冒了出来,只是他没敢说,今日借着酒劲儿,他终于敢说出口,向她表明,他的决心,
“离开富察府,离开京城,隐姓埋名,实现我对你的承诺。”
第21章 莫相识()
疯话!他一定是疯了!否则怎能说出这般大逆不道之辞!“你醉了,莫说胡说。”
紧握住她的手,傅谦悔不当初,多希望能重新抉择,“之前是我向往功名,现在我知道错了,我愿意放弃一切,只要能换你回到我身边!看着你待在他身边,这是噬心挖骨般的折磨!”
他痛苦,她又何尝好受?“你我的身后,皆背负着家族,荣辱与共,无法只顾自己,任性妄为,既嫁给傅恒,我一辈子都只是他的妻子,错过的感情,只能克制,没有办法挽回。”
再恋恋不舍被他牵着手的感觉又如何?终是不合礼法,终是要强迫自己将手抽出来,瑜真深知,纠葛,只会害人害己!
而傅谦不甘且心疼!“他若真待你好,我也无话可说,可他心里只有尔舒,我疼惜都来不及的女人,竟被他那般厌弃,我才心痛难耐!他既然给不了你幸福,为什么要娶你?”
不得不承认,傅谦说要带她离开时,她也有一瞬的心动,可是一想到后续的代价,她再不敢去考虑。
她也嫁得不甘心,可她很清楚自己该走的是哪条路,她宁愿,庸碌沉寂过一生,也不敢,任性出逃,余生都被罪恶感压制!
“你可以给我幸福,只是那个时候的你,还不想成亲,傅谦,人生的每一个抉择,都有相应的代价,你我再不甘,亦无能为力!”
心痛欲绝之际,忽闻院外响起芳落那脆亮的声音,“奴婢参见三夫人、七夫人!”
瑜真心头一滞,拿手帕迅速抹了泪痕,佯装倦怠懒散的模样,扬声冷冷回了句,
“八哥见谅,傅恒不在我这儿,我也不知他在何处。”
傅谦闻言一怔,随即便明白,必是有情况,才起身,跟着就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和娇笑声,
“八弟要找九弟,就该去云池阁,到昭华院作甚?只会白跑一趟罢了!”
回首一看,傅谦强颜淡笑,微颔首,“三嫂有礼。”
忽听七夫人道了句,“八弟要找九弟么?他在你七哥院中呢!想来还没走,你去瞧瞧罢!”
傅谦没醉,甚是清楚,午时在七哥院中饮酒,七嫂还跟他打过招呼,那么她必然清楚,他和傅恒一中午都在同桌吃酒,又怎会跑来昭华院找老九呢?
七嫂明知有蹊跷,却仍为他遮掩,却不知她是真善良,还是有阴谋?
然而现下不是追究这个问题的时候,既有台阶,他得顺势而下,七嫂的为人,他不甚清楚,但是三嫂的性子,他可清楚得很!长舌妇一个,唯恐天下不乱!
再待下去,只怕露出破绽,傅谦随即告辞,转身出院时,依稀听到瑜真在得体的应对着嫂嫂们的探视,
她一向从容,有应付各种场合的能力,只是他,再不能引以为傲。
明确的拒绝,令他心碎,其实早已碎无可碎他该如何,继续面对这尴尬的身份?
烈阳当空,傅谦浑浑噩噩地回了房,倒头便睡,仿似所有的力气与爱恋全被抽干,身心皆瘫!
而那边厢,喝了酒的傅恒去了云池阁,尔舒让他趴在躺椅上,体贴地为他按捏着,傅恒只觉惬意舒坦,闭眸享受着心爱之人的柔情,
“还是你晓得心疼我,那个瑜真,只会以折腾我为乐,满腹坏心眼儿。仗着自个儿受了点儿小伤,时常小题大做的指使我伺候她,简直受够了!”
看他这般厌恶她,尔舒也就放心了,心情大好的劝道:“春和莫恼,你若冷落她,她只会变本加厉。女人还是应该哄着来,瑜真也不例外。”
“依你之见,我该如何?”
娇柔一笑,尔舒将自己的想法尽数告知于他
傅恒暗赞有理!看来还是他的性子太耿直,居然没想到应该换个思路!
这一整天,傅恒都没来昭华院,晚膳也没过来,芳落特意打听过,知晓他在云池阁,不由为主子抱不平,
“这个九爷,也就第一日做做样子,今儿个又忘了太夫人的交待,她老人家说过,若是九爷不过来,夫人一定要回禀她,她会为您做主!不如,奴婢去”
瑜真却道不必,“告状这种事,我没兴致,他不来更好,我也懒得面对他。”
她拒绝傅谦时,冷静决然,待他走后,却又心如刀割,毕竟,他是她愿意交付一生的男人,怎可能说忘就忘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