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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部分

明宫浮沉录-第6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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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傻孩子,你娘是苏宅唯一的夫人,也是阿爹最爱的女人,你不许再胡思乱想,听见了吗?”俊草柔声安慰。

    “那,那,偷人是什么意思,是做错事的意思吗?”阿玖偷偷瞥着俊草的脸色,小心问道。

    “没有,你娘是个很好的女人,她从没有做错事,阿爹不骗你。”

    阿玖似乎终于放心,她嗯了一声,拱在俊草胸口,轻轻摸着还在酣睡的黑犬,“阿爹,我好喜欢它,该给它取个什么名字好呢?”

    俊草摸了摸小狗黑漆漆的脑袋,“黑色为玄,不如就叫它阿玄吧。”

    “这个名字好,”阿玖点头笑着,“等阿玄长大,我要带它出去打猎,一定很威风!”

    此事以后,俊草担心汪直会对蓝钰不利,走到哪里都带着他,勉强过了个年节,总算平安无事。想不到未到立春,汪直便以诋毁西厂的罪名,拿了司礼监监丞袁珵秀,关入大牢刑讯。虽然只过半日就将人放了出来,可袁珵秀双腿已被打残,再也站不起来。

    俊草命人将他接到自己身边,好生调养,还吩咐蓝钰亲自照顾。自从阿玖出事,蓝钰早已对汪直恨之入骨,无奈俊草隐忍不发,他心里纵有不满,也不敢多提。这日他替袁珵秀换完药,一通怒火再也按耐不住,愤愤然连水连盆摔在地上,直接来到俊草屋内。

    “什么要紧的事,这样闯进来,”俊草低头看着手里的卷宗,淡声斥了一句。

    “奴婢不明白,印公执掌禁军和东厂,为何要让着那小子,”蓝钰硬邦邦磕了个头,“奴婢不服!”

    “那你想怎样?”俊草将卷宗掷于案上,微微皱眉。

    “不管怎样都好,就是不能再让着他,”蓝钰抬头瞪着俊草,连脖子都气红了。

    “怒伤肝,你有空真该看几本医书,学学修身养性,”俊草倒也没有生气,依旧好颜色地与他说话。

    “奴婢认识的字,都写不满一张纸,看什么医书,”蓝钰嘴里嘟囔着,“奴婢已经受够了,宁可一死,也不想再做缩头乌龟。”

    “说够了没有!”俊草沉下脸色,“若是力气使不完,去外面跑上一圈便是,何必来我这里讨打。”

    “印公,你这是怎么了,若是换做从前,奴婢这般回话,你早就传杖了,奴婢实在不明白,你为何对汪直如此忌惮,那些事难道就这么算了吗?”蓝钰以额触地,哽咽道,“袁监丞的腿是被他们生生夹断的,伤口还洒了蚀肌之水,休养了这些天,他的腿还是不能碰,一碰就是钻心的疼。印公,他们是故意的,他们拿奴婢没辙,竟然去找袁监丞出气。他是因为奴婢才弄成这个样子,奴婢看了心里难受。”

    “御医说什么?”俊草听他提到袁珵秀的腿伤,忍不住出言询问。

    “还是那句话,”蓝钰摇头道,“袁监丞再也站不起来了。”

    “你这么大摇大摆地闯进来,就是因为这事?”俊草挑了挑眉。

    蓝钰一通抱怨完,脑袋也清醒不少,他觉得自己确实有些冒失,重重磕了个头道,“奴婢僭越犯上,请印公责罚。”

    “没规没矩,确实该罚,”俊草哼了一声,“去沏盏热茶来。”

    蓝钰答应一声,陪着笑脸将茶放到他手边,“奴婢请印公饮茶。”

    俊草轻啜一口,淡淡问道,“你觉得汪直这人怎样?”

    蓝钰听到汪直的名字,满脸不屑地切了一声,“小人得志。”

    “好好回话,”俊草还了他四个字,却没有玩笑的意思。

    蓝钰立刻端正了脸色,“回印公的话,汪直聪明机灵,会看人眼色,嘴巴甜,胆子大。不过他的胆子未免也太大了些,若不是万岁爷纵着他,弹劾他的奏表早就堆成山了。”

    俊草眯了眯眼睛,“他少年得志、性格张扬,又喜欢纵马舞剑,紫禁城这种地方,规矩重重,只怕他早就呆得闷了。”

    “那又如何?”蓝钰不解地问道,“他是内官,无论生死,这辈子他都别想离开这里,难道他还想出宫做官?”

    “想要出宫,法子可多着呢!他在西厂这大半年,该抓的抓,该杀的杀,折腾得差不多,也该觉得无趣了,”俊草轻轻叹了口气,“他一直在找我的茬,不过是想激我,同他闹起来,供他逗闷子。他没有要了珵秀的命,不是因为不敢,只是觉得没必要。”

    “难道他抓人只是为了好玩,杀人只是为了有趣?”蓝钰紧着眉头问道,“听说万岁爷就喜欢听他说话,特别是宫外的风闻趣事,一说就是个把时辰,连那些嫔妃想见万岁爷,也只能在外候着。”

    “这就是他的过人之处,”俊草的指尖笃笃敲着案桌,“他会告诉万岁爷,宫外究竟是何模样,官员下朝之后,到底是个什么样子。”

第132章 邀赏() 
“这有何难?”蓝钰皱了皱鼻子,眉飞色舞道,“官老爷们回到府宅,哪个不是左拥右抱,饮酒作乐,难道还会是上朝时,那个正儿八经的模样?”

    “你啊,”俊草笑着摇头,“你说的那些,万岁爷难道不知道,汪直却不同,他懂得投其所好。譬如,哪几位官员私交密切,见面聊什么,看些什么书,平时又爱去哪里寻欢。”

    蓝钰听后,不情愿地点了点头。

    “尺有所长,寸有所短,你也不必妄自菲薄,”俊草随口说着,抬眼看向窗外,“总督团营、处置边务,你觉得这样的差事,他会不会感兴趣?”

    “是监军吗?那得等朝廷出兵,才会委任内官随军提督军务,”蓝钰一阵摇头,满脸都写着不可能,“而且,他如此得势,怎会舍得离开?”

    “不是离开,而是为了更好的前程,”俊草指了指案上,“这是最新的军报,女真部落犯边,万岁爷已经发话,最迟六月就会发兵。”

    见蓝钰将信将疑,俊草唇角微勾,“我早就听说,他存有这样的心思,想在沙场上有所作为,若是再有人劝上一劝…”

    “他身边的人都要仰仗于他,如何会劝他离开,”蓝钰呆呆说道,“而且刀剑无眼,万一有个好歹,西厂的人岂不群龙无首?”

    “没错,”俊草意味深长道,“一旦上了战场,只能听天由命,谁也保不了他。”

    蓝钰好似若有所悟,兴致勃勃问道,“印公,这个法子好,但是找谁去当说客呢?”

    “找来的人怎会管用,”俊草摸着拇指上的佩韘,喃喃自语道,“汪直只是半大少年,一旦出得宫去,再也没人约束他,这份驰骋的自由,对他来说就是刀头之蜜。”

    蓝钰见他话说一半,也不敢多问,低头作揖道,“印公观人于微,洞察先机,奴婢就算再学一百年,也学不会,奴婢恭祝印公,早日达成夙愿。”

    “你这马屁的本事,也是别人学不来的,”俊草淡淡讽了一句,“我不过是尽人事,听天命而已,西厂由他这么折腾下去,迟早会寒了天下百姓的心。”

    俊草令蓝钰退下后,起身寻出一只发旧的锦盒,兜底翻了一遍,找出一颗猫眼耳环。

    六个月后,阿玄已经不让旁人近身,但凡胆子小些的,都绕着它走。只有在阿玖面前,它才有些乖顺的样子,挨在阿玖怀里让她挠下巴。

    这日,俊草在廊下的摇椅里歇息,远远看见阿玖切了一大盆生肉,又倒了满满一盆牛乳,放在阿玄跟前。俊草才站起身来,阿玄便警觉地抬起了头,盯着他看。

    “阿爹,你别这么瞧它,”阿玖不满地摆手道,“否则阿玄不能安心吃饭。”

    俊草踱着步子走到阿玖面前,挑了挑眉,“像它这么吃法,每日得吃掉阿爹多少银子,若是它敢没规矩,便饿它几日,让它好好想明白。”

    见阿玄开始龇牙,她挡在俊草身前,好声安抚道,“阿玄乖,这是阿玖的爹爹,你可不能凶哦,否则你就没肉吃了。”

    阿玄歪着脑袋打量了半响,默默低下头,继续吃肉,它的这份淡定,倒让阿玖惊讶不已。

    “阿爹,你好厉害,若是换做旁人,阿玄肯定不会善罢甘休,”阿玖抱着俊草的腰,让他的手臂环住了自己的脖子。

    “它咬过人么?”俊草看它通体乌黑发亮,说话间,两三斤牛肉已经吃得一乾二净,连盆都被舔得锃亮。

    阿玖支吾了一会,“若是不惹它,阿玄是不会咬人的。”

    俊草轻轻摇头,“从今日起,将它拴起来吧。”

    “阿爹,它很听话的,你别把它绑起来好不好,阿玖答应你,绝不让它咬人,”阿玖抱住阿玄的身子求道。

    “阿玄需要调教,否则等它大了,连你也制不住,”俊草伸手要扶阿玖起来,还没碰到她的胳膊,阿玄扭了脖子就要张口,幸好阿玖手快,一个巴掌重重拍在了它的脑门。阿玄吃痛,悻悻看着俊草,似乎十分不服。

    “阿爹你别和它一般计较,它还是个小娃娃呢,”阿玖揉着阿玄的脑门,心疼地说道。

    “我的话不会说第二遍,过几日,我会请位师傅过来,到时候你可不许捣乱,”俊草说完话,转身走回廊下。

    蓝钰奉了热茶,轻声说道,“大小姐还真是喜欢阿玄。”

    “它知道护主,阿玖总算没有白疼它,”俊草脸上多了丝复杂的意味。

    “只有阿玄这样的,才能配得上咱家大小姐,”蓝钰讨好地说道,“这种狼、犬杂交的黑犬,放眼整座京师也找不出第二条了。”

    “如今阿玖还和它一起睡?”

    “可不是嘛,形影不离!别看它还没长足,已经能跟出去打猎了,就是跑不了太久,但它性子倔,就算跑不动,也不肯被大小姐抱着坐在马背上,只是慢慢跟在后面,”蓝钰啧啧说道。

    “你倒是什么都知道,好像整日住在这里似的,”俊草半开玩笑道。

    “印公,不是奴婢夸口,宫里宫外,只要奴婢想知道,就没有打听不出来的事儿,”蓝钰见他今日心情不错,言语开始活络起来,“如今汪直已经出京,西厂只剩韦瑛和王越,倒是消停了不少,奴婢虽没什么功劳,总还有些苦劳,印公是不是该赏些什么给奴婢?”

    “说吧,”俊草好像并未生气,淡声问道,“你想要什么?”

    “奴婢记得印公说过,奴婢官阶太低,总是受人欺负,不如就给奴婢抬个阶吧,”蓝钰腆着脸说道。

    “也好,珵秀伤了,你去顶他的职,当个五品的监丞吧。”

    俊草如此爽快,倒让蓝钰有些措手不及,他双膝跪地,磕头道,“印公误会了,奴婢不敢觊觎袁监丞的官职,袁监丞只是伤了腿,当的又是文职,在府衙坐着也能办差,奴婢不通文墨,哪能干得了那样的差事。”

    “可惜珵秀的腿废了,”俊草端起茶盏,轻尝一口,“你先去那里替他顶着,等他身子好些了,我再将你往上提。”

    再往上提就是随堂,蓝钰听得目瞪口呆,都忘了磕头,“印公,奴婢,印公…”

    俊草见他难得语塞,眼中隐约泛起笑意,“刚才也不知道谁在夸自己嘴皮子利索,现在倒好,连句整话都说不出来了。”

    “奴婢该死,奴婢谢印公恩典,”蓝钰磕了几个响头,眼中却落下泪来。

第133章 动念() 
“好好的哭什么,”俊草温言问道。

    “奴婢上辈子一定是烧了高香,所以才遇上印公这么好的主子,”蓝钰哽咽着说道,“奴婢嘴上没把门,常日里口不择言得罪不少人,若不是有印公护着,早就被拖去安乐堂了,那里还能逍遥到现在。”

    “总算你还有点自知之明,”俊草哼了一声,“你这张嘴,我素日里也没少罚,怎么就改不了。”

    “印公教训的是,奴婢改,奴婢一定好好改,”蓝钰抹着眼泪,低下了头。

    阿玖晒着太阳,远远看着他俩,一手搂着阿玄的脖子轻轻摸着。阿玄的皮毛被晒得又热又软,摸起来十分舒服,它也最喜欢阿玖替它顺毛,时不时眯起眼睛,仿佛十分惬意。突然,它两只尖尖的耳朵动了动,警觉地转过了头,阿玖顺着它的脑袋看去,只见远处有个人影在屋角闪过,好像是阿爹身边的汤礼。这个汤礼平日里话也挺多,可是一见到阿爹,就像锯了嘴的葫芦,不像蓝钰,在阿爹面前也敢耍宝逗趣,在阿爹身边的那几个人里,自己最喜欢的就是他了。

    不久,司礼监典簿蓝钰擢升司礼监右监丞。他虽然学识欠缺,但处世圆融,性格爽朗,再加上俊草的面子,共事的一众内官都与他相处得不错,遇事也会提点于他。尽管如此,蓝钰还是常常带着薄书文移,来到俊草值房,向袁珵秀讨教。

    这日,蓝钰又捧了几册文移过来,差事还没弄完,他就有些按耐不住,想趁着俊草不在,和几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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