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宫浮沉录-第21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没错。前几日,奴婢在书房侍候,小爷写了几个字,觉得不错,吩咐人裱起来,想不到办事的人不小心,将纸扯坏了一处。奴婢想起薛贞曾在裱褙处当差,唤他过来修补,只用了一炷香的功夫,就补好了,细看也找不出**,算是皆大欢喜。”钱元牙白口清,下阪走丸,几句话就将那日发生之事,说得清楚明白。
俊草听他轻描淡写说了太子之事,微微一笑。其实那日太子难得写成一页楷书,心中欢喜,正待裱了要去交给师傅品评,被人弄坏之后,气得脸红脖子粗,要不是钱元出面调停,肯定有人要倒大霉。
“这事我听说了,幸好有你帮忙斡旋,不然小爷断然饶不了那人,”俊草听他对薛贞颇为赞赏,顺口提道,“既然小爷看得上薛贞,你怎么不直接提他去书房当差?”
“奴婢只是名侍墨,擢升贬黜非奴婢份内的差事,一切还请掌事定夺,”钱元深深作揖。
“我可从未将你视为侍墨之人,”俊草淡声说着,见他墨黑的发间饰了一枚普通的玉簪。
“掌事对奴婢好,是奴婢的福气,可上下尊卑,奴婢绝不敢忘,”钱元始终没有抬头。
“前几日小爷也曾提过,对你印象颇佳,”俊草想了想道,“这样吧,自明日起,小爷的书房由你掌管,你若觉得薛贞可用,就提去书房侍候。”
“奴婢谢掌事恩典,”钱元撩袍跪地磕头。
“起来吧,书房的差事也不是头回出这种岔子,”俊草眉头一紧,“我已吩咐司礼监,再挑几个好的,过几日就会送来,你替我看仔细些,别弄出什么乱子。”
“是,奴婢记下了,”钱元点头起身。
俊草见他腰间也是一件白玉绦钩,虽然饰玉成色普通,但经他佩戴,却显得身姿飘逸,超凡脱尘。
“掌事还有什么别的吩咐?”钱元见他打量自己,出言相问。
第42章 新人()
“你喜欢白色?”俊草不禁多问了一句。
钱元眉梢轻抬,淡淡道,“奴婢白色的饰物比较多。”
“你稍等一会,”俊草取来自己的饰匣,将其中的白玉饰物尽数取出,摆在钱元面前,“这是我的旧物,你若不嫌弃,挑几件合意的拿去用吧。”
钱元微微惊讶,正要推辞,却听俊草说道,“就算你不在意,如今你领着书房差事,衣着用度也要配得上小爷的身份。”
钱元听他这般强词夺理,嘴角弯弯泛起笑意。一名太子平日里看不了几眼的书房掌班,哪里谈得上衣着用度,钱元明白是俊草的一番好意,躬身作揖道,“多谢掌事垂顾,但奴婢确实用不着这么好的东西。”
俊草也怕自己唐突,犹豫片刻后,选了只素纹玉簪,和一枚镂雕玉绦钩,“这两件你收着吧,就当是贺你擢升书房掌班。”
钱元不想拂了他的美意,低头收了,发现他将其中最好的脂玉给了自己。
回到屋内,钱元取过绦钩在手里轻轻摩挲,玉钩通体莹透,如同凝脂,触手温润坚密,哪怕自己闭着眼睛,也能知道这是上好的羊脂白玉。想当年,自己所用饰物皆为上等脂玉,郕王知道自己有此偏好,每次赏赐的都是极品,可以夸口说,当时宫里最好的羊脂白玉全在自己身上。手里这两件虽算不上极品,也是价值不菲,钱元不由感叹,苏俊草小小年纪,却闻融敦厚、恩威并施,心智确非常人所及,当初荧惑他带自己出来,是有些低估他了。
但他毕竟初出茅庐、涉世尚浅,想靠几件东西来收买自己,世上可没那么便宜的事。
钱元诽笑一声,将旧物悉数换下,美好的东西,谁又会忍心拒绝?
数日后,吏部尚书王翱当庭上奏,称李贤可堪大用,不宜谪贬出京,获得皇帝恩准,留为吏部左侍郎。司礼监也送来两名内官,按照宫规被传到俊草处训话。
俊草问了两人的姓名、年纪,发现其中一人名叫廖俊昕。
“哪个俊字?”俊草出言问道。
“回掌事的话,是俊秀的俊。”
钱元抬头看了俊草一眼,轻声提议道,“这字犯了掌事的忌讳,不如掌事赏个恩典替他改了。”
廖俊昕识趣地附和道,“奴婢死罪,请掌事赐名。”
“不过是个名字而已,没什么要紧,”俊草蹙眉训诫道,“入了东宫当差,最重要的是忠心,若是让我查出谁敢吃里扒外,阳奉阴违,我一定饶不了他。”
“是,奴婢遵命,”两个小内官异口同声答道。
俊草身为东宫掌事,主管宫内大小事宜,两名新人到他这里不过是走个过场,俊草见二人还算顺眼,便令钱元将人带去住处安置。
钱元将二人领到北角的耳房,推开其中一间不大的屋子,“都进来吧,从今日起,你俩就住在这里。”
廖俊昕察觉俊草对钱元颇为倚重,却不敢确定他就是胡广吉口中的钱某人,主动问道,“请问大人如何称呼?”
唇红齿白、讨人喜欢的笑容对钱元毫无作用,他撩了衣袍端坐在圈椅上,淡声诘问,“你是哪年入宫的?”
廖俊昕瞥了眼他腰间的脂玉绦钩,恭敬作揖道,“奴婢景泰七年入宫,是司礼监值房的答应。”
“你呢?”钱元转头问另一个叫石雅言的。
“奴婢是天顺元年进的宫,一直在司礼监当差。”
“当的什么差?识字么?”钱元挑了眉梢。
“奴婢在值房侍候,不识字。掌班太监说了,奴婢是侍候小爷书房的差事,不识字更好,”石雅言似乎胆子小些,说话细声细气。
钱元哼了一声,想到掌班太监这种荒唐的揣度,有些哭笑不得,“廖俊昕,你呢?难道也不识字?”
“奴婢会读,也会写一些,”廖俊昕低头回话。
钱元扫了眼二人,漫不经心道,“你俩先做一月粗役,若是我瞧得上,再提你们去书房。不管你们之前当的什么差,认不认字,到了这里,通通给我安分守己,要是谁敢惹事,不用上头动手,我第一个先揭了你们的皮。”
两人见他神色浅淡,却让人觉得发怵,赶紧跪地磕头道,“奴婢不敢。”
钱元慢腾腾站起身来,修长的手指理了理发皱的衣袍,“我叫钱元,掌管小爷书房,有什么事直接来回我,听清楚了么?”
听到钱元出门的声音,廖俊昕才抬起头来,原来他就是那个人。
钱元回到屋内,踱来踱去,想到自己如今当差、吃住,都在俊草眼皮子底下,若要办些私事很不方便,也是时候替自己找几名心腹了。薛贞现在书房当差,算是自己提拔的,还有今日这二人,之前都在司礼监当差,其中极可能有曹吉祥的眼线,特别是这廖俊昕,似乎有些聪明过头,以后还得对他多加留神。
他悠悠转着小指的玉戒,起身燃了一枚香饼,新制的衣袍浆得笔挺,随着他的步子,带出轻微的摩擦声。氤氲的奇楠过了清暖的前味,变得愈来愈浓,腾起的青烟好似妖娆的女子轻轻贴着他的袍摆、腰间,撩过他的衣袖,漫过了他的眼睛,钱元伸出手,烟气随着他的手指翻转流溢,却遮不住他眼底的一片寒凉。
他轻轻抚摸着小指上纤细的玉戒,阿婻,你还恨我么?
初夏,李贤恢复尚书之职,重新入主内阁,皇帝待他亲厚如故,曹吉祥和石亨心里恨得牙痒痒,却无计可施。这日曹吉祥下差,一脸阴郁地回到值房,唤来了司礼监掌司胡广吉。
“奴婢给曹公请安,”胡广吉跪地磕头。
“免了,”曹吉祥饮了口茶,“最近石亨那里有什么动静?”
“回曹公的话,石亨见李贤重获圣宠,有心拉拢,可李贤并不给他面子。还有,”胡广吉小心回道,“经过此事,李贤似乎更为谨慎,万岁爷若无宣召,他从不入宫。”
“两只老狐狸,一个比一个贼,”曹吉祥冷哼一声,“咱们的人呢?”
“曹公放心,奴婢都已安排妥当,石亨新收的小夫人,她身边的侍女是奴婢的人。”
第43章 眼线()
“让她给我盯紧了,”曹吉祥唇角多了丝笑意。石亨说到底不过是一介武夫,自己并不怕他翻了天去,但太子却不同。太子和他的詹事府同李贤走得很近,若是以后登基继位,自己的日子可不好过。他眯了眯眼睛道,“广吉,东宫的人送去了没有?”
胡广吉料到他要询问此事,利落地答道,“回曹公的话,人上月就送去了,叫廖俊昕,是值房的答应,识几个字,人也机灵。”
曹吉祥知他办事向来周全,嗯了一声,突然问道,“俊昕?哪个俊?”
“和苏俊草是同一个字,”胡广吉微微笑道,“奴婢觉得,这样反而不易引起那人的怀疑。”
“他可不是好糊弄的,你吩咐下去,让那个俊昕万事小心,”曹吉祥想起钱元,心里如猫挠一般痛痒难忍。
“是,奴婢都关照过了,如今俊昕已在书房侍候,奴婢让他安安分分待在那里,闲事一律不许插手,”胡广吉低声回禀。
曹吉祥点了点头,“例行传话还是老规矩?”
“是,东宫侍卫秦云飞一直是咱们的人,之前因为无人接应,只能打听些门禁出入的闲事。”
“用赏钱袋子塞字条这套,那人都知道,不能每次都用,”曹吉祥双手不自觉地搓着,叹了口气道,“咱们得要想想别的法子,不然时间一久,容易露马脚。”
胡广吉看曹吉祥恨恨的样子,心里也是满腹苦水。自己曾经亲眼所见,这位随堂太监言辞犀利、杀伐果断,一双眼睛洞若观火,谁想要糊弄他,简直比登天还难。
“曹公,这人是真心帮苏俊草么?”胡广吉压着声音问道。
“他还会有真心?”曹吉祥睨了胡广吉一眼,“苏俊草不过是块跳板,要不然,他哪这么容易从更鼓房里出来。”
“曹公,据奴婢所知,东宫之内不全是苏俊草遴选的新人,他们中有一个是从司礼监出去的,如今还当了苏俊草的贴身差事,叫袁珵秀。”
“司礼监的人调去东宫,我怎么不知道?”曹吉祥掩面打了个哈欠,接着问道,“他之前当的什么差?”
胡广吉见他有些疲累,立刻跪在他脚边,一边轻轻替他捶腿,一边说道,“这人原是个普通的答应,因为容貌姣好,被值房的掌班看上了。”
“继续说,”曹吉祥眉梢一抖,脸色骤然沉了下来。
“是,”胡广吉偷偷打量着他的脸色答道,“袁珵秀不乐意,竟然闹了一通,掌班怕他将此事传将出去,就把他混在新人堆里,送去了东宫。”
曹吉祥向来看不惯此类污事,提声斥道,“居然将人往东宫塞,真是蠢到家了,他是哪个值房的掌班?”
“是刘奉御值房里的,叫张笑兰,”胡广吉见曹吉祥抬手示意,慢慢起了身子。
曹吉祥思付片刻,吩咐道,“让俊昕和袁珵秀先搭个话,探探他的口风再说。记得每次探话不要多,而且必须是家常闲话,如此过了一段时间,才能慢慢打探咱们的事。至于张笑兰,先别动他,等问清了袁珵秀的意思再做打算。”
“是,奴婢出去就办,”过了半响,胡广吉犹豫着说道,“曹公,听说今日万岁爷又单独召见了李贤…”
“也不是头一回了,”曹吉祥将衣袖一甩,“这个李贤,每次都要拉着万岁爷,两人能说上半个时辰,不知他又在那里嚼什么舌根。广吉,你把下面的人给我看好了,若谁敢给我惹事儿,我弄死他。”
“是,奴婢知道了。”
曹吉祥斜倚在太师椅上,想到胡广吉安排的这几人,用来对付钱元只怕还是不够,如果实在不行,只好动用自己的那枚暗子了。
“曹公,”胡广吉听他没了别的吩咐,提醒道,“后宫那两位,不知曹公有何示下?”
曹吉祥听完,不禁叹了口气,自己真的是老了,这么要紧的事,竟然差点给忘了。
皇帝膝下有数位皇子,但皇二子德王倜傥放逸,皇五子秀王身体孱弱,皇六子崇王乃是太子的同胞兄弟,皇七子吉王和皇八子(尚未封王)也都豪放尚武。虽然太子之位已定,可对于皇帝而言,后宫妃嫔有喜,身为一国之君的他亦是十分看重。
“安妃娘娘和陆才人,这可是顶要紧的事了,”曹吉祥想起太子说话磕磕巴巴的样子,不禁皱眉,“两位娘娘,你都派人给我照看好,谁的肚子里若是出了皇子,咱们可就有指望了。”
“是,奴婢早已安插了眼线,吃穿日用都有人看顾,就算安妃娘娘对陆才人有所企图,也没机会下手,”胡广吉知道事关重大,每日都会要求底下人禀报。
“万岁爷看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