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夜红楼-第6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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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是打击,便凡事都做不得真,自是冤假错案不一而足,这群酷吏前前后后共炮制了四十多起重大案件;而这四十多起纯粹炮制的冤案,这诸般的前前后后又是如何审理、其中感悟又是如何?时势造就人,一个能人特意对此反复深思、做了理论性的周密总结,且将种种原不敢为世人所知的东西编著成了一部经典,以至于令时过百千年之后的世人仍旧可以从中窥到其中星点的眉目。
这个能人,便是来俊臣!
这部经典,正是来俊臣那部“无非是些关乎人心世故直白且毫不伪装的东西。心念一动就写出来了,还未完呢,不急冠名”的闲篇。完结之后,冠上的是一个如是直白且毫不伪装的,意义明确的名字——《罗织经》!
网罗、炮制,无论是世事还是人心……
这部经典写尽处世立身、为官为臣之“道”,在衣冠楚楚的正人君子之中自然又是“反其道”!它是可怕的,它的妙处在于任何一个人读罢之后都会忍不住在心底起一共鸣,暗暗拍手称绝、全然承认;但口里但面儿上绝对不敢公然承认、甚至还会披着虚假的伪装而大肆批判!
它令后世帝王不敢将其文字现世,以至于有意无意造成后世诸多错解,提起《罗织经》多数人便会误解弥深,认为这乃是一部单纯告诉世人如何害人、如何以最残酷的刑罚使犯人招供的记载诸般刑讯的书籍。
其实大大的不然!更往深处理解剖析,它的可怕不在于它的理论,也与妙处一样,在于每一个阅过之人的暗暗认同!
这部《罗织经》乃是人类有始以来第一部制造冤狱的经典,但不仅仅局限于如何制造冤狱,它更揭示了人性的弱点与天生阴霾的自性、从而延伸出这诸般谋权为官的技巧!
它是一部奇书,更是酷吏政治中第一部由酷吏所写、也是迄今为止唯一一部由官员躬身总结为官之道的经典!
可若说它只是单纯的扬恶自白,委实又是大错特错!若是给予这样的评价那一定是因了世人的暗自认同、却又不敢口上承认,因为要顾及一个场面上的东西,那些人人都心照不宣的真相便不得直白的做出吐露,若是认同那便一定会成为众矢之的!
这部文明历史上第一部集智慧之大成、某一时段案例之丰饶、案情之炮制与认罪之心理战术于一身的诡计全书,它自身充满了除天道之外最赤。裸的五浊恶世间与生俱来的阴霾人道的总结!它并不是邪恶智慧,它是对这恶事最直接的揭开帏幕、使世人自己决计不敢承认却又不得不暗自承认的天意般的神授,是每一个人与生俱来尽数有之的诸如贪婪、虚伪、狡诈、自私……
它揭示了人性本质的恶毒与一切伦常纲理间造就出的伪面具,它会让你看到人性的丑陋,让你深切体会到“人之初、性本恶”所饱含的幽幽天道、与无极娑婆间那一份逃不出、躲不得、遁不走、赖不掉的苍白脆弱的现实无力!
站在世情实用的角度来看,那么最重要的便是,它是有史以来第一部揭示、解释了所谓“忠臣”与所谓“奸臣”之间那么一辙没差的可笑的实质!也炼就了如何由一个铁骨铮铮的忠臣沦陷为生活更好的奸臣的、有意无意的蜕变……说白了,便只用四个字阐释了为官,并着游走这一座恶世要么为、要么死的生存之道——权谋厚黑!
因着以上这几点,就注定了无论何朝何代它都必定是一部官场之上、经商之间、各种抛开道义良善拼力一搏之事上必看的书籍经典!
读过它的人无一不是暗暗承认与彻骨拜服,却又都心虚的不敢说出口;为了掩饰这种心虚,甚至不惜给它冠以最恶劣的评价、最令人发指的鄙夷。
它并非按着兵法的套路以使计为制胜,它是以“谋圣”之道——即从征服人心着手。
古话说的好,“杀人诛心”!这经典阐述了一种非智慧的“大智慧”!尖锐直率、不遮不避,乃后世涌现出的另外一部广为传送乐道的《厚黑学》之前身,却其实又是那《厚黑学》所大不能及也……
却同时,这种种阴霾与丑陋的表象之下流转而出、云集而来的非智慧的大智慧,不过是在这五浊恶世间游走生存、苦中求稳的一种无奈的生存之谋。何其无奈,何其悲凉,何其哀伤,又何其的宿命苍苍、业孽莽莽,被这世事人间逼迫至此爆发而出的,不得已的发狠屈就!
呵……
。
来俊臣办事之贴己迅速、决断之风行雷厉,那自然是所有人都有目共睹的,也是同行之中所羡煞眼球且也大不能及的!
素日里他总在说这样一句话,“人可以坦荡无惧的接受死亡,但人很难忍受痛苦”。
这话诚然没错,可一旦真正的以这话为准绳的办理起诸多案件,这便要看怎么理解了!
来俊臣他蔑视那些只会窥看文字表面意思的人,那些只知道如何施加严刑、把每一套刑罚运用的出神入化精准无双、并在原有的基础上创造出新的精湛刑罚的人从来入不得他的眼!在他看来那些人不过都是些趋炎附势、只知一位钻研一道且血腥而灭绝人性的蓬蒿之众!这类人连让他高高仰起头来讥诮一叹的资格都没有。
是的,他自觉自己有这个资本公然看不起这一众自以为是的人,他就是这么傲!又怎么样?对他这么副模样看不惯么、瞧不起么、暗自讪蔑暗自鄙夷么?该说是羡慕和嫉妒才更准确些吧!因为我来俊臣拥有的一切,尔等苦奔苦劳心机暗算一辈子也得不到!
他自认自己从来就不是什么君子,也没想过要去当那所谓的正人君子。什么是君子、什么又是小人呢?虚伪!
君子若与小人为伍,那君子也变成了小人;而小人若与君子相交,那么小人便也成了君子!就是这样,不过一场虚浮的假象缔结出的不真实的浮名罢了,风一吹便没了。一辈子苦苦维系着那些所谓的忠良名号其实没谁会在乎,死去之后黄土一捧更是跟着葬尽了一切,这着实可悲可叹;而抓住眼前那些看得见的、即便是虚幻却也能够错觉到真实性的实际的东西,才是最主要的!
同时来俊臣深知等闲人对酷吏的理解,包括他自己也是这样理解的,身为酷吏自然免不了竟日与刑罚打交道,那么大多都会带着通身的血气腥臭,似乎无论走到哪里都能将那地方潜移默化便带入了地狱的肃杀中去。
这个问题么……俊臣停了素指间那三杯两盏的淡酒,轻轻皱了皱眉缓缓摇头。
不好,这样真的不好!
他总会这样一边暗自忖度,一边闲闲的自斟自饮。
如果不知道的人,当真从他身上看不出半点儿污秽的影子来,大抵也不会同他与那惨绝人寰的修罗场挂上钩。来俊臣是一个优雅的人,也是一个从来不需刻意追求便总也会那么完美的人。酷吏那一套东西太血腥、太残忍了!成阵成阵的鬼哭狼嚎与他通身上下由里到外散发出的、这么副浑然天成的优雅完美太不相匹配了!
完美的人,做什么都必须尽善尽美不是么?所以他研究了自己一套新兴的刑讯方法。
他将兵法中常有提及的“不战而驱人之兵”偷换了概念落实下来,静心挖掘二者的共通之处,他知道一个完美酷吏的最高境界该是不需动用刑罚、便可让对方甘愿招供!
这在一般人看来是该在心里暗骂他一声“轻狂”了!当然,只能在心里,因为此时的来俊臣当真变成了一只西方传说中那样美艳魅惑、高雅智慧、而又肃杀戾气通身嗜血的可怖的吸血鬼,没有任何人胆敢惹他一下、招他一下,甚至内廷外廷没有人敢对他不恭不敬不巴结不示好。
人就是这个样子,想着一套、说着一套、又做着一套……呵。
在来俊臣看来,“不刑而得以招供”这件事情实施起来也并没有怎样不可逾越的难度。本就不是什么难办的事情,甚至实在是轻而易举……人么,无论高低贵贱、修养门庭、学识品性;终其内里,还不就是那么点儿东西!
他设计了一套特殊的“刑具”,这一整套堪称完美的刑具自从设计出来之后便没有用过一次。因为只消看它一眼便会被吓得汗毛倒竖、冷汗直冒,再不需费尽周章大肆上刑了!
这是一套巨大的铁枷,焊接而起共分十环,由一到十、严重程度依次递增,又都有着各自独立的名字:定百脉、喘不得、突地吼、著即承、失魂胆、实同反、反是实、死猪愁、求即死、求破家。
如此一套铁枷、十套能使英雄胆颤惊的迅猛花样,只消摆在那里便再不需多费周章,便自是那埋天葬地的大阵势,无有谁人能够不被威慑!甚至于有些时候往往都不消一看,充分领教了酷吏手段、领教并着实相信来俊臣才干的人只要一听这一大套枷锁如雷贯耳的名字,便会顷刻招供再无其它了!
如此一来,行事效率与质量便有了突飞猛进的提高。自此之后他再不需要皱着眉头、有条不紊的揉着太阳穴,听着那一片又接一片有如来自火海炼狱般的惨叫起伏、狼嚎鬼哭……
第一百零二章 爱将尽·缘何不识风满楼()
墨玉色的牡丹花绽放至今已隐隐显出形将凋朽的势头,硕大的花冠顺那柔风徐徐的拨弄,经久后终是再经不住这样一段绵长不歇的撩拨,起了烦意,便干脆退了几瓣离了枝头,随着风儿骋在盛世气息笼罩下的华美太初宫的回廊金殿之间。
一年又一年的花开花残,早已是眼中见惯不怪的风景了!上官婉儿淡淡的垂了一下墨色眉弯,心下诗意百结,但没做什么声息。
便在这时,忽闻了身畔正邀自己伴着游园赏花的武皇慢悠悠启口:“方才是哪一位大臣上了折子?”
婉儿忍不住这样想着,身边这位皇者走到今天这样的地位已然是阅尽铅华,她用太多太多看到的、看不到的东西换取了此时一朝的跃上龙台。无所谓值得不值得,只是各人的因果、各人的命!
可即便思绪游驰,她并不敢怠慢,发间一朵天青色的牡丹绢花携合着风的招摇、言语的频调而左右微微的晃,透明的天光一缕缕筛落在静好的素颜之上,便有了离合的朦胧颜色:“是一位唤作周矩的御史,折子上说……”婉儿侧眸敛眉,如是一袭简约的天青烟罗裙呼之欲出的静女其姝,入在眼里是极清新大气、简约且又不失华丽的样子,圣洁的若一朵临风水仙,“薛师在白马寺里,纠集了一帮地痞作为爪牙,纷纷剃度……并操练武艺,恐有谋逆之嫌。”她这样回答。
周矩那道折子上,原话并非如此;那是口口声声极其强硬的咬定了薛怀义心存不轨、欲对武皇不善!
但婉儿心里明了,这样强硬的折子大多是掺带了个人的不满、不忿之情在里面的;加之怀义与武皇之间那种曾经的云雨巫山,若直白的言出怀义种种不是,难免武皇不悦。她本是想搁置一旁不做理会的,但既然武皇问了,如此,便就做了委婉,淡化了那内容呈禀于了武皇听。
上官婉儿不仅是武皇身旁顷刻不离的女官,更有着举世难觅的诗情才意、政治奇思,牢牢担着那独一无二的“内宰相”之名。素日里,若非有什么举足轻重的特大行措,闲闲散散的折子基本都是由婉儿批阅的。而武皇阅过的一些极重要的信息、做出的极重要的裁决,也无一例外会参考婉儿的意见、并命婉儿拟诏;包括官员的升迁起落、太子皇子的贬徙以及废立。
当然,那些通常的微小事务,武皇有时候也会过问一两句,是以做到心下了然。不过纵使武皇不闻不问,婉儿红袖制诏,迄今为止亦无一错处。
那是何等敏捷聪慧的女子,加之自小便伴了武皇于身边朝夕相侍,武皇会怎么想、会怎么做,她是深谙在了玲珑心的。顺着武皇心意一走到底,更何尝能有一二错处?
这一方面来看,她与来俊臣的处世立身所深谙的道理真章,其实何其的相似!
闻了婉儿这样的回答,武皇那道明黄色的龙袍广袖铮然抬起、复落下,顺势的抚了枝上一朵开的正艳的深粉牡丹,一丝讪讪哂笑顺着斜飞入鬓的颀长凤眸不动声色的化开。一阵风起,翩翩龙袍宽袂便在风中舞的扬扬散散,就势牵了一股冷傲独立、高人一等的处在万人之巅的不可侵犯的美。
婉儿不由暗暗提了一口幽气散在心底,她明了,此时的武皇正为薛怀义不识时务的使横耍脾气而着恼!一次两次可以,但几次三番不知悔改、将召见入宫的旨意拒于门外视而不见,饶是曾经有过怎样亲密的情愫、饶是是时心下尚念怎样的旧恩,放在武皇这里,都是不可饶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