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骄-第16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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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春好睁了一双泪眼看着他:“二哥,你也站到他那一边去了?”
张嘉田连忙摇头:“不不不不不,我就是把我知道的说出来。他错了,我不能放过他;他没错,我也不能冤枉他,是不是?”
叶春好垂眼盯着桌面,忽然一句话都不想说了。她不知道自己身边这一大一小两个男人,是太天真,还是纯粹的愚蠢。
如此又过了一天,叶文健的戒断反应越发强烈,彻夜不能眠,吃什么吐什么,每隔一段时间就要歇斯底里的号叫一场,并且满口乱骂,起初只是骂张嘉田,后来竟连他姐姐也骂起来了。叶春好进去看他,被他一头撞在了小肚子上,坐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她想去向张嘉田求援,然而张嘉田偏又去了北平。
张嘉田是看望洪霄九去了。洪霄九一直过着豪迈的生活,终日抽大烟喝大酒,自从进了北平之后,他志得意满,越发的纵情声色,结果这一日醉大发了,直接醉进了医院里去。
洪霄九此时身边只有一个不大顶用的外甥,所以张嘉田责无旁贷,不能不过去瞧瞧他。而他一走,叶春好身边少了个孔武有力的帮手,只得号召全家仆人一起上阵,用麻绳把叶文健捆了住,又用毛巾塞了他的嘴,怕他咬了舌头。
叶文健不懂这一番用意,只瞧见他姐姐带了全家上下过来,一起看自己的丑态,还像抓猫抓狗似的把自己绑了起来堵了嘴,心中便是气苦难言,认为自己受了绝大的侮辱。
如此又过了三四天,张嘉田还是没回来,因为洪霄九死了。
洪霄九那一日醉过去之后,就再没清醒过来,死因是脑充血。洪霄九无儿无女,如今一死,他的兄弟姐妹们各自携着孙男娣女蜂拥而至,要瓜分他的家产。而他那个外甥曹正雄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下定决心,定要继承他舅舅的全部遗产。
张嘉田一看形势不妙,当即撤退,生怕卷进洪家的内战之中去。临走之前,他给洪霄九烧了好些个纸人纸马纸钱,烧的时候,心中悽惶,因为洪霄九平素是条“力拔山兮气盖世”的壮汉,又是他常见的人,这么一条好汉说死就死了,他总觉得不能相信。
心思从洪霄九跳到了雷一鸣,他又想会不会有那么一天,自己也要蹲在这火堆旁,给雷一鸣也烧上这么一堆纸玩意儿呢?
洪霄九对他有恩,忽然死了,他心里本来就难过,及至想到了雷一鸣,他更悲了,蹲在地上,简直快要站不起来。眼看着那一座山似的纸活慢慢化为了灰烬,他扶着膝盖,艰难的起了身,心想洪霄九和雷一鸣斗了半辈子,斗得你死我活,现在想想,有什么意思?
幸好,他想,自己已经和雷一鸣斗完了、和好了。将来若是有一天,雷一鸣也死了,自己蹲下来给他烧纸的时候,心里大概就会只有悲伤了。
纯粹的悲伤,他想自己应该还是能扛得住的。
第198章 花花世界()
叶文健在重获自由之时,已经没了人样。
他瘦、高、脏、臭,看着分明是皮包骨头了,然而身体依然沉重。在沐浴更衣过后,他在床上半躺半坐,面无表情的喝汤。叶春好坐在一旁,仔细看他的脸,想要从他脸上找出旧时弟弟的残影,还想把他搂到怀里拍拍摸摸,可他已经不再是个胖嘟嘟的小男孩了,此刻的他脸色青白,瘦得面颊凹陷,冷眼一看,简直像个面目阴鸷的成年男人,让她实在没有法子出手。
“上午姐姐让小枝去了法国面包房,给你买了好些点心回来。一会儿给你端过来,你慢慢的吃。”她几乎是怀了一点谄媚的心思,微笑着没话找话:“还是天津好吧?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有。明天——或者后天,姐姐叫裁缝来家,给你做新衣服。”
叶文健只是喝汤,不理她。
叶春好这些天饱受煎熬,被这个弟弟磨得脾气志气全没了,只盼他能恢复成先前那个小少年,可以乖乖的在自己身边长大成人。叶文健不理她,她也不敢说出半句硬话,甚至还得继续的哄着他捧着他:“鸦片烟瘾是最难戒的东西,你能一口气把它戒掉,真是个刚强的好孩子,姐姐没有看错你。”
叶文健仰头把一碗热汤喝了个底朝天,然后喃喃说道:“我想睡觉。”
叶春好接过汤碗,连忙叫女仆进来铺床展被,让他舒舒服服的睡。而叶文健背对着叶春好躺进被窝里,闭了眼睛,其实并没有困意,只是不想面对她。他不能去恨姐姐,可他真的感觉姐姐笑脸虚伪、不堪入目。
她要是真这么爱他,那么在他痛苦得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时,怎么不见她进那间空屋子里陪伴他呢?
房门轻轻的一响,是叶春好带着女仆走了出去,给他关上了房门。门外响起了汽车喇叭声,看大门的仆人唤出了“张军长”三个字,他知道是张嘉田又来了。接下来会怎么样?姐姐是不是要和张嘉田推心置腹的长谈一番、细细描述自己在这几天里是如何的屁滚尿流鬼哭狼嚎了?
那是一定的,他姐姐有什么事都对张嘉田讲。
他又想起来,张嘉田那天在火车上踢过自己,很狠的两脚,一脚踢中了自己的肚子,一脚踢中了自己的腰,好像和自己有着深仇大恨——也可能他真是看自己碍眼,因为自己和姐夫亲,不和他好。
想到这里,叶文健开始思念起了雷一鸣。他还想妞儿,想苏秉君,想翠兰,想承德家中的一切,尽管那根本只是一所借住的房子,并不能算是真的家。
叶文健不知道,他的姐夫这些天一直没想起过他。
天气渐渐暖了,雷一鸣已经将那几箱子药吃掉了大半。这天虞碧英来了,正赶上他在喝药,便用手帕堵了鼻子,笑吟吟的在一旁看。
雷一鸣喝药喝得很痛快,可喝完之后便要眼泪汪汪的,皱着眉头急急的喝糖水。虞碧英顶爱看他苦到含泪的模样,觉得他这模样很可爱。平时他这人总是无懈可击,非得到了此刻,才像是露了软肋。而雷一鸣用手帕擦了擦嘴,先是抬头看了她一眼,然后起身,思索着在房内来回踱了几圈。
虞碧英坐在窗旁的椅子上,漫不经心的看他。他穿着衬衫长裤,外面套着一件墨绿色的毛线开衫,袖口和下摆织了两圈细细的白道子,算是一点装饰。走到房门口,他忽然一回头,问虞碧英道:“我过两天打算去趟北平,如果你也愿意去玩一玩,就跟我走。”
虞碧英没听出他这句话算是邀请,还是建议。垂下长长的睫毛,她用手指挑起一绺发梢,说道:“我最近倒不是很有玩兴,如果去的话,那么,我要到北京饭店的理发馆里重新烫一烫头发。”
雷一鸣一点头:“好。”
虞碧英一抬眼,微笑唤道:“你过来。”
雷一鸣走到她面前站了住。虞碧英仰着脸斜睨了他,同时伸出一根食指,一粒一粒滑过他的纽扣:“你不顾忌我哥哥了?”
雷一鸣居高临下的看着她:“你不要对我抱有太高的期望。”
虞碧英笑出了声音:“怕我要逼你娶我?”
雷一鸣伸出手,为她将一缕卷发掖到了耳后,然后将双手插进了裤兜里:“那我求之不得。”
虞碧英拈住了他那开衫最下方的一粒纽扣,轻轻的向下拽,紧接着再向上揪住第二粒纽扣,继续拽。一点一点的,她让雷一鸣俯下了身来。抿着红红的嘴唇,她含笑一歪头,在雷一鸣的嘴唇上狠啄了一口。
啄过之后,她向后挪了挪,微笑着端详他。他依然保持着俯身的姿态,面孔洁净苍白,眉目则是黑压压的,清澈眼珠向她一转,他也笑了,嘴唇没血色,只染了一抹她的口红。
她抬了手,用指肚将那一抹口红在他嘴唇上晕开,低声吃吃的笑:“真美。”
雷一鸣从裤兜里抽出了一只手,插入她耳后蓬松芬芳的卷发中,托住了她的头,然后侧过脸,把嘴唇贴上了她的面颊。一边呼吸着她的香气,他一边用嘴唇来回磨蹭她的脸蛋,蹭得辗转缠绵,把嘴唇上的口红颜色尽数还给了她,从她粉红的脸蛋,一直还到她温暖的耳根。虞碧英搂住了他的脖子,吃吃的笑,格格的笑,不住的想要扭头躲避,忽然听到耳边“刷拉”一声响,她挣扎着抬起头,发现竟是雷一鸣伸手猛的拉上了窗帘。
她当即想要推开雷一鸣:“不要”
然而雷一鸣已经掀起她的旗袍,扯开了她的裤子。双腿被抬起来向上一直压到了胸口,她窝在椅子上动弹不得,在半窒息中猝不及防,猛的发出了一声惊呼。
椅子随之向后一滑,椅背撞到墙壁,椅中人退无可退,一声惊呼未毕,惊恐的又叫了一声。
虞碧英的嗓门很不小。
这一下午,苏秉君来了两次,每次都是在门口止步。虞碧英呼声婉转,似哭似笑,唱歌似的,让这院子里的男女老少都不好意思出屋。
到了第三次,房内的女独唱终于谢幕。苏秉君轻轻一敲房门:“大爷。”
门内响起了雷一鸣的声音:“送水。”
于是苏秉君没得着机会汇报正事,反倒是先得了个新鲜差事。去厨房端了一大盆温水送进房内,他就见床帐低垂,里面有人在窸窸窣窣的动,而雷一鸣衣着整齐,没事人似的坐在椅子上,正在低头点烟。
苏秉君把水盆放在地上,一眼没敢多看,悄悄的退了出去。
傍晚时分,虞碧英红着脸离开了此地,回家去了。到家之后,她先找到了虞天佐,说道:“哥,宇霆要去北平,你知道吗?”
虞天佐一点头:“知道,怎么了?”
“我要跟着他一起走,去北平玩几天。”
虞天佐抬手摸着下巴,半晌没说话。虞碧英等得不耐烦了,转身要走,虞天佐一见,连忙表态:“行,去吧。”
虞碧英一伸手:“给钱!”
虞天佐知道自己这个妹子虽然浪漫多情,但向来不靠着多情去向男子索要什么,所以别说她是和雷一鸣一起走,她就是和财神爷一起走,自己这钱该给也还是得给。
“你拿支票本子走。”他说:“你哥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花的时候悠着点儿。”
虞碧英昂头一笑,这才美滋滋的走了。
又过了两天,虞碧英和雷一鸣当真出发,去了北平。
雷一鸣去年是从家中仓皇逃出去的,虽然后来又回北平看了一次病,可因没有到家,所以回了也和没回差不多。如今他小小的恢复了一点元气,总算可以从容的回了家来。
然而他只在家里打了个转儿,便搬到北京饭店去住了。
家里处处都是旧景致,然而没有旧人物。他终究是不复往日的荣光与权势了,昔日满宅子的副官卫兵们都没了踪影。主人半年没回来,仆人散了大半,他出来进去,见大门口连个站岗的卫兵都没有,也觉得冷清刺眼。
虞碧英倒是更愿意住到饭店里去,因为吃喝玩乐都更方便。雷一鸣要了几间客房,除了自己和虞碧英之外,让随行的苏秉君等人也一起住到了隔壁。而他和虞碧英各住一间屋子,不是为了名誉,是因为两人的生活习惯不甚相同,雷一鸣需要充足的休息,而虞碧英则是要玩个痛快。
住进饭店的当晚,虞碧英便花枝招展的打扮了,敲开了雷一鸣的房门,笑道:“走哇!我们去看跳舞。”
雷一鸣看着她脚上的银皮鞋:“只是去‘看’跳舞吗?”
虞碧英用手里的小折扇一敲他的肩膀:“不要怕,知道你禁不住累,我至多让你陪我跳一两个piece,绝不会过分的劳动尊体。”
雷一鸣果然随着她去了这饭店里的跳舞厅。这时早已入夜,跳舞厅内的电灯亮如白昼,正是宾客如云的热闹时刻。雷一鸣在角落中找了一处座位坐下了,因为知道自己今晚也无事可做,所以决定耐下性子,专用这一晚的时光来敷衍虞碧英。
让侍者上了一杯啤酒和一杯果汁,他没有要喝的意思。等到那乐曲声一起,他起身走到虞碧英面前,向她躬身伸出了一只手,没说话,只向着她一笑。
虞碧英是个享乐主义者,这时也不矜持,扶着雷一鸣起身走进舞池,她合着音乐翩然起舞。而她本来身段就曼妙,舞技又高超,所以旁边虽然也都是一对对男女相拥着跳舞,可男子们的目光不由自主,纷纷都射向了虞碧英。虞碧英被异性仰慕惯了,潇洒自如,毫不在意。及至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