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宫浮沉录-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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懒耍R,你猜不到,我心里有多高兴。”
他扶着案桌,站了起来,室内香味越来越重,已是尾香的馥郁浓烈,“如今我心愿已了,再无顾忌,既不必捧着乳臭未干的苏俊草,也不必讨好那个期期艾艾的皇太子。”
他哼了一声,望着案上的玉戒,私语一般道,“阿婻,我自幼过目不忘、出口成章,哪里比不上苏俊草?你一直劝我恬淡寡欲,可我骨子里却是个邀名射利之徒,我终究还是放不下。”
弥散的香气在浓烈到极点之后,忽然间淡了下来,好似一颗玉魂,正要抽身离去。
“阿婻,你要走了么,”钱元眼中满是不舍,望着空中,“可怜你温柔敦厚,却命薄如花,我双手沾满鲜血,却锦衣玉食,老天为何如此不公?”
他好似嘲笑一般,摇了摇头,“阿婻,今后的日子,我要为自己而活,哪怕只有一线希望,我也要去争一争。”
他拈起玉戒,轻轻摩挲了好久,终于寻了块帕子,将戒指细细包妥,存入最下层的屉斗。
一切只要习惯就好。
他随手推开了窗,凛冽的寒气昂然而入。
‘佛说,爱欲于人犹如执炬,逆风而行必有烧手之患。’自己反倒觉得,今日才算一种彻底的心无挂碍,再无束缚。
他又笑了,这一次,只为他自己。
第52章 恩典()
曹吉祥被诛之后,原司礼监秉笔太监牛玉,擢升司礼监掌印,统管禁军。
俊草听说钱元外出去见李贤,吩咐等他回来,让他来趟书房。自己与牛玉只有几面之缘,没什么了解,钱元却是司礼监的老人,正好可以向他询问一二。
不一会,钱元匆匆入内请安。
“回来了?”俊草放下手中的书卷,“李大人一向可好?”
“有劳掌事垂问,恩师他老人家身子还算硬朗,”钱元淡声问道,“不知掌事找奴婢有何吩咐?”
俊草见他一副沉敛的模样,忽然想起另一桩事,“曹吉祥已死,你自己有何打算?”
“不瞒掌事,”钱元抬眼看了眼俊草,撩袍跪地,“奴婢想向小爷讨个恩典。”
俊草心念一动,挑眉问道,“你想要走?”
“是,奴婢想回司礼监,”钱元低着头,眼角的余光却关注着俊草的神色。
“为什么?”俊草本是随口一问,想不到他已经有了打算,不禁蹙眉。
“牛玉和奴婢也算旧识,奴婢想着若去司礼监当差,能多多帮衬小爷,”钱元注意到俊草的不悦,轻声解释。
“你去司礼监,是为了小爷?”俊草的声音有些发冷。
“也不全是,”钱元好似没有察觉,微微笑道,“这里头有奴婢的一点私心,奴婢自幼在司礼监长大,如今虽然故旧零落,可房子还在,旧物还在,奴婢想回去看看。”
俊草听他言辞恳切,轻叹口气道,“牛玉已经答应了?”
“奴婢还没问过牛玉,”钱元满脸恭谨,“奴婢不敢忘了规矩,自然要先问问掌事的意思,再做安排。”
俊草听他说得颇有把握,忍不住问道,“你和牛玉很熟?”
“也不算熟,认识倒有不少年了,”钱元想起宫规,又提了一句,“奴婢是东宫的人,掌事若不发话,司礼监怎敢向小爷要人。”
“小爷对你颇为爱重,”俊草悠悠说道,“眼前虽看不到什么好处,可日后也将大有作为,你为何不再多留几年?”
“承蒙太子殿下厚爱,奴婢万死难报其一。奴婢来到东宫,就是为了诛灭曹贼,如今奴婢心愿得偿,无所贪恋,只想在司礼监躲躲清闲,混混日子,”钱元从容一笑,作了个揖道,“掌事放心,无论奴婢身在何处,都是小爷的人,只要有事用得上奴婢,奴婢一定鞍前马后,鞠躬尽瘁。”
“罢了,”俊草见他一心要走,也不想太过挽留,“我曾说过,想看你当随堂的样子,只怕用不了多久,我就能如愿了,”
钱元听他提到随堂,心里暗暗吃惊,嘴上却搪塞道,“掌事太抬举奴婢了,司礼监早已今非昔比,奴婢此番过去,别说随堂,能当上个奉御就不错了。”
“凭你的本事,区区随堂又有何难,”俊草说着话慢慢站了起来。他刚才的话说得动听,可事实也明摆着,他宁可去司礼监当个奉御,也不愿留在自己身边,也对,曹吉祥已死,他自然无需再靠自己过活。毕竟他在司礼监当差多年,根基肯定还是有的,留在这里做个书房掌班,确实有些犯不着,或许他真是个念旧的人吧。俊草颔首道,“君子有成人之美,既然你心意已决,那我就成全你。”
“奴婢叩谢掌事恩典,”钱元正身下拜,恭恭敬敬磕了三个头,正如他来时那刻,谦逊敬肃,无可挑剔。
钱元回到屋子,拍了拍袍摆的灰尘,一口冷茶直从喉咙凉到心底。
剿灭曹吉祥之事,自己立下头等大功,李贤已经向皇帝上奏,只要去到司礼监,皇帝就会有擢升的旨意。牛玉这人,虽有几分狡黠,可眼光短浅,不难应付。等自己在司礼监站住脚,再找座好靠山,东宫这条路走不通,有什么关系,还有长乐宫。不然,今年年末,皇帝又添了一位皇子,难道自己还愁没有机会?
他望着自己空落落的拇指,慢慢攥紧了手心。
自从曹吉祥被杀,宫内也在大肆剿灭曹贼余党,廖俊昕几次从梦中惊醒,都被吓出一身冷汗。得知钱元要回司礼监,廖俊昕求他带自己离开,却被严辞拒绝,不过他亲口答应,不会泄露自己的身份。
钱元走后,俊草提了徐沛为书房掌班,他上手极快,将书房打理得有条不紊,太子和俊草都很满意。这日俊草正好有空,他见廖俊昕从门口经过,整个人无精打采,便将人传了进来。
廖俊昕不知所为何事,小心翼翼道,“奴婢给掌事请安。”
“起来吧,你这模样可是身子不适,”俊草温言问道,“若不舒服,向徐掌班告个假,不必强撑。”
“奴婢没事,谢掌事关心,”廖俊昕一张圆脸,微微笑着就很讨喜。
但他眉间的阴郁,哪怕笑着也没散去,俊草不禁问道,“钱掌班经常找你说话,可是因为他走了,你心中不舍?”
“没有的事,”廖俊昕听他突然扯上钱元,想也未想,忙不迭否认道,“钱掌班对奴婢照顾有加,不过奴婢同他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关系。”
俊草见他答非所问,满脸紧张,不由得失笑道,“钱掌班又不是外人,你何必如此着急撇清!”
“回掌事的话,钱掌班叫奴婢去,只是嘱咐书房的差事,没有说过别的闲话,”廖俊昕涨红着脸,没有一丝轻松的神色。
俊草想到徐沛的提醒,唇边的笑意渐渐收起,“既然说的都是正事,你紧张什么!”
“掌事容禀,”廖俊昕强打起精神应付道,“奴婢出身卑贱,没见过世面,掌事威严可畏,奴婢不免怯怯,失礼之处,还望掌事恕罪。”
俊草没有理会,冷哼声道,“对我说谎,可没什么好下场。”
“奴婢不敢说谎,”廖俊昕被他盯着,浑身不自在,艾艾道,“奴…奴婢只认得几个字,也不会巴结奉承,能在书房给太子殿下当差,已是奴婢祖坟上冒青烟了,奴婢说的都是真话,都是真话!”
廖俊昕的回话并无破绽,可俊草总觉得哪里不对,他忽然想起钱元诱问珵秀的那招,冷声诘问,“既然如此,为何钱元告诉我,你想跟他回司礼监?”
第53章 随堂()
“回司礼监?没有的事,绝对没有,”廖俊昕一时傻在那里,不明白钱元为何要将此事抖露给俊草。
“还说没有!”俊草一拍案桌,提声逼问,“廖俊昕,钱元许了你什么,让你死心塌地要跟着他?”
“奴婢冤枉,”廖俊昕毕竟心虚,他犹豫了会,挂着两行眼泪道,“奴婢那日,只是随口玩笑,没想到钱掌班竟当真了。掌事明鉴,无论生死,奴婢都是东宫的人,奴婢不敢有别的心思。”
听他亲口承认,俊草心中怒气更盛。钱元不过是个书房掌班,居然令他如此服帖,还异想天开,想跟着钱元回司礼监当差!
袁珵秀见俊草面有怒色,忍不住小声提点,“廖俊昕,你瞎啰嗦什么,还不赶紧认错!”
俊草睨了他一眼,“出去!”
看着袁珵秀被遣出门外,廖俊昕心里也拿定了主意,无论怎样,曹吉祥的事,是绝不能说的,否则便是板上钉钉的死罪,他跪在俊草跟前,声泪俱下道,“掌事息怒,都是奴婢的错,奴婢听说钱元原是司礼监的随堂,便想着若跟他回去,说不定能混个更体面的差事。奴婢是被鬼迷了心窍,才会口不择言、胡言乱语,求掌事念在奴婢心有悔意的份上,饶过奴婢这一回吧。”
“体面!侍奉太子的差事难道还不够体面?”俊草轻轻摩挲着拇指上的翠韘,“看来你和钱元一样,都是念旧之人,来了东宫这几年,还对司礼监念念不忘!”
俊草眉间戾气陡现,廖俊昕知道情况不妙,向前跪爬了一步,连连磕头道,“奴婢知道错了,奴婢再不敢了,求掌事开恩,掌事开恩!”他的脑袋,每一下都重重磕在坚硬的青砖之上,除了温热的血迹,还有颗颗泪滴。
钱元连随堂的事,都会告诉廖俊昕,可见他俩关系亲近。自己的身份无论是放在前朝还是后宫,没人敢轻看半分,但在这个小答应眼里,却比不上一个区区掌班!
“郑吉!将人绑了,好生看管,”俊草想起被撵走的袁珵秀,心里又冒了些火气,“来人!”
袁珵秀听到声响,急忙进屋,“奴婢在。”
俊草没有理他,继续唤道,“来人!”
袁珵秀知道他没消气,只得跪在原地,另一名外值的小内官快步走了进来。
“斟杯热茶过来,”俊草觉得胸口一阵烦闷,“添几缕银花。”
新沏的雀舌很快奉至俊草面前,他慢慢喝了几口,眼光终于落在袁珵秀身上,“胆子大了,敢帮腔说话了?”
“奴婢再不敢了,”袁珵秀听到俊草问责,连忙认错。
“好好记着你自己说过的话,若是再有下回,我让你去东宫门口跪个够!”袁珵秀见他面含怒容,不敢再问廖俊昕的事,只得退了出去。
俊草独自在屋里踱来踱去,廖俊昕虽然人在东宫,可保不齐他会在暗地里替钱元办事,此人留着终究是个隐患。于是他禀明太子,说廖俊昕是曹吉祥安排在东宫的细作,太子头也未抬,只令他处置干净。
将廖俊昕杖杀后,俊草将所有和钱元有关的人事调动,梳理了一遍,发现除了薛贞,自己还漏了一个叫石雅言的人。此人和廖俊昕同时入宫,自己居然一点印象都没有,所有内官到了东宫,都会拼命巴结自己,他却安之若素,什么动静都没有。俊草找来徐沛,吩咐他好好看着薛贞和石雅言,别让他俩和太子有独处的机会。
天顺五年,十月。
辰时三刻,提督卢涣文以下所有官员,包括监官、掌司、掌班等等,全都整衣肃容,候在经厂门口,准备迎接新擢升的司礼监随堂太监钱元。
巳时刚过,在秋风中有些瑟瑟的众人,看到一群身着红色曳撒的内官正向这里走来,提督卢涣文忙喝令众人跪地迎接,自己提袍跪在了最前面。
“奴婢卢涣文,率经厂众人,给随堂太监请安,”卢涣文说完话磕下头去,众人也都以头触地。
“卢提督请起,”钱元伸手将他扶了起来,声音还是一贯的散淡。
卢涣文起身,见他穿了身白如意云纹地织金纻丝曳撒,不禁暗暗吃惊。
纻丝较厚,一般裁制为冬衣。可他身上这件纻丝曳撒,却是用扁金细细织出如意云纹,在内官服饰中已属违制,他这么大胆穿着,应是御赐之物。
钱元上座之后,就开始查问经厂事务。卢涣文曾是经厂监官,提督也当了好几年,对经厂的运作十分熟悉。钱元的查问面面俱到,他却对答如流,还将经厂的账册都通通搬了出来,供钱元察阅。
问了近一个时辰,钱元直了直身子,卢涣文见他有些疲累,为他换了新茶,又奉了些糕点。
这时,有人进屋,在卢涣文耳边低语了几句,他听完之后,脸上有了为难之色。
“若有事,你先去吧,”钱元淡淡说道,修长的手指,轻轻翻着手里的账册。
卢涣文无奈点头,“奴婢去去就回。”
过了一炷香的时间,经厂的事也查得差不多了,卢涣文还没有回来,钱元起身走到屋外,微微活动下肩膀,正好看见卢涣文领了几人,匆匆从另一间屋里出来。
这人自己认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