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宫浮沉录-第7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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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直原是想出言试探,想不到他竟然主动提了,“什么人?”
“司礼监随堂,蓝钰。”
“蓝钰?”汪直一怔,“你将他杀了?”
“正是,听说此人对汪公素来不敬,奴婢将他杖杀,算是奴婢的一点孝心,”郑吉谦谦答道,好像蓝钰只是一个陌生的路人。
“苏俊草生前可宠着他呢,想不到竟然死在了你手里,你的心还真是狠,”汪直挑了挑眉,眼中突然划过一丝寒意,“郑太监雷霆手段,本督自叹弗如,像你这样的好本事,本督消受不起,你还是请回吧!”
“看来奴婢一番忠心是错付了地方,奴婢确是一把利刃,但汪公若不敢用,奴婢也无话可说,”郑吉虽然跪着,可他肩宽膀阔,气度威严,依旧让人感到一种强大的压迫感,“蓝钰的尸身已经送去净乐堂,汪公若不信可以派人前去查验,至于利刃,虽然危险,总比一把锉刀要好用得多。”
“到底谁是锉刀,”韦瑛忍不住跳了起来,“你给我把话说清楚!”
汪直睨了韦瑛一眼,转头对郑吉道,“蓝钰不过是个随堂,我想杀他易如反掌,他的死活,我根本就无所谓。”
“汪公身份何等尊贵,一个区区随堂,何必劳你亲自动手。奴婢没别的本事,只知道做好自己的本分,若是谁让奴婢的主子不痛快,奴婢就可以除掉谁,”郑吉轻笑一声道,“万岁爷已经问过奴婢的意思,正式的旨意应该就在这几日了。”
“什么旨意?”汪直盯着他的眼睛问道。
“原来汪公还不知道,”郑吉一脸从容道,“万岁爷私下和奴婢说了,他老人家属意奴婢为司礼监掌印。”
“万岁爷要擢升你为司礼监掌印?”汪直心中一凛,挑眉问道,“那你还过来投什么诚,难道是特意过来炫耀的?”
“汪公误会奴婢了,”郑吉膝行一步道,“奴婢能够有此恩宠,不过是沾了苏俊草的光,万岁爷垂怜,若是说到圣宠深沐,谁能与汪公相提并论。奴婢早就说过,是想为自己找座靠山,可汪公却信不过奴婢,让奴婢好生心寒。”
“你究竟想要如何?”汪直寒着脸色问道。
“奴婢只想以汪公为尊,奉你为主,唯汪公马首是瞻,”郑吉没有理会他的冷意,自顾自说道,“若是汪公肯屈高就下,替奴婢这个司礼监旧人说上几句好话,万岁爷听后,定会认为汪公出言提携,绝不可能与印公之事扯上半点关系。从此以后,御马监同司礼监齐心协力,为万岁爷效劳,万岁爷看见咱们一团和气,心里不知道有多高兴。”
“苏俊草是被贼人所害,自然和我没有半点关系,”汪直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我原以为苏俊草身边就一个蓝钰屁话连篇,想不到你这个闷葫芦,也挺能唠叨。”
郑吉垂首作揖道,“说多话少、是圆是扁,奴婢不敢做主,全凭主子吩咐。”
“话倒是说得好听,不过,”汪直睨了他一眼,“我怎么知道万岁爷属意你为掌印?”
“汪公若是不信,奴婢也没办法,只能劳汪公等上几日,便见分晓,”郑吉微微笑道,“但是,蓝钰如今人都死了,这总不能骗人吧。”
其实听到蓝钰的死讯,汪直就不自觉对郑吉少了几分疑心,但他没想到郑吉如此狠辣,竟将苏俊草的心腹亲自杖杀。都说识时务者为俊杰,郑吉既然上门投诚,又送了一份大礼,自己倒不必先把话给说死。他伸手将郑吉扶起,笑着说道,“郑太监,事出突然,你也别怪我多心,不如你先回去,我会尽快给你答复。”
“多谢汪公,”郑吉似乎并不意外,他伏地磕了个头道,“若是奴婢有机会替汪公效力,奴婢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看着郑吉一脸恭顺,退去门外,韦瑛又恨又恼,却也无可奈何。
“韦瑛,你亲自去趟净乐堂,看看那人是不是真的死了,”汪直转了转眼珠,“再去打听一下,万岁爷到底有没有提过要升他做掌印。”
第154章 隐居()
俊草费力地睁开眼睛,觉得浑身好似散架一般,到处都疼。正在这时,一颗毛茸茸的大脑袋忽然凑了过来,竟是阿玄!阿玄舔了舔他的脸孔,呜咽几声,便矮了身子,乖乖趴在他身边。
俊草撑着坐了起来,发现肩头箭伤已被包扎妥当,虽然没法使力,却不是很痛。他当时被逼跳河,原打算潜入水下,借着苇杆渡气,先撑一段时间,想不到意外中箭,也没有想到河中漩涡如此之多,他的贴身软甲浸水之后变得十分沉重,让受伤的他难以负荷。后来他发现有人入水追击,只得往河底潜去,不料水流湍急,将他直接往下游冲去,后来似乎撞上了什么硬物,便失去了知觉。
“你可算是醒了,”房门被人轻轻推开,一位老妪端着只粗碗走了进来,“我刚煮了药汤,你快趁热喝吧。”
“多谢婆婆,”俊草双手接过药盏,只见汤色很淡,应该是某种草药。
老妪见他有些犹豫,赶忙解释道,“山里没什么好药,这是白花蛇舌草熬煮的汤,寻常病症,只要喝上几碗就能痊愈。”
果然是草药,俊草低头喝了,有些淡淡苦涩,应该有消除炎症的作用,依照伤势的恢复来看,这种野草算是十分有效,“婆婆,这是什么地方,我躺了多久?”
“这里是京师地界,不过偏僻了些,若是要去内宫,需得走上整整一日,”老妪坐在他身边,关切地看着他,“你已经昏迷了十几日,开始还有些发热,幸亏后来退了烧,不过一直没醒,我还担心你醒不过来呢。”
俊草听到内宫二字,微微一愣,随即说道,“我当初中箭落水,没想到还能活命,婆婆的救命之恩,在下定当报答,不知婆婆是在哪里找到我的?”
“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你不用放在心上。那日,我和森儿下山,准备去集市上买些日常用的东西,走在河边,意外发现了你,就将你带了回来,”老妪看着他脚边的阿玄,歪着脑袋一本正经听他俩说话,好笑地问道,“这是你养的吧,它刚来的时候,把森儿和我吓了一大跳,还以为是狼呢。森儿怕它咬人,险些将它射杀,幸亏它一直匐在门口,声音呜呜咽咽,没吃没喝守了几日,就是不走,森儿才想到它可能是你豢养的家犬,跟着一路找到这里。”
“它叫阿玄,是我义女养的,平日里和她形影不离,”俊草摸了摸它的脑袋,发现自己的衣裳已经洗净烘干,整整齐齐放在枕边,腰牌的垂穗还露了一截在外面,“婆婆,令郎如今人在何处,我想当面致谢。”
“哦,咱们是山野粗人,不用如此多礼,森儿砍柴去了,顺便采些草药回来,”老妪指着屋檐下挂着的串串野物道,“你流了不少血,得多吃些肉食,才能好得快,这里有山鸡、獾猪,还有野兔,想吃什么,婆婆给你做。”
“婆婆不用替我费心,我住了这些日子已经够麻烦了,随便吃些就行,”俊草缓步走到窗口,发现四周都是密林,根本辨不清具体方位,“婆婆,你说这里是京师?”
“嗯,这里人迹罕至,林户也很少,只有咱们周家,和山那头的林家,你且安心住着,不会有人找来的,”老妪走到他身边,轻声说道,
“婆婆,你知道我被人追杀,为何还要救我,”俊草转头看着晨光中满脸皱纹的老妇,“你就不怕引来杀生之祸?”
老妪避开了俊草的目光,低声说道,“你当时气息尚存,我怎能见死不救。”
“婆婆,你是宫里出来的吧,”俊草坐回榻上,自己斟了碗茶喝,“若有什么需要在下帮忙,尽管开口。”
老妪眼中突然闪过一丝奇异的表情,“请问,你是哪一监的贵人?”
“司礼监,”俊草微微颔首,他果然猜得没错。外人一般称呼皇帝的居所为皇宫或者大内,而只有在宫内当差之人,才会称呼皇宫为内宫。普通百姓见着锦衣卫的腰牌,都避之唯恐不及,可她却毫不介怀,而且她还知道自己必是一宫掌印或者秉笔,才会随身佩戴锦字腰牌。
“大人,我想向你打听个人,”老妪轻声说道,“他之前也在司礼监当差。”
“司礼监的内官有三百多人,不知他姓甚名谁,年纪多少,”俊草看她一脸期颐的模样,猜想此人大约是她的相好,否则她何苦冒险救下自己,只为打探他的消息。
“他叫钱元,今年应该五十左右,写得一手好字,”老妪的眼中都是崇慕之色,好似变成了一个二八少女,“不知你可认得他?”
钱元!俊草忍不住抖了抖眉毛,这个名字还真是阴魂不散,“钱太监可是万岁爷跟前的大红人,不知你们是如何认识的?”
“你认得他,他还好么?”老妪的嗓音陡然高了几分。
“自然认得,”俊草笑着点头道,“他如今担任秉笔太监一职,万岁爷非常倚重他。”
“秉笔太监?”老妪松了口气,脸上带着浅浅笑意,“那就好,那就好了,他素来就有青云之志,秉笔之职也算适得其所。”
“婆婆说得没错。不过,婆婆既已出宫,为何要在此处隐居,”俊草装作一番好意探问道,“此处生活清苦,若是婆婆在生活上有什么难处,在下倒是可以帮忙。”
“没什么,如今倒也习惯了,”老妪觉得都是些陈年旧事,便滔滔不绝说了起来,“当时我还是个宫人,在康妃身边服侍,钱太监和康妃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但他俩的事只我一人知晓。后来因为曹吉祥挑拨,康妃被万岁爷赐死,宫内众人都被牵连获罪。钱太监虽然救不了娘娘,却受了她的嘱托,将我悄悄送出宫来。我出宫以后,为了避人耳目,索性躲进山林,过起与世隔绝的日子。森儿是我捡来的孩子,我和他相依为命,日子倒也过得安稳。”
“原来如此,这样说来,钱太监也算是你的恩人了,”俊草不知道钱元还有这档子情事,也终于明白他为何如此记恨曹吉祥,非得杀之而后快,原来是为了要替心爱的女子报仇。
第155章 暗庄()
“阿娘,我回来了,”一个洪亮的嗓音,远远传来。
老妪做了个止声的手势,“这些事森儿都不知道,你可别在他面前提。”
俊草笑着点了点头,看着老妪挪着步子,走到门口,将一名高大的粗壮汉子迎了进来,“森儿,累了吧,赶紧过来喝口水,贵人已经醒了,看来咱们的草药效果不错。”
“醒了就好,”周森将肩头的柴木卸下,斟了满满一碗水,仰着脖子咕咚咕咚喝了,抹着嘴说道,“阿娘,这下你可以放心了。”
俊草起身对他作了个揖道,“多谢小哥救命之恩。”
周森连忙摆手道,“贵人不必多礼,小的一介草民,实在受不起。”
当初在河边看到俊草一身华服,不但受了箭伤,还有锦衣卫的腰牌,他只想拉着阿娘远远离开。想不到,娘亲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硬要自己将他背回家中救治。幸好他家隐于山林深处,为了以防万一,煮水做饭也是赶在早晚的时辰才敢烧火,以免炊烟的痕迹招来追捕。
“森儿,贵人刚醒,你让他好好歇着,别扰他说话,费精神,”老妪叮嘱着,将周森采来的白花蛇舌草、金银花还有别的草药,一一洗净展开,平铺在外间的竹架上。
周森答应了一声,将背回的柴木靠墙拾捯整齐,只留了俊草一人,静静坐在床榻之上。
此处虽然安全,可自己总不能一辈子躲着不见人。照目前的形势看,无论是苏宅,还是皇宫恐怕都已有人盯梢,一旦自己露面,就会被人大卸八块。为今之计,只有先去暗庄打探一下。当初留在那里的亲卫,都曾受过自己的大恩,不过如今局势对自己大为不利,面对汪直的一方独大,昔日的忠心不知还能剩下多少。
他问周森借了身粗布衣裳,请婆婆帮忙改了尺寸,配上一张抹了炭灰的脸孔,再用围脖遮住脖颈,就算大摇大摆走在路上,怕也没人认得出来,他就是那个俊美白皙、赫赫威势的东厂督公苏俊草。安排妥当之后,他找到一名小乞丐,让孩子递了张纸条给燕云楼的掌柜卜长青,纸上是他的亲笔,约他带着另外两名暗卫在城外旧亭相见,不见不散。
燕云楼是东厂暗庄,共有三名暗卫,其中掌柜卜长青功夫最差,擅长用毒,伙计黎峰和薛安,身手都很不错。三人目力俱佳,透过月色,远远就看见一个颀长的白色人影,靠着亭角背手而立。
此人应该就是东厂厂公苏俊草,黎峰和薛安对视一眼,争相跑了过去,卜长青倒没有那般急切,只是远远跟在后面,“属下参见印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