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夜红楼-第4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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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人能够知道那个自小便处于忧患境地里的皇子,他的心境究竟是怎样的苍茫、他的城府究竟是怎样不合年景的深沉。也没有人知道他心中又有着一个怎样的底线、对于身边至情之人究竟怀揣着怎样的打算。
不过临淄王他为了稳固权势、眺望到日后所能预见的有可能的长远利益,便连同宗皇室的性命都可以不管不顾,难道还指望他心里把友人来俊臣、太平公主放在怎样至为重要的地位?即便他们在他心里当真处在这样的地位,地位的轻重与权势的羁绊也从来不成正比……若有一日、但有需要,他也会毫不犹豫的将危及权势之人尽数除去、连眼睛都不会眨一下吧!
俊臣心里一疏朗,刚好一阵风起,撩拨的腰间一道淡玉色的丝绦曳曳的飘起来,这萧萧心境似乎变得更为寂寥。旷古的、嗜魂蚀心般的寂寥!
久而久之,他唇畔那一道点水的笑容蜕变成了铮铮冷笑。
他自认自己这颗头脑,该是不输他临淄王的吧!所不同的仅仅只是身份的便利而已,因为他的身份摆在那里,所以他才会活的比临淄王多了一份依然故我的自在?
但生命的全部意义又是什么?生命的顽强,在于的其实是一份韬光养晦的厚积薄发。无论什么时候,一个真正有头脑的人即便身处绝境般的不利之地,也未见得便不可能乾坤扭转、绝处逢生。更况且,所处境地亦不可能永远都不改变!
心口莫名一紧,俊臣下意识抬手抚了抚胸膛,指尖触及到衣袍时便生出一股薄凉,这薄凉顺着肌肤重新迂回到了心口。
原本萧条且疏朗的寂寂心怀,这时登地一下似乎被莫名的感情填充的满溢!而下意识抬首重新望向天幕,那一轮溶溶的清月赫然便跃入眼帘。
他心潮便又一起,对着月儿兀然开始想念一个已有时日不曾见到的人……令月,太平。
那会是他的月亮么?他不知道,转而忽又好笑自己的痴傻!
她怎么会是他的那一轮月亮呢,正如月亮以其清波普渡这夜间的世界,月亮从不属于任何人,只有这个世界是属于月亮的。太平是大唐的公主,她亦不可能会属于任何人,这份厚重的福泽不会有任何一个人可以服住,这是一早便钦定的天命、无从改变的事实!
即便在某些痴执的时刻里,他们也会渴望……但渴望的力量究竟有多苍白?心知肚明,却又要含笑饮毒药,沉沦在注定的肝肠寸断无力逆转的境况中,还一遍遍的告诉自己,我们是属于彼此的,永远属于彼此。
我们其实很幸福。
很幸福……
第六十五章 武后试儿心、太平表阵营()
紫宸殿里铺就了新换的红底暗花毯,即便是在这一日胜一日冷的暮冬时节里,殿内也是一派春溶暖意。在这里总容易使人模糊了季节的冷暖界限。
太平亲自为武后倒了一盏茶递过去,眉目间浮了一缕淘巧之态:“母亲这阵子,保养的愈发容貌妍丽了!”于此又很顺势的转目瞧了一眼上官婉儿,唇畔一笑盈盈,“全赖于婉儿姐姐悉心照顾。”不忘讨好了婉儿一句。
婉儿颔首一礼,唇兮亦勾了一个莞尔:“哪里,这是天后福泽深浓,且赖于薛师悉心照顾才对呢!”音波稳稳的,但这话儿说的极对心。对武后的心、也对太平公主的心。
“薛师”自然是指薛怀义了,这是一个敬称。薛怀义深得武后之心,这样的称谓自然会对武后的心;而薛怀义又是太平公主“孝敬”给武后的,武后既然对薛怀义得心,这不也赖于太平公主的功劳?
上官婉儿如此体贴心意,武后也觉愈发舒心的很。与婉儿会心一笑之后,转目又面向进宫拜见自己的女儿:“好些日子没见你进宫来,可是一有了驸马便不要了母亲?”眉心舒展,与女儿开了个小玩笑,做了家常闲言。于此忽又一顿,武后蹙眉微微,“太平,你好似比前一阵见你时,又消瘦了一些。”
闻着母亲如此关切,太平心里一暖,而又见母亲提起了驸马薛绍,便又免不得惹了诸多心绪翻腾起来。哪里是有了驸马便忘记了其他,旁人眼里只当她这个公主与驸马之间琴瑟合鸣、恩爱不移,但这之中诸多不尽如人意处又岂能被外人所体会到?
不过历经了城阳公主、还有这之中的许多事情后,太平公主已经不复了少女时的那一怀明澈的心境,她学会了有所保留,哪怕是对自己的母亲:“哪儿能呢,还不是……思念母亲故而消瘦?”引唇一笑,太平往武后怀心里蹭了蹭,“母亲这是因为女儿这阵子来的少了,便起了怪罪?”她乖憨的嘟嘟唇角做了淘巧模样,明澈的双眸浮过一缕狡黠的神色,有意拿腔拿调的拖长了声息,“儿臣还不是顾及到母亲有薛师、怕是不想见到儿臣,故而……有意避开母亲的视线,留给母亲与那可心人儿一个清净的花香世界?则个……”
武后被女儿这般的淘巧模样逗的眉心一舒,而那抹缜密的思绪并未有片刻的松缓:“你这张小嘴倒是越发的会甜人了!”一声笑叹之后敛了凤眸,这回口吻变的正色,“母亲还以为你进宫来,是为了另一件事。”
太平一怔,虽然母亲的口吻依旧是稳稳淡淡的样子,但她心里自然明白母亲所说的另一件事儿指的是什么。
当今最大的事儿、且是最直接的关乎到太平而最应该令太平引起忖度的事儿,自然是李唐宗室那所谓的“谋反”案背后牵扯出的一通株连!
太平到底是李家的公主,她姓李,面对自家宗室里的人就这样被武后大肆屠戮、成为武后谋权之路上可悲的牺牲品,按理来说,她的心中该对母亲有所怨恨!
但是……
须臾的默然,太平抬眸却勾了檀唇莞尔一笑:“母亲放心。”只有这四个字,她一顿。软眸下意识瞧了瞧默立一旁的上官婉儿,既然武后方才说那话时并没有避开婉儿,那么太平这一通说给武后的话自然也不消对婉儿过多顾虑,“女儿……永远都只是母亲的女儿。”善睐的明眸款款一敛,有浮光泠泠的在眼底儿流动,太平定定的看向面色慈爱、却隐露深意的武后,声色有了沉淀。
一些心意隐藏在字句间,虽不能直白的说出来,但说者有心、听者亦留意。武后心中有了底儿,那最后的几缕介怀也跟着散了去:“母亲知道。”她抬手抚了抚女儿乌漆漆的长发,不动声色的做了一个吐纳。
在母亲温暖的怀心中,太平将眸子阖了一阖,借着这当口又把心绪整了一整。耳畔又传来武后不缓不急的一句:“母亲时今,倒是有一件事儿需要好女儿你帮忙呢。”
这声音极恣意,俨然一位慈母在同亲昵的小女儿闲话家常般的样子。
太平一顿,重将身子于武后的怀抱中伏起来,向武后颔首微微:“母亲有什么事情,需要女儿效劳?”说话时那心间且起了忖度。
第六十六章 太平囚殿劝皇兄()
一旁立身静默的上官婉儿纤心跟着一动,一抹思量亦在这时充斥了她的头脑!借着微光几许,婉儿瞧向帘幕里安然而坐的武后,在那不动声色的气场逼仄之下,那思量忽而变得渐渐清明。
太平亦是聪颖非常,这时对于母亲的心思也有了个囫囵琢磨。但她与婉儿一样,皆是隐而不发、静待下文。
武后抬手执起案上的清茶,凑于唇边抿了一口:“你有些日子没有去看望你的皇兄了吧!”出口是这般无昭著的一句话,有点显得大刺刺的,“他当也很是惦念着你这个妹妹。”一顿后又补一句。
婉儿眸子骤然一抬,只觉垂在身侧的臂弯起了不能控制的轻轻颤抖。
太平那双纤狭的软眸亮了一亮,片刻便有所会意!
武后时今突然提起让她去看李旦,又是正遭逢着李唐宗亲牵扯进谋反一事这么个当口,意图还不是摆明了在那里?当然,时今武后还不至于让李旦这个儿子去死,她只是希望借助女儿之口劝说儿子,要李旦学会审时度势、真正的转投入武后这一边儿的阵营之中来。
可是武后真的不会要李旦的性命么?即便皇上时今这一劫可以逃过去,那往后这一道何其漫漫的人生长路,他又是否次次都可以在自己母亲的算计之下化险为夷……心念甫至,婉儿猛起了一个激灵,没防备的碰落了一旁彩绘橱窗边上置着的一盏琉璃。
“哗啦”一声泠淙的响声牵得武后、太平铮然回目。婉儿也猛地一回神,一个噤声下意识并起,忙不迭命了小宫娥近前收整。
武后便不再看她,只是那目光在离开婉儿的须臾,似乎起了一抹异样的会心。但转瞬即逝。
婉儿抿抿唇兮,心若擂鼓,边竭力使得自己重新镇定。
太平心头微动,似乎感觉出了如许的异样。不过她的心念此时并没有过多投入在上官婉儿的身上,缓神后对母亲颔了颔首,启口应下前话:“多日不见,女儿亦心系兄长。母亲放心,待女儿过会子别了母亲,便去觐见皇兄。”边说着话,抬手顺势抚了抚武后的手背。
。
大层的嫩粉串鹅黄牡丹花百褶裙在身后打下涟漪的韵致,乌发高髻间那一支白玉的蝶形步摇随着太平低眉垂睑、盈盈勾唇的醉媚姿态而起了微微的恍惚,晃碎了流转在周身那一抹雅然的韶光。她对着皇帝李旦颔首后行了个礼。
李旦有片刻的定神,分明没想到自己这个最小的妹妹今儿会来看望自己。他与太平之间的交集其实不多,这么些年了,也已经记不清最后一次见她时,是在什么时候?须臾后收心回来,旦紧走几步在太平近身处定住足步,凝目上下打量了这个已经出落成亭亭少女,不,是已嫁为人妇的妹妹一圈儿,眉间心上都是一个舒缓:“岁月真是一把自然造化的神工鬼斧,时隔这若许年,小妹已经出落的这样美惠!这一眼过去……哥哥险些就认不出来了。”于此笑笑,其实还不止这些。
太平确实出落的愈发美丽,她真正成为了这泱泱大唐、一片繁华盛世中最鲜嫩倾城的一朵肆意怒放的牡丹花;而且,那方额广颐、凤眸艳姿,分明就与武后十分肖似,怎么看都怎么觉的这是一个年轻的武后!
太平的注意力并不在于李旦思量些什么,她本就是怀揣着如许的心事故而才来走这一遭的:“旦哥哥,几个兄弟姊妹里边儿,妹妹可不就数跟你最贴心么!”心念微转,皓齿生波,太平落座在李旦一侧。
一抹阳光流淌着粼粼的华彩,在太平与李旦中间隔绝出一道幻似轻纱的光雾,将这年纪尚且清浅、神韵却已老城的女子显出一股不合年景的强势。
这样的感觉忽然令李旦有些不舒服……果然皇家的土壤是最天然的催熟剂,可以令生就在这之中的性灵抛开年景、时光的局限,一瞬间便快速的成长起来!眼前这个看似亲昵的妹妹,其实早在潜移默化中与他隔了一层心灵的纱帐,变得再也不复了最初时的纯粹!
念及此,旦心里一黯,即而又忽然明白,这位经久无瑕、亦无心思同他往来的妹妹,却值眼下多事之秋而贸贸然来访,她的心思,自然不仅仅只有单纯叙旧那样简单!
心念落定,李旦默看着眼前的小妹自顾自言语款款,她红缯般的唇兮软粘款绯的似能唱出歌来。他垂目在彼,心头寥寥落落的,一任她一个人径自意兴未阑的喋喋絮絮。
她说跟他最贴心,贴心?呵……他都要笑出声了!
“贴心”这两个字糜烂在尔虞我诈、避都避不开的太初宫里,从来都太过奢侈。尽管自己对这个妹妹还是有着一层亲昵之感,还是怎么都不想她受到伤害。
“旦哥哥。”许是意识到了自己独自言语、李旦却不答话的许多无趣,太平又唤他一声。
“妹妹有什么话尽管直说!”李旦踩着她的话尾打断了她,心中不愿同她做些无谓的兜转。
太平心念一收束,自然明白李旦不喜欢继续兜圈子。这位看似淡然出世的皇兄一向都是个明白人,既然他如此直白的看穿、挑破了她此遭一行的用意,那她也就不好再继续兜转下去不是么?
边念及着,太平有须臾的沉淀心绪,即而颔首重又向李旦看过去,口吻比方才略有压低:“母亲的事情,皇兄又知道多少?”她敛了眉目颤悠悠的问,温柔的语气任谁都能听出其中的深意,“皇兄,还记得一个道理么?”也不愿李旦去无谓的思量她怀揣着怎样的心思,太平决定一口气说出来也就是了。
李旦甫听她这样说,原本还在思量着太平是不是在为那些被谋反一案牵扯进来、被武后所屠戮的李唐宗亲抱不平,但转而又听她这样问自己,心口便浮了一抹冷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