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金买骨(上部)(出书版) by: 罪化-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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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算来,陆青侯与垂丝君并非平辈之人。」
常留瑟听了,一面惊讶,都牢记在了心里。
他又听到:「垂丝君少时便在江湖幼苗的比试中小有名气。
又经常随师父出入乐坊,对陆青侯怀有救命养育知遇之恩,日久天长竟又萌生了别样的心思。」
常留瑟插嘴道:「这我大约明白,您跳过这一段罢。」
归尘主人用盲眼瞪了瞪他:「你明白什么!垂丝君虽生性沉默,但他的心思陆青侯怎会不知,奈何他对于垂丝君也不过是惜材之心,垂丝君年幼时尚不觉有它,等到日子久了终究觉尴尬,古云男子三十而娶,陆青侯廿七岁上定了亲事,便是要彻底断了垂丝君的念想。」
他顿了顿,反问常留瑟:「这些你可知道?」常留瑟心里早猜得八九不离十,却还是陪着笑脸道:「还真不知道呢。」
归尘主人方又说道:「垂丝君知道婚讯之后,一时气盛,只想着暗中组绕这婚事,哪怕一日也好。
正巧朝廷正为了密宗大典广征天下乐师,垂丝君便千里赶去,将一迭盛赞陆青侯箜篌巧技的诗篇扔到了礼部主事的案上。」
常留瑟叹道:「于是尸陀林主就在祭典上看上了陆公子?」归尘主人点头:「祭典之事仅仅将婚期延后了半年,却叫陆青侯丢了性命。」
说完这一句,便不再多言。
信手抚琴,便是一曲低回。
常留瑟一点点咀嚼着他的话,曲终才又试探地说了一句:「我觉着这故事尚不完全。」
归尘主人笑道:「你果然聪明。
是缺了关键的一环,且自去琢磨吧。」
所谓关键的一环,便是出在陆青侯成婚到死亡的这十余年时间上。
尸陀林主若真在祭典时看上了陆青侯,又为何要等到十余年后取他的性命,若是结仇未免报得太晚,若是有了感情,又为何要痛下杀手。
其中必定有隐情,留瑟还想要询问,奈何归尘主人决计不再开口,说是日后便会明白。
过了不久,垂丝君也从宝库回返,依旧双手空空。
他上了大若台,归尘主人便不再多提旧事,而从袖笼里取出了尸陀林地图交给垂丝君,又具体解释了出入机关以及巡哨过程,让二人细细记在心中。
一个时辰后交待完毕,垂丝君便要辞行,倒是常留瑟记起摩诃和尚所托之事,这才取了那张檀纸给归尘主人。
归尘主人道:「我懒得用天眼,你读给我听。」
常留瑟依言看了,纸上没有文字,却是一幅白描图画。
归尘主人要常流瑟描述给他听,小常皱了皱眉,费力道:「画的只有两样,下面是扁扁的大圈变小圈,中央立一朵莲花!又不像是莲花,倒画得跟轻烟似地。」
归尘主人听他描述,心里居然真有了些形容,于是笑道:「什么扁扁的大圈变小圈,那是水里的漩涡。」
又问道,「那和尚的酬礼呢?」垂丝君将佛珠递上,归尘主人竟然收了。
常留瑟禁不住好奇道:「您收了垂丝君那么多金银,可这和尚一串佛珠就将您收买了,莫不是什么内情?」归尘主人摇头,「佛珠乃憎人至宝,若垂丝君能将他的太凤惊蓝奉上,我也定当笑纳。」
说着,将佛珠摆在案上,再要过檀纸放在手上摩挲。
少顷之后开口道:「漩涡贪婪,吸纳万物而不知饕足,人若被吸入其中,卒为水鬼,亦以拉人落水为乐,莲花高洁,象征佛法清静无为,如烟雾般升腾出世。
那和尚拿画来问,无非是彷徨于超凡解脱的路,或是心安理得找个堕落的理由。」
垂丝君立在一旁,看二人一搭一唱,原有些无趣,却不意听到归尘主人的这番解释,心念一动,似乎有些感触。
那拉人落水的事,自己不也正做着,将好端端一个常留瑟拉进自己的恩怨情仇。
他知道自己自私,却不由地反着去想:若当日没有救下小常,小常恐怕连坟茔都没有。
他这样想,原是准备求个心安理得,胸口反倒更闷起来。
一边上归尘主人继续道:「出世与入世,和尚本是举棋不定,却偏把这事问了我。
我是早被人拉下水的,自然也要把他也带下水去。」
常留瑟接了话题道:「您这留在高处的,分明是那一缕青烟啊。
谁能把您拉下水去?」他说完这句话,就突然自己想通了那人是谁。
归尘主人笑而不答,只遭:「你们下了崖,只需对那和尚说。
你既然已经将念珠舍去,又何必再勉强。
我猜他未必会听,你们也不必管他。」
两人应了,之后便循来路下山。
山脚果然等着摩诃和尚,垂丝君将归尘主人的话说给他听,和尚脸上阵青阵红,最后竟然有些苦痛纠结,口中一边喃喃着「不相信」,一面仓皇离开。
常留瑟冷笑道:「连声谢谢都没有,果然也没有半点要相信的意思。
这算哪出?」而垂丝君则望着和尚的背影,轻轻地叹了口气,自然地揽住了常留瑟的肩,回转客栈中。
两人在客栈稍事休整,又展了地图,将归尘主人口述的事宜仔细标注在上面。
用过午膳之后再度启程,目的地便是尸陀林。
第六章
尸陀林非是地名,而是尸陀林主进入江湖后的坛址,世人大多只识其名,却未真正见识。
依归尘主人所言,尸陀林正隐匿在南方茂盛的密林之中。
地点距离归尘峰与临羡都极为接近,两人在密林外的村里找了间破屋住下,花了几天时间将地图牢记在心中,又将带着的药汁与器具仔细包了埋在地下。
方才决定朝林中进发。
南方的密林,虽值冬季,却依旧缀着不少绿意。
垂丝君二人依照归尘主人的吩咐向北走,沿路果然发现一些不起眼的标记,是拳头大小的石雕骷髅。
他们随着标记,日落就找山洞生火歇息。
这样走了两日,终于在黄昏时看见了归尘主人所描述的山峰。
那是座高百余丈的山包,光秃秃不生寸草,正显出个佛头的形状。
常留瑟看见那佛头下面犁出一丈宽的去火沟,里面插满了香烛。
垂丝君再指点了四周的隐蔽处,都安排着精巧的机拓,是故虽不见有人放哨,守备之力却丝毫不减。
若是硬闯,未见讨得到便宜。
所幸归尘主人交待了条小路,两人绕到佛头的背阴处,沿着油麻血藤攀到了中部,那果然有一道不足人宽的缝隙。
两人侧着身子挤进去,约十步之后豁然开朗,竟已在山腹内。
常留瑟虽未见识过多少江湖门派的总坛,然而听那说书演绎的描绘,也正是眼前这般模样。
幽暗的空间内铜器摆设,迂回曲折的回廊内燃着粗旷的火把。
教众们穿着猩红短打,胸前用布拼出白森森肋骨的形状。
来时垂丝君已向常留瑟交持明白,此次仪为夺陆青侯尸体而来,非是寻仇。
尸陀林主神出鬼没,未必见得留在坛中。
主持大局的乃是明妃,也正是这个女人,爱好将死尸善加保存。
以常留瑟目前的功力来讲,对付明妃尚是旗鼓相当,若遇到尸陀林主,怕也难得全身而退了。
二人依着地图行走,也曾正面遭遇过几个教众,全都手起刀落地解决了,常留瑟长久没有实战的对手,此番试啼,倒把自己也吓了一跳。
山腹里迂回,「有些明显的标志物,尚不至于迷路。
垂丝君又是极习惯潜行的,不过多时,二人就站在了一个洞中洞的外面。
常留瑟远看,洞口守着四个教徒,都蒙了下半边脸。
垂丝君立刻猜到洞内有毒气,与常留瑟以眼神示意,分别对付了两人,藏了尸体取下面罩系到自己脸上。
洞中之洞,原来是佛头中央通天的空地。
乍看下没有特别之处,走进才发现,几十丈高的洞壁上凿出蜂窝般的一个个凹|穴,里面密密麻麻嵌的都是不腐的尸体。
地面上沿着洞壁交了十八只石雕蟾蛤,紫黑色具有防腐效用的烟雾便从蟾口中喷出。
垂丝君双眼迅速在洞壁上搜巡,常留瑟知道他在寻找陆青侯的尸首,于是有些尴尬地故意走开。
地上铺着细小的沙砾,正中央凹下去约一丈高度,摆着长条石床。
床上及邻近地面呈现出诡异的暗红色,四面壁上挂着一些稀奇古怪的器具,想来就是明妃处理尸体的地方。
常留瑟正好奇地看着,不一会儿,垂丝君竟已抱着一具尸体站在了他身后。
「人已找到,可以离开,换你领路。」
常留瑟恍惚地点了点头,又偷眼去看垂丝君怀里的尸体上身略旧的青袍,尚是夏秋的打扮,面容被垂丝君刻意掩进了怀中,那份体贴竟让常留瑟牙根发酸。
他又出神地看了会儿,直到垂丝君不耐地催促,方才带头向洞外走去。
却在心里嘀咕,这事未免成得太过轻松。
果然,当他走到洞口时,看见岩门上方一处原空着的凹|穴中竟然多了具尸体。
一个美得诡异的女人。
满头乌黑发辩直垂脚踝,异族的绣裙缀满银饰,樱唇羽睫,妖艳如南疆罂粟。
常留瑟被那夺目的美所吸引,不自觉停下了脚步。
即便这只是一具尸体,也是他这一生中见过的最美女性。
垂丝君在他身后停了脚步,同样抬头去看,却警惕地低喊了一声。
「那女人是活的,快走!」话音刚落,|穴中女子突然睁开了水银似的眼睛,四下里立刻有一种毛骨悼然的尖啸回响。
而回应着这种响动,这个尸陀林教坛一下子苏生似地喧闹起来。
垂丝君喊道:「她便是明妃!」一边忙与常留瑟跑出洞去。
尸陀林教众听见啸音立刻聚集而来。
垂丝君怀抱着陆青侯的尸首多有不便,常留瑟便默契地护在他身边,那绝美的明妃也跳出了洞外,夹在一帮教众之中。
常留瑟贸高到她纤纤十指都包了尖长的金套子,梢头却是诡异的孔雀蓝,心知是淬了毒的,便格外小心。
这边垂丝君单手解决了十来个教众,却只往前挪了不到百步,又得顾着身后常留瑟的动静一时竟分身乏术。
他低头,却见陆青侯的脖颈上已出现了小朵暗斑。
离了洞中的防腐紫烟,尸体开始慢慢腐败。
这是垂丝君最害怕的事,他不能忍受陆青侯在自己的怀中变成一捧白骨。
「常留瑟!」他突然转身喊道,「不要慌乱,他们都不是你的对手,我此刻未必顾得了你,且按原路出去,在入林处见面!」常留瑟哪里料到男人要分头行动,立刻要出声反对,手上又挥剑砍杀了十来个教众。
回头却哪还见得到垂丝君的人影?明白他是为了陆青侯而将自己抛下,心头顿时痛得不能自己。
那明妃这时候又狠狠地扑过来,嘴里发出野兽似的嘶吼,常留瑟一不留神,肩上立刻被划了道。
破皮见血,那指套上的毒也立刻渗了进去。
常留瑟知道中了毒,索性把心一横。
持秋瞳在手,风卷残云地砍了十来条性命,他要与明妃单打独斗,也下再循着原路,直选了面前的宽敞甬道,两入且打且行。
垂丝君说得没错,明圮的毒爪虽狠,却未必是常留瑟的对手。
武器的凌厉毕竟有限,在将十指毒牙逐个挑落之后,女人也就成了一条徒具斑斓外表的毒蛇。
常留瑟略占了上风,正几分得意,突然觉得胸口拥堵,少时便喘不上气来。
自知是毒性发作,他猜想那女人该有解药,便故意露了破绽让她近身,擒住了逼问解药的下落。
谁知这美女士全不通人语一味地嘶吼踢咬。
常留瑟没了耐心,一剑砍了明妃的首级。
一手在身上摸索了,却未找到任何疑似药品之物,心里顿时凉到了极点。
他起身狠狠踢了尸体两脚,踉跄地扶着墙朝前走,触手之处是逼真冰冷的石雕鳞甲。
常留瑟抬头,甬道两边雕着巨大的虺蛇与骷髅,不知觉惊了一惊,苦笑道:「最怕这玩意儿。。。。。。难道真要命丧于此?」四周俱寂,尾随的教众远远地止步不前,看来甬道尽头乃是禁地。
常留瑟撩开几重纱帷,里边竟是一方寝殿,墙上挂着套红白狰狞的面具衣袍,花纹缝成|人类骨架的形状。
想来过便是尸陀林主的居所了。
常留瑟在寝宫内翻找药物,同样一无所获。
他直到体力耗尽才停手,终是连最后一丝希望都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