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夜红楼-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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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游动欢舞的火龙自都城最东北处的太初宫兴安门、一直延伸到城东南的万年县衙。半壁火光接壤映天,浩浩荡荡恢宏万千,直把这暗色天地照耀烘托的有如白昼!借着叫嚣不止的春日里料峭微寒的天风铺陈出的大阵仗,直将行道两边新发枝叶的槐树都烤焦燃灰了!
遥想当年太宗皇帝与长孙皇后所出爱女长乐公主出嫁之时,太宗不过只是想给长乐公主多些陪嫁而已,谏臣魏征便已经在其旁喋喋絮絮唠叨个不停歇!一个“礼制”约束了太多,便是皇帝便是公主亦不可有逾越!
再看太平公主的驸马、薛绍之母城阳公主出嫁之时,婚前卜卦时说据公主与驸马二人命理,日落成婚不吉。太宗意欲改于白昼举行。但亦被大臣竭力劝谏,到头来也只得按着老规矩做了承办!
综上种种与眼下太平公主出嫁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武后对太平所流露出的关怀、那所有的母性,似乎对这个女儿怎么宠爱都嫌不够。
眼下大唐又正值鼎盛之时,莫说没有臣子敢对武后为太平所做这一切生就出微词一二,便是有谁敢有微词,以武后行事之魄力亦不会改变这一早打定好的主意!
不得不说,太平公主是赶上了好时候。这场婚礼千百年来未有一及,虽未必绝后、但委实空前!
第十七章 公主大婚夜·公子醉诉心(2)()
有欢喜的地方,便必然也应当有与之相对的悲伤来呼应,这样才妥帖吧!正如每一缕阳光投下大地时,便一定也会有生就出的溶溶暗影如影随形。
孑然一身立于琼楼酒肆、举杯对月把盏临风的来俊臣,此刻便是这么想的。
溶溶清影月华在他俊逸精英的周身上下铺就出一层层厚重的光斑,好似冥冥青天为他造势出的神祗气韵。只这一眼过去,就着明明灭灭在周身打下了惝恍的绰约,而他整个人俊美无匹的隐在交叠的暗影里,那气韵便被勾勒的剪影出不可抗拒的邪魅、并着把他烘托造势的有若一朵滴血的红莲花。
他的丰姿无双无匹,他的光芒不可遮蔽,但同样不可遮蔽的,还是隐在这俊美皮相之下此时此刻的,那样,那样的哀伤……即便他已经以这颇为优雅的把盏之姿,把这哀伤尽量的稀释淡化了去。
眼前始终有一道倩影依依浮现,就着盛世大唐花灯璀璨的疏影花枝、紫云鸾雾间,竭力掩饰也掩饰不去。而那心心念念的人儿,她今夜正在大婚……俊臣忽地有些出神,但心境其实是疏疏朗朗的,变得无所谓悲喜了!这是一种很不能言明白的情态,无论如何,终归是极作弄的。
这时感觉肩膀被人猛地一拍!出神中的俊臣便一个没防备的被唬的心口一跳!下意识回头去看,剪影微光中便瞧见李隆基一张笑盈盈的面靥。
目触来人的须臾,俊臣方把这心往下安了一安,颔首做了个吐纳:“可吓我这一跳的!”又呵声笑起来,“原来三郎走路时都是没声儿的!”
知道他在打趣自己,隆基把头偏了一偏,目色微凝,亦勾唇起了微微莞尔:“予其自己一个人跟这儿喝闷酒,不如兄弟我来陪你把盏尽欢!”启口干脆的一落定,眉宇间滑过一种有些复杂的神色,旋即便又不着了半点儿痕迹。
俊臣尚未言语,隆基已经几步走到他对面的位置就此坐下,又侧首唤了小二再上酒菜。
月影透窗、酒气漫溯,花灯光影在周遭合着月色清波辗转似瀑。俊臣颔首静静然瞧着眼前这几日不见、出落的愈发笔挺秀气且隐见成长的李三郎,心头滑过一抹会意的好笑。他也没说什么,在隆基对着他举起酒盏欲要一碰时,没犹豫的干脆迎了上去。
“碰——”无比清越泠淙的觥筹交错,泠泠潺潺的化作了荡涤人心的水波,跟着就往心坎儿里一个回落。仿佛久旱的龟裂大地在这时得了雨露润泽,一抹慰籍心魂的安然感顺着心坎儿次第铺陈。
就着月华灯影、笙歌管弦,二人双双将盏中的酒水一饮而尽。腥辣的液体刺激入喉,又因谁也没先吃些饭菜垫垫胃口,故而此刻这一股子女儿红顺着下去,咽喉生烟间胃里也觉的起了一灼烧。
借一抹天光透窗惝恍,俊臣凝目看过去,见薄薄的酒盏有朗春漫溯在空气里的柳絮粘连了边缘、此刻又被酒水润泽了个通透。
这空荡隆基已又满了一盏酒,边抬手把酒壶递给了来俊臣:“嗯?”示意他也满上。
第十七章 公主大婚夜·公子醉诉心(3)()
俊臣是个素来优雅的人,即便是心事氤氲也总习惯于一个人安安静静的对月把盏、排遣郁结。而似眼下这般的豪饮,其实他并不习惯。但他微顿了下,旋即还是接过了隆基递来的酒壶,一笑微微,旋即将手中酒盏再度倾满。
不食只饮最易醉人,且这二人今儿这心境本也就大有着些酒不醉人人自醉的作弄之感。如此就着冷月清风、俯瞰酒肆之下鼎盛肆夜烟柳繁华,一盏盏接连灌着脖子饮下去,不知不觉间很快便喝的酩酊大醉。
隆基单手支着额头,歪着身子侧侧的斜倚着桌面儿,整个人看起来便绵软软的抽。离了力道,两道剑眉微拢、星目缓而闭合,整个人染就了一层熏熏。
这般烟朦水潋的,亦是染了薄醉的俊臣一眼朦胧的瞧过去,只觉自个周身因着酒劲儿的拿捏而有些生烫,这感觉便好似是染了风寒一样。
感知到有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渐趋步入浑然醉意的隆基懒散的抬了抬坠沉的眼睑。
视野沧迷里瞧见俊臣薄唇畔勾了一道带着戏谑味道的浅笑,即便是酒醉人迷之时,那股偏于邪魅的优雅之感也丝毫没有退却。头脑木钝如故,俊臣这时已就此含笑启口:“三郎,我知道你不是来陪我。你此时此刻的心境同我是一样的。”中途顿了下,抬手堪堪指指隆基、旋又落向窗子的方位,“你,你……太平!”于此“哧”地一下笑开,跟着颔首摇头。
俊臣这话里藏着的意思,不需要说的全然明白,隆基也自是懂得。又因此刻二人都喝醉了酒,那头脑的反应都比以往慢了半拍,故而醉眼朦胧中的隆基根本没转一转那心思,闻声后也跟着展颜缓缓的傻笑起来。
“啧……”隆基把头正了正,对着俊臣醉醺醺煞有介事的沉目言语,“你若是……若是放不下她,便去争取啊!”一叹氤氲,即而那笑意借着酒劲儿的拿捏而变化的更加肆无忌惮,“你同我又不一样!”双目沉了沉,自顾自的点点头、目波跟着迷离起来,“只要,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不忘就手取了一旁的酒壶,照着嗓子就口一路的灌溉豪饮。
“咳!”俊臣且笑颜恣意的摇头阵阵,“是……若说铁杵,那,那自然能磨成针……但木杵!”猛地一顿声色,面色骤然肃穆下来,旋即又浑浑噩噩的甫一摆头,“只能磨成剔牙的牙签!”典型儿的借着酒劲儿调动上来的二杆子劲儿,“本就是不匹配的东西……两种不同的本质,磨……呵,磨个什么劲儿的!”身子软趴趴一瘫。
惹得隆基即便是酒气氤氲、醉意冲头,也甫地一下哈哈大笑起来。
夜光因了那一轮皎皎月华被天际的游云遮挡住,而骤然一下缄了踪影,视野亦在这倏然间就黯淡了许多。
一抹明灭流转入室,在来俊臣面额间打下了一缕缕乌沉色的影子。他也跟着隆基呵呵的笑起来,就这般且笑着且又对他一眼看过去:“但是你小子你……你自个难受,又来,来招我!”嗫嚅断续,一语落定便觉这身子绵绵没了力气,跟着一跌便踉跄到了地面上。
第十七章 公主大婚夜·公子醉诉心(4)()
一旁李三郎下意识的猝地起身要去扶来俊臣,但他自个亦是正醉的浑然无力拿捏不起力道,这身子又起的太急,结果猛地一下就向前一个倾栽!错乱里不仅没能扶住来俊臣,连带着他自个这身子也一下子顺着趴在了桌子上、旋即软趴趴的又向着地上“骨碌碌”的一滚,就此同倒地难起的来俊臣撞到了一处。
俊臣一愣,视野浑浑噩噩的目睹了隆基如此这般颇为狼狈滑稽的一连串动作,因醉酒而那头脑实在有些后知后觉的迟钝,隆基都已经撞上他的软腰与他打了个咫尺间的面对面后,适才猛地一个反应,肆无忌惮的哈哈大笑起来。
俊臣一向内敛且冷静自持,这般的放纵心境若不是醉了酒,那委实在平素里是见不到的!而两个喝得醉醺醺的大男人面对面贴的极近,这姿态与这等的举止除了感觉违和之外,熏熏咄咄的酒气也够刺激难受的了!
自个这周身本就已经缭绕了熏熏酒味儿,眼下两个人并着倒在一起那酒味儿便更为着重,所以很快的二人便又下意识自觉的分着一左一右向两边儿骨碌开去。
而因隆基在方才步入酒肆时,便把这整个二层都包了下来、且吩咐不准人打扰,故而一任他们怎样的狼狈萎顿,旁人都是瞧不到的。所以还好,不消有那样多的对于面子的后怕。
隆基感觉胸口一股闷劲儿拿捏着,不由打了个轻微的酒嗝,接着便涌了一股倦意上来,眼皮跟着往下沉淀:“我是好心好意怕你……嗯,憋的心里面儿难受!来,陪你喝酒……你还把话儿尽往我身上接!”
一旁俊臣听着他这言语,不觉勾了勾唇,声息有些发冷的笑笑。他双目放空,先没有落到隆基的身上去:“三郎我告诉你……这是你造的孽,你自个造的孽!”一顿时慢慢转首,适才把目光凝到了隆基的面靥上,语气一层层递近着加重,到了最后甚至有些偏于逼仄的味道了。
隆基眉心一凛,转目对着俊臣,启口一扬语声落定:“说的好!”声音因心力而有些过大了,凛然一下将俊臣心口一震。须臾时隆基再度启口徐徐,心里的难受平素不大容易发作出来,此刻便借着这酒劲儿一下子倾盆道出,“主意是我出的,是我让她……回去嫁人的……”口吻软糯,带着幻似哽咽的嗫嚅。
但这通郁郁的心事到底没有能够全然发泄详尽,因为这话说到了一半之后,那女儿红的后劲儿跟着愈发涌现的浓郁,作弄的这醉醺醺的真情流露才至一半时,他就此被拿捏着不自觉便睡了去。
而来俊臣那头脑亦跟着木楞楞的不清明,那思绪也早已是不清明的,几乎同时跟着意识抽。离、陷入沉酣。
好在这初春气候虽然料峭,但今夜不曾扬起多见的春雨。加之又在酒肆二楼,且周遭熏着暖溶溶的地炉,就这么醉酒后睡在地板上,对这身子骨倒也没什么大碍。
一醉一睡便浑不知道天明几何……
待次日那酒劲儿消退、徐徐醒转来的时候,天色还不曾放亮。但这高楼酒肆并着神都灯火尚不曾光影寥落。因为这烟柳繁华的一座盛世从来都是不夜的。
二人又是一辙的灵犀在身一般,醒来时下意识揉揉太阳穴、侧目去顾身边儿那人。却见对方刚好也在看向自己。
猛地记起昨那一场醉酒乱语,忽而生就出少许尴尬之后,转念便又起了一抹玩味的好笑。念及起对方昨夜是同自己一样狼狈,便谁也别去笑谁,哈哈相视一笑后相互搀扶着起身,眼见天色放亮在即,便又就地屈膝小坐了一会子后,方起身就着晨光清濛、湿露沾襟,软绵绵的拖着委实冷醉困乏的身子,走出了这一座朝歌夜喧的堂皇酒肆。
第十八章 武后猝诘问·婉儿容颜毁(1)()
开春了,寒冰凝滞的萧瑟日子已经逐渐过去,气候开始一天天渐显出些许暖意来。潜移默化间,不经意的时光在指间倏然一荡,浮生便曳曳的越拉扯越觉的寡淡如水。
晌午时分的阳光味道带的人起了一阵雍懒,金灿灿的光波辉映大地,沐浴在这溶溶的金灿景深中时,便忽地有些福至心魂的感觉,心中顺着有一股莫大的欢喜感次第升起来。
这阳光掠过天地便一瞬又没了痕迹,它才是这自然造化间最美妙的神迹,它使一切渺小的东西归于消失、使一切伟大的精神生生不绝,一如帝王的威仪,又一如这看似可以永恒屹立、不倒不灭的唐宫盛世……
上官婉儿颔首,目波无心的扫了眼这纤尘不染、铺了一层很厚的香花干瓣的地毯,打扇的手并不曾停下来。
武后身子绵软软的半躺半倚着一张贵妃榻,容颜清润、体态雍容,正在看似安静的闭目养神。
初春晌午本就是个极安详且无趣的时间段,婉儿错目瞥了眼亭外沿着雕廊、绕着新发嫩草秀枝翩跹舞翅的莹蓝*,又将这闲散无趣的目光淡淡的收回来,柔然引袖,换了个手继续为武后打着薄扇。
“你有什么要对我说的么?”这时一道发问陡然而至,冷不丁的一下,让正处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