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宫浮沉录-第9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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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玖听他居然猜的八九不离十,突然觉得自己的话有些多了,“程伯,你想岔了,我是我娘亲的朋友带大的,他,是我干娘!”
“哦,干娘啊!”程宗华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我吃完了,”阿玖摸出帕子擦了擦嘴,将腰间的碧玉提在手里,“程伯,多谢你,这玉补得很好,和之前一模一样。”
“不用谢,是我应该做的,”程宗华退到门外,暗自叹了口气,想不到自己只离开一会功夫,大小姐竟然偷偷去了福记银楼。
新乡这地方哪有什么好玉匠,自己可是特意派人将玉佩送去京师的璇玢楼加急修补的。原本自己打算将玉送入宫中重镶,但宫内人多眼杂,万一传到太子耳中,自己实在担待不起。而且为了让她确信无疑,自己还编了个天价的工费,想让她耐着性子慢慢等,没想到她艺高人胆大,不但找到杨师傅,还将剑架上了自己的脖子,她初涉江湖却经验老道,难怪印公放心让她独自外出。不对,若真是放心,又何必让自己跟呢,印公除了吩咐自己用心服侍,还要求每月飞鸽传信,将她的近况如实回禀。
这位大小姐,真是精灵诡谲,睁眼说瞎话的本事一流,居然说印公是她干娘,不过听她的口气,似乎对印公误会颇深。希望太子大婚以后,她能听劝随自己回去,让自己尽早交差。印公啊印公,你对大小姐呵护有加,对属下就狠了点儿,属下好歹也是东厂掌班,又是高等暗卫,你却给属下派了这么件吃力不讨好的差事,哎,属下何时才能回宫复命呢!
八月,正午,酷烈的日光将白花花的砖地蒸得发烫,简直要将人都晒化了,宫门的侍卫个个蔫头耷耳,巴望着能早些下差,回去喝口凉茶洗把脸。
“哎,看咱们这倒霉差事,冬日冻成冰,夏日晒成干,”一人砸吧着嘴抱怨道。
“有本事你也挨上一刀,去万岁爷跟前当差,那日子可就好过了,”有人怼了一句。
“呸,你才断子绝孙呢,等我挣够了银子,就回老家去,买上几亩地,讨个媳妇儿安心过日子。”
“我可不是诳你,前几日辽东捷报,万岁爷龙颜大悦,在场的所有人等都得了五十两赏银呢。”
“五十两银子?我的乖乖,咱们得熬上整一年呢,”另一人插嘴道。
“万岁爷跟前的差事,哪个不是肥的冒油,五十两又算得上什么。你没见司礼监那些人,吃穿用度都快赶上万岁爷了。”
“别胡说八道,小心被东厂的人听到,割了舌头。”
大家七嘴八舌,插科打诨,倒也没觉得那么乏了,只不过话说多了,嘴唇愈发干裂。哎,要是能来碗绿豆汤,一口气喝下去,那滋味不知道有多舒坦。
这时,一辆马车穿过氤氲的热气缓缓而来,大家抬着脑袋张望了半日,其中一人嘴里骂骂咧咧道,“真是见了鬼了,赶在这个时辰入宫,也不让大爷我歇会。”
他横着眉眼上前,正准备好好查问,见车帘掀开,露出一位女子的脸庞。
“纪姑娘,原来是你,”侍卫见到此人,立刻赔了笑脸道,“这样毒的日头你怎么还会入宫!”
“贵妃娘娘的青梅吃完了,吩咐奴婢尽早送来。”
“哦,哦,”他顺着竹帘往车舆内瞧了眼,并没有别人,“既然是贵妃娘娘的差事,那你赶紧往里请吧。”
宫门口的侍卫都知道,她姓纪名春,是丽嫔娘娘的家婢。
照理说嫔妃入宫,家人不能随意进宫,可丽嫔与贵妃娘娘关系甚密,而且她家中常做一款蜜渍青梅,酸甜爽脆,就连宫里的尚膳监都做不成,只能让她做了送来。因此,这位纪姑娘对宫内人等,以及内宫的规矩都十分熟悉。
“各位大哥当差辛苦,”纪春从车内捧出一只瓷缸,以及四只小碗,“这是酸梅汤,出门前镇过冰的,几位大哥趁凉用了吧。”
“多谢纪姑娘,多谢,”侍卫听说有冰镇酸梅汤,一窝蜂地涌了过来,没人注意她今日的脚步似乎有些匆忙。
甜儿听万贞儿传茶,带了两人往茶房来,没进门就着急吩咐,“赶紧着些,奉三盏银芽,记得要八分热的水!”
“哎,”茶房的人见是甜儿,立刻冲水斟茶,嘴里还殷勤地问候,“甜儿姐姐,是娘娘有客了吧,这个时辰来,倒像是算准了娘娘的午歇刚刚好。”
“啰嗦什么,娘娘的事也轮得上你们过问,”甜儿今日似乎没什么心情,冷脸站在那里斥了一句。
“是,都怪奴婢多嘴,”他手里麻利地将茶奉在其他两名宫人手中,对甜儿作了个揖道,“回姑姑的话,三盏银芽已经备妥,还请姑姑查验。”
甜儿见他一脸恭顺,倒也不好意思板脸,客气了一句,“劳烦了。”
“不麻烦,都是奴婢应该做的,”他一抬头,甜儿见他右颊有块脏色,不禁打趣道,“你是钻去哪里了,怎么搞得花猫似的?”
“让姑姑见笑了,”他随手在脸上抹了一把,陪笑道,“今儿天气太热,纪祥有些中暑,奴婢正在帮忙烧火呢。”
“你们在茶房当差,都要当心着些,记得多饮水,别弄坏了身子,”甜儿草草嘱咐几句,便走了出去。
第194章 雄雌()
甜儿替贵妃奉完茶,见茶托里还剩了盏茶,指着门口一人问道,“刚才跟着丽嫔来的纪姑娘呢,怎么一会功夫就不见人了?”
“她好像是有些不适,”内官指了指屋后道,“去茅房了。”
“不适?”甜儿微微蹙眉。
“嗯,看她脸色发红,大约是中了暑气,说是想吐。”
“这个鬼天气,中暑的人还真是不少,好在纪姑娘也不算外人,”她将茶盘交到内官手里,“等会见了纪姑娘,让她去隔壁厢房候着,丽嫔见了咱家娘娘,可有好一会子话要说呢。”
甜儿吩咐完,觉得自己似乎也有些头晕脚软,她叫过一名宫人叮嘱了几句,便回到自己屋子,洗了把脸,若是两位娘娘谈得尽兴,自己兴许能够歇上半个时辰,没想到她才躺下,就听到外间传来低沉的人声,似乎是男子的声音,难道是万岁爷来了。她赶紧起身来到门外,只见数名锦衣卫押着纪姑娘一路向外走去,为首之人乃是东厂督公郑吉。甜儿被唬了一跳,拦在他身前道,“这里是昭德宫,郑公要带人走,还要问过贵妃娘娘的意思。”
“甜儿姑娘,万岁爷还等着奴婢回话呢,烦请回禀贵妃娘娘,等案子了结,印公自会亲自登门向娘娘解释,”郑吉不缓不急说了几句,便带人大步离去。
郑吉直接将人押到御书房,那里跪了一人,正是茶房的纪祥,俊草则一脸笃定站在皇帝身边。
“回万岁爷的话,纪春已经带到,她是纪大人的家婢,今日午时入宫,之后随丽嫔娘娘入了昭德宫,”郑吉低头回道。
皇帝看了看女子打扮的纪春,问俊草,“你说‘她’不是女人,而是名内官?”
“正是,茶房的纪祥原名纪春,是汪直的暗卫,她和真正的纪祥是孪生姐弟,”俊草耐心地说道,“平日里纪春扮作内官的模样在贵妃娘娘的茶房当差,若有任何需要,便令纪祥入宫调换。”
皇帝哼了一声,指着扮作内官的纪春道,“俊草,你替朕好好问她,藏在朕的后宫都干了些什么?”
“万岁爷容禀,”纪春辩解道,“汪公命属下留在内宫,只是为了保护贵妃娘娘的安全,并无任何别的企图。”
“半年前,所有暗卫都尊令回西厂述职,你为何抗命不遵?”俊草接着问道。
“汪公下过死令,没有他的允准,属下不能向任何人泄露身份。”
“你难道不知,凡是暗卫无论男女,留在内宫都是死罪!”俊草提声诘问。
“属下只是奉命行事,并无选择的权利,”纪春伏地求道,“就算属下有罪,舍弟纪祥并无罪过,请万岁爷开恩饶他一命。”
俊草将几页供状在手里抖了抖,“纪大人说汪直以其女丽嫔娘娘的性命为要挟,令他将纪祥养在宅内,只为事出危机,能入宫与你相换。你们二人长得一模一样,旁人难以辨别,这也是为何,你们之前换过两回,却无人发现。你老实交代,那两次替换,究竟所谓何事?”
纪春睨了眼状纸,秀眉紧蹙,“东厂办事还真是雷厉风行,才这么点功夫,就审出了供状。”
俊草淡淡一笑,“你翻墙的本事这么大,若不快着些,怎能追得上你?”
纪春想起那夜翻出宫墙去纪宅传话,想不到竟然被人跟踪,“你怎么知道我的身份,又如何得知我会出宫?”
“是你自己告诉我的,”俊草见纪春一脸懵懂,挑了挑眉道,“你们暗卫宽敞的大道放着不走,个个都喜欢飞檐走壁,我什么都没做,只是等人翻墙而已。”
“你…”纪春发现是自己大意,顿时变得有些语塞。
“你还没回我的话呢,”俊草唇角微勾,瞥了眼纪祥,“若再不交代,我便先拿他开刀,秤秤他的骨肉到底有几两重。”
“要杀便剐随你的便,”纪春恨恨道,“反正我什么都不会说的。”
俊草眉头一皱,想不到她如此狠绝,竟连亲弟弟的死活都不在乎。
“阿姊,难道只有小磊要紧,我的命你就不管了吗?”纪祥自打进门起,就一言不发,此刻忽然开口,浑身都在哆嗦。
“哪来什么小磊,”纪春突然厉声喝止,“我看你是脑袋被烧胡涂了,满口胡言乱语!”
“我哪里胡说了,纪磊是爹娘最宝贝的儿子,家中排行老幺,难道你这个当阿姊的已经将他忘了?”纪祥倔强地瞪着她。
“小祥你别再说了,”纪春看他平时唯唯诺诺,想不到今日居然语出惊人,反倒不敢太过强逼,“男子汉顶天立地,死有何惧,你不用害怕,阿姊会陪着你的。”
“阿姊你又忘了,”纪祥莞尔一笑,“我早已不是男人,哪来什么顶天立地?爹娘为了替小磊治病,将我送入宫中为宦,临死之前还要你我护他周全,难道只有他是儿子,我就不是纪家子孙?我究竟错在哪里,要被人辱骂鞭笞,还要为他去死,你告诉我这究竟是为什么!”
“小祥,”纪春听他全盘托出,再也无法隐瞒,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道,“阿姊求你了,小磊是纪家唯一的香火,他不能死。”
俊草明白纪磊是其中的关键,踱着步子走到纪祥身边,“你说得没错,既然没人为你打算,那你总不能亏待自己。只要你愿意说出纪磊的下落,我不但可以饶你不死,还能保你一生荣华富贵、衣食无忧。”
“小祥,他们的话不能…”她话没说完,便被人捂上了嘴。
纪祥呆呆看着,眼泪簌簌而落,忽然他伸手将眼泪抹干,深吸了口气道,“回印公的话,纪磊如今人在辽东,化名刘雄,是汪公的近身侍卫。”
俊草轻轻诽笑,示意郑吉将俩人押入诏狱候审,“万岁爷,暗卫都是宁死不折,估计她要见着纪磊才会交代。”
皇帝嗯了一声,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此案原不该劳动万岁爷,”俊草小心解释道,“可她俩样貌相同,若没万岁爷做个见证,只怕真相难以大白。”
“这事不急,你慢慢审,”皇帝漫不经心地说着,对他而言,事实如何早已无关紧要,“纪氏一门是非不分,为虎作伥,实在叫朕失望,传朕的旨意,纪家上下按谋逆罪处,丽嫔褫夺封号打入冷宫。”
“是,奴婢遵旨。”
第195章 成败()
俊草好似浑然未觉,只是低头奉上一只玉盏,“万岁爷忙了这会,用碗冰酪解解暑吧。”
皇帝看着薄盏内雪白的奶酪,没有伸手去接,“听说太子还在寻找阿玖?”
“回万岁爷的话,确实如此。”
“太子妃人选已定,”皇帝背手走到窗前,望着外头炽烈的阳光,“若太子能许她贵妃的尊荣,俊草,你可愿阿玖入宫?”
“万岁爷容禀,”俊草将玉盏置于案上,撩袍跪地,“并非奴婢想要袒护,阿玖性野气傲,不受约束,实在不是太子殿下的良配。”
皇帝坐在榻上,缓缓问道,“你将无字牌还给太子了?”
“是,”俊草恭敬磕头道,“玉牌其实早该还了,奴婢是怕太子触景生情,才擅自做主,将玉牌留了这么许久。”
“起来吧,朕都明白。朕只是没有想到,太子竟对阿玖如此挂心,已经过了这么些日子,他还没有死心。”
“万岁爷放心,”俊草打着软扇,在皇帝身边轻轻摇着,“等殿下娶了正妃,时间一久,自然会将阿玖慢慢淡忘。”
“你倒笃定得很,但愿借你吉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