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夜红楼-第9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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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究竟是怎样一种无法含及的残酷?吞噬着人性心魄、嗜咬着虚空灵魂,命途的淡漠、世道的无情与人本身自性的被罪!
这样好一场浩浩汤汤的铺陈呵!不知在行谋铺路的时候是否有着几许幻似心碎的痛?这样的感觉若隐若现、若迷若懂;又或者时间实在太过紧迫,根本就无暇去想、去念、去煽情、去回忆、去顾及、去……
俗话说,“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这诚然不错。
“真相”已知、筹谋在心,武承嗣立刻便付诸了行动……最开始的时候是他与太平公主结成了一至的同盟,二人守着昏光月色费心经营一晚,后不动声色的草拟了奏疏一道,并在这拟定好的洋洋洒洒尽是道尽酷吏来俊臣罪孽的奏疏之下,最先将各自的名讳签署。
但只有他们两个人诚然是远不够的,这样的大局既然做出来便一定要做到更大,大到牵扯进整个李家与整个武家,且这两家必须做到空前的团结,至少表面上也应该表现出这样的团结来。于是很自然的便又想到皇嗣李旦。
可若这样去找李旦,旦委实不是个易被煽动的人,他从来都很有着自己的主意,且他心下做好的打算决计不是可以由谁轻易唆使便改变的。更要命的是这位皇子内里的城府委实过于深沉,以至于没谁能够清楚的洞悉他心里究竟做着怎样的打算!况且就当初武皇派遣酷吏审讯皇嗣谋反一事来看,来俊臣怎么说都是放了李旦一马,是对李旦有恩的,却又如何会答应拉自己的恩人下马?
因心知皇嗣李旦不会签署,且动摇起他来便又得耗费一番口舌心力,更搞不好还会泄漏风声出去、给来俊臣方面可乘之机!因顾虑重重,于是二人又将脑子转了个弯儿,便干脆就由太平公主代签了李旦的名目。
这样,皇嗣、公主、魏王,全部牵扯了进来,且这几个人都是家族里有头有脸的人物,他们个人足以代表身后的家族。那么结成的联盟之力委实不同小可。
为了使计划更为周密、人迹脉络铺陈的更为广泛,他们又将这张洞张开来的大网继续向外扩张,后又干脆秘访禁军将领、连着禁军将领也一并拉了进来……
如此一番手段狠戾、行事迅捷的忙碌,这等样的事情自然是尽早不尽晚的。在铺陈好了一切之后,次日,以魏王武承嗣为首的一道联名上疏的折子,便出现在了武皇的案头。
纵观那折子其上,字字句句皆是状告着来俊臣为恶多端,跋扈无礼;更有甚者,桩桩件件口口声声的状告着来俊臣谋反!
谋反的定义其实很广泛,所以理由其实不难找,诸如某时某刻抬头对着夜空看了看星星,便可以说这个人是心怀不轨、意欲从星相中看出关乎政途的走势、伺机而动等等;又譬如他说过怎样无礼的话、这话里含沙射影的预示着对圣上的不服等等;再有更简单的,舌头长在人嘴里、话是由人说的,随便编造一个七七八八的理由便扣上一个谋反的动机是最省事儿的!
此刻这道联名折子上,寻到的理由便是说来俊臣曾自比五代十六国时,后赵皇帝石勒。
这位唤作“石勒”的后赵君王本为穷苦卑贱的奴隶出身,凭借自性骁勇聪慧与天运昭昭,后又从奴隶成为了将军,经年之后即而便又从将军成为了皇帝、建立了后赵……若说他与当下的来俊臣比拟起来,且看这么一干命格走势顺着下来,倒是符合了来俊臣截至目前的那一通现状,且丝毫都不牵强附会!
来俊臣本就是贱民混混出身,后又经了一番波折坐到了时今的官位,如果按着石勒的命运走下来那不就差最后承天景命登基为帝这一步了?那么说来俊臣自比石勒,不就是要谋反么!
很自然的,谋反之罪又该如何判定与论处呢?便唯有,一死方是啊……故而无论这一道奏疏怎样洋洋洒洒兜兜转转,抛开表象观其本质,归根结底他们这字字句句皆是指向来俊臣、针对来俊臣,要将这位优雅邪佞、俊美内睿的武皇心腹置之死地,定其死罪,只请武皇朱笔御批!
这一场强盛而华艳的年代,无论表象看起来是多么的妩媚撩拨缱绻似醉,却终究还是容不下纯粹不染尘垢的、可以一路走到最后的一段感情。肆夜唐宫、紫殿华廊、西风何限、几回争相见……当那一段天真无邪的韶华年景、那所有的感动与最初的纯粹都被阻挡在了世事的残酷与命运的浮沉飘摆毫无着落之外,感情?真可笑!所谓感情又都是些什么样的东西?
对于人心的离合、感情的淡泊与多变,身经太宗、高宗、并着时今这动荡的几朝转变之后的武皇早已看过了太多且实在太明白!面着这样一道突兀而至的折子,武皇忽而一个好笑盈在唇际。她的心里,真相是什么、这些人的真正目的又是什么,她清楚的实在就跟明镜一模一样!
然而目光顺势滑过底部,赫然看到女儿令月的签名,她心中只是微微的动了一下、却也没有十分惊疑。她识得女儿与来俊臣之间的那些情愫,当初不就正是太平把俊臣推举到自己身边为官的么?但世事多变、前路莫测,当下看来女儿已在不觉间同这位昔日的情郎有了权势的交锋与那一份走势相反的触碰,故而为了自己的利益,太平选择将来俊臣置于死地。
果然但凡为人便全都是自私的啊!不是么……武皇摇首一叹,唇畔笑意未淡。
她知道时今的来俊臣已经树敌极多,但如此这般大算上三天三夜都未必算的尽的说道起来,归根结底,还是因她而起……俊臣所办所行每一桩案子、每一场官朝事态,皆发源于她自己的授意,等同于其实是为武皇背了黑锅惹了咒怨。越是这样,武皇心里越是不忍对他加以凉薄,又加之来俊臣委实是个人才,故而武皇对他的恩宠与其能力的信任可谓不断水涨船高升温加火。
至于状告来俊臣心怀谋逆、说来俊臣对上不敬想做皇帝,呵……想都不用多想,这简直是荒谬至极!自然无论如何都不能让武皇相信的。
说实在的,相信不相信其实也都不重要,甚至做没做其实都不重要,重要的只是武皇她愿不愿意去动这个人!显然武皇不仅不愿动,还愿护。所以一任这道疏奏写的再怎样文词华美洒洒洋洋,无论有多少身份地位高且尊崇的人签署名讳,在武皇这里根本就是废纸一张、毫无用处!
没多停滞,武皇只是扬了扬袖,随手将那折子扣住、即而扔下。那煞费苦心撒网颇深、波及面儿其实颇广的一道气势汹汹的奏书,就此大海石沉、音信杳杳。
可是,开弓没有回头箭!武皇越是如此,这些状告来俊臣的宗亲子侄并着朝廷官员便越是心里发麻!虽有道,“事缓则圆”,由不得急性燥燥自乱阵脚,但诚然的,那折子如果未上便还好些,一旦上了便不可能不叫来俊臣听闻风声。待俊臣逐渐摸清都是哪些人想置他于死地之后,为自保、为打击,免不得会迎来他一连串的有所动向!
来俊臣是酷吏,是武皇面前的首要红人之一啊,如此,若是来俊臣不死,便只能是他们自挂东南枝、自行准备棺材料理后事去了!始至如今这已经不再是来俊臣倒台不倒台的问题,而是更进一步更切身到攸关自己生死与身家性命的问题,自然不能就此退缩放弃!
不放弃,且必须尽快部署出下一步的动作!虽然这封联名折子被武皇扣了住,且联名上书之事又进行的极为机谨缜密,就算传得出去风声一二、也应该不会对那折子其上联名尽属谁家知道的一清二楚。虽然来俊臣尚且还不能够明白的详细彻底,但他不可能永远都不知道啊!这一层薄薄的纸,终究还是包不住火的……所以除去来俊臣一事可谓势在必行!
有着这样一层隐忧与并非道理全无的顾虑,很快,连带着宰相、官员、甚至太平安排在武皇身边的面首二张等等皆被武承嗣与太平动员起来,不断扩张势力明里暗里内里外里的游说于武皇,要她处决恶人来俊臣。
来俊臣混迹官场以来得罪了不少人,被冤杀的、嫉妒他的、怕日后被他杀的、权势被他危急到的……不胜枚举,时今又是魏王与太平公主挑头行事,故而要煽动这些人并造成一定势力自然不难。
风声阵仗可谓煽动铺陈的越来越大,但武皇依旧决心笃定、不予处理。武皇是谁?越是明里暗里对她施压、让她感觉到逼迫,她心里便越是不适,越是杠起了一股劲头!
不行,这样下去如何能行呢?事态的不顺已经远远出乎了他们当时的意料,远没有想到武皇对这位办事贴心、姿容貌美的酷吏已经维护到了这样深厚的程度!
但事在人为,越是受到不小的阻力便越是得顶住压力逆风而上。时今之计必须想个办法再将这事态拉回到正轨上来,无论怎样都必须拉回来……闭目吁气,太平狠了狠心。
夜长梦多啊!她知道,必须尽早将这件事情尘埃落定,尽早!一刻都再耽搁不得了!
为了这一众人的性命与权势之忧;也为了自己,为赶在自己刻意压制住不想不念也依旧压制不得、即而最终可以预见到的改变主意之前……尽早,尽早送俊臣以永久纯粹的一个安定。永久的,永久安定。
第一百三十五章 武皇让步()
酒酣春宵暖,御花园里的牡丹开的似乎比往常任何一个年头都要艳丽一些。春风一荡,总是冶冶丛丛的样子,硕大的花冠合风曳曳,呼应着暖阳春波的召唤,入目煞是热闹可喜。
还未到盛夏呢,这一花一草、一树一木便都已经灿烂明丽到这般的不可方物,诚然不知待得盛夏时还能不能保持住这样一份天成的富贵倾城、美艳壮烈绝了尘寰的姿态不变却。
花开有时、落亦有时、聚散有时、万物俱有时……还是不要打乱规章,就这样顺势而为才是最好的吧!
流光一转,武皇侧了明锐的眸子,含着一抹似嗔又无的淡淡:“朕没记错的话,那道联名折子上面,你也签了字吧!”冷不丁的,这样一句发问破空而出。
其实也不算是冷不丁。因为太平时今入宫来陪母亲散步,所为事务,当然不仅只是散步那么简单……没有慌怯乱神,太平颔首:“是。”
初夏的暖风扑在发梢面眸间,只觉的连同周身上下都是这样一怀酥软惬意。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韶华不改、命途却先殊,当那昔时的情愫、那些游。离的暧昧皆为富贵荣华与权势争夺渐趋洗刷的不复存在,空余下记忆的残影凑化成了美其名曰的回忆而念念不忘、烨然流转,却又是件何其虚妄的事情?旧时堂前的燕,又何时才能再次归来呢……叹、叹、叹;只是观顿首。
面着女儿如此一副不变纹丝的从容淡漠,武皇略皱眉头。她的心下诚然不解,从自那道弹劾俊臣的联名上书其上看到太平名字的那么一刻,这种不解就已经昙然浮上心头;因为她知道女儿同俊臣之间的那些暧昧。并非不解女儿为何会狠得下心除去来俊臣,而是不解她为什么可以做的这样决绝!
不过转念,却又无由觉的有些理解了……具体为何,她也不十分清楚:“来俊臣为朕做了很多事情、也为武周做了很多事情,再怎么说都算是有功于国,为何你们都要让他死。”待得问出口来,倒只是这样的句子,旁的事情一字也无再提。
武皇的话句里边儿带着淡淡的凉薄气息,入在耳廓不太像疑问,倒更像一种关乎世事人心的莫大嘲讽。莫大的,讥诮。
在武皇心里,她对来俊臣依旧还是不舍的。如若不然,也不会面对这一次比一次浩大的吹鼓、铺陈的声势而终是不吐口,也更不必劳了太平这样无可奈何的拼着最后一丝无论如何都得一搏的信念,走这唐宫一遭。
暖暖的阳光浸染着那些蓝的天幕、白的云朵,又筛筛的洒下来,大地之上这满苑牡丹红粉相间的影子便绰绰约约的投了一地。云影柳枝徐徐一摆,便绰绰约约的,煞是泠淙可心,一如有什么活过来的生命欢喜着游荡其中。
太平在耳闻母亲如此闲闲一句后,略略的顿了一下,又霍然跪身于地。随着武皇话音才落,迅捷的未曾有着毫厘的明显停滞:“母亲明鉴,俊臣虽为儿臣旧时举荐,但近年来他聚结不逞、诬构良善,使得冤魂堵路、万民载道怨声,又何足惜哉!”她垂眸,背光的绝色姝面顷然游。离了一种冷酷的决绝,与这通直白刺耳的一探到底的狠戾语气和字句,匹配的那样天成无双。这样的情态,依稀在哪里见过……对,那是同她的母亲武则天如出一辙的颖锐戾气、果敢决绝!
结束了吧,就让这一切赶紧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