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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部分

明宫浮沉录-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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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奴婢哪敢呐,万岁爷放心,奴婢一定查个水落石出,”曹吉祥嘴里说得信誓旦旦,心里却想到了另一人的所求之事。

    曹吉祥躬身退出,听到一旁传来杖责之声,不由眉头紧皱。这孩子确实十分机灵,自己不过稍稍点拨,他就知道如何作答,周培善的旧案并无差池,自己也可放心了。不过,皇帝既然贬了苏俊草出去,为何不换上新人,如此安排究竟有何深意?

    杖刑完毕,一内官恭敬上前请示,“曹公,五十杖已责毕,是否现在就将苏俊草送去更鼓房?”

    曹吉祥刚要点头,忽然又改了主意,“不必,依旧将人送回撷芳殿。”

    武忞得知皇帝传召的消息,便令银宝出去打听,足足等了一个多时辰,见到银宝推门而入,他脱口问道,“怎么样了?”

    银宝笑着作揖道,“恭喜掌司,这事成了。”

    “你仔细说,”武忞急急吩咐。

    “万岁爷传召苏俊草问话,龙颜震怒,下旨杖责五十,将人贬去更鼓房了,”银宝讨好地说道。

    “杖五十?”武忞心里哼了一声,都说皇帝心慈,果真如此,直接责毙,岂不省事?不过,既被贬去更鼓房,收拾他不过是迟早的事。寻思一番后,武忞觉得还算称心,笑了夸赞道,“你这回功劳不小,我说话算话,你且安心等着调令。”

    银宝听他竟然主动提起此事,心下一阵狂喜,连连磕头道,“奴婢谢掌司恩典。奴婢能有今日,全靠掌司提拔重用,奴婢心里不敢存非分之想,只求日后都能跟着掌司,效犬马之劳。”

    “少啰嗦,”武忞睨了他一眼道,“你若安心跟着我,少不了你的好处。”

    “是,更鼓房那边,要不要奴婢去打点一下?”

    “急什么,”武忞唇边卷起一丝笑意,“到了那地方,还怕没有机会?”

    “掌事多谋善断,奴婢实在佩服。”

    “对了,”武忞突然想到一事,“东宫掌事之职,如今安排了谁去?”

    “说来也怪,听说万岁爷否了曹公的提议,只命万贞儿暂领东宫掌事。”

    武忞心中暗暗思附,经过这场风波,皇帝想为太子斟酌一位更妥当的掌事,也算合情合理。他挥手令银宝退下,倚在榻上闭目养神,近来因为俊草之事,他茶饭不思、寝食难安,此时没了牵挂,竟慢慢睡着了。

    窗外白云苍狗,时卷时舒,好若世间潮涨潮落,荣悴半点不由人。

    俊草半身鲜血淋漓被人抬回了撷芳殿。

    “什…什么?降…降更…更鼓房净…净军?”太子愈说愈急,愈急又愈说不清楚。

    “小爷你别担心,”万贞儿坐在太子身边,柔声安慰道,“奴婢已经派人去请陈院判,等他看了俊草的伤势再说。”

    太子抓住万贞儿的手,着急问道,“更鼓房?到底是怎么回事?”

第28章 物证() 
宫人皆知,更鼓房当差者悉为获罪之人,净军则为其中最低等之职,其职晴夜尚可,若遇风雨晦冥,苦不可言。

    万贞儿轻叹了口气,“今日未时,万岁爷召俊草去御书房问话,不知怎么就责他谄媚惑主,曲意逢迎,俊草辩了几句,万岁爷龙颜不悦,下令杖了五十,还将他贬去更鼓房当差。”

    “谄媚惑主?怎么会这样?我要去找父皇,”太子说着话就要往外走。

    万贞儿急忙跪下,一把抱住了他,“小爷,万万使不得。”

    “如何使不得?”太子看万贞儿脸上淌泪,急忙拉她起来,“贞儿,你起来说。”

    “万岁爷罚了俊草,就是因为小爷对他太好,让他无端落了别人的口实,”万贞儿一边抹泪,一边哽咽道,“万岁爷并不知道俊草的忠心,只担心小爷你受了外人的挑唆,被人利用。”

    “那…那现在该怎么办呢?”太子搓着双手,一脸犯难。

    “唯今之计,只有让俊草先去更鼓房,等过些日子,万岁爷心情好了,再把俊草要回来。”

    “可我舍…舍不得俊草,”太子想起俊草的好处,忍不住又要哭。

    万贞儿见太子松口,愈加柔声细语,“奴婢也舍不得,但这是万岁爷的意思,万岁爷如今正在气头上,若是这个时候说情,只怕适得其反。”

    “既然我什么都做不了?那我去瞧瞧他,”太子又要往外走。

    “小爷,还是让奴婢去吧,”万贞儿将他揽在怀中,轻声说道,“奴婢已经安排袁珵秀照顾俊草,他不会有事的。”

    太子看着万贞儿,满是不解,“贞儿,俊草到底有什么错?

    “万岁爷说他错,他就是错了,”万贞儿沉默了一会,继续说道,“明日里你去给万岁爷请安的时候,千万不要提及俊草之事,就算万岁爷问了,你也要假装不在意。”

    “这又是为何?”太子心里正有打算,想去探探父皇的口风。

    “只有万岁爷觉得,俊草在你心里无足轻重,才会愿意放他一码,”万贞儿叹了口气。

    “俊草对我这般好,我却帮不了他,”太子无奈摇头。

    “小爷,俊草不会怪你的。这样,你且安心在这里等着,奴婢先去看看他,”万贞儿退了出来,径直走向俊草的住处。

    俊草见到万贞儿,正要开口说话,被她一个眼神轻轻阻止,她吩咐袁珵秀去门口守着,自己坐在他的床边,一边替他拭汗,一边说道,“俊草,小爷要来看你,我没让他来,他要去找万岁爷说情,我也没让。”

    俊草轻轻点头,“奴婢明白,姑姑做得对。”

    “陈院判一会就过来,”万贞儿眼眶微红,“俊草,你且安心养伤,有什么事,咱们以后再说。”

    “多谢姑姑,”俊草只是谢了一句,其中却包含了很多难以言说的感激和理解。

    休养了近一月,曹吉祥也没派人来催,眼看伤势恢复得差不多,俊草想到要走,却纠结于如何处理那卷物证。其实自己早该找一可靠之人,托付此物,否则万一出了岔子,如何对得起周掌司的托付?

    初秋,清风徐徐,俊草跨入了这座他既熟悉又陌生的宫殿,太子见了俊草,从椅座上直接跳了下来,将他左看右看,一脸欣喜,“俊草,你已经好了?”

    “是,奴婢已经无碍,所以今日特意过来辞行,”俊草知道太子不愿意听,可该说的还是得说。

    “这么快?”太子果然拉长了脸。

    “若是换做别人,早被送去当差了,奴婢如今能跑能跳,难道还能赖着不走?”俊草知道太子的脾气,只能故作轻松,出言相哄。

    想到俊草挨打刚好,又要被贬去更鼓房当差,太子不禁抽噎起来,自从俊草来到东宫,就没离开过自己,走到看似平顺的今日,想不到还要分离。他抹着眼泪问道,“俊草,我这太子是不是很没用?

    “小爷,都是奴婢的错,”俊草忍住眼中的泪水,“奴婢不能再侍奉你了,以后你一定要听万姑姑的话。”

    “不好不好,俊草你放心,我一定会把你要回来,你等着,”太子紧紧搂住俊草,不肯放手,万贞儿也在一旁陪着落泪。

    “俊草,明日姑姑送你去吧,”万贞儿将太子揽入怀中,替他擦干泪痕。

    “不必麻烦,奴婢自己去就行。以后,东宫的事只有姑姑一人管着,若来了新掌事,还请姑姑掌个眼,看来人是否规矩,”俊草不忘嘱咐。

    万贞儿听他还在操心东宫之事,破颜笑道,“晓得了,你倒不担心自己的事。”

    俊草轻轻一笑,“奴婢这差事就是打更,没什么可操心的。”

    “听说前些日子,万岁爷已经下旨,处决了散播流言之人,”万贞儿将俊草拉到一边悄悄说着。

    “姑姑可知道是些什么人?”俊草心里一激灵。

    “是尚膳监的人,万岁爷还亲自拘问了,那些人说,你总对他们挑三拣四,又眼红你这掌事之职得来不费力气,所以想给你点颜色看。”

    俊草叹了口气,可怜这些替罪羔羊,落到性命不保,都是因为自己。

    “万岁爷既已查明,为何没有旨意让你回来?”万贞儿有些失望。

    俊草摇了摇头,耐心解释道,“万岁爷此举不过是杀鸡儆猴,以正宫纪。奴婢这通责罚却是万岁爷的意思,也是为了小爷着想。”

    见万贞儿轻轻点头,他低声说道,“奴婢还有件私事,想请姑姑帮忙,不知姑姑可愿一听?”

    万贞儿跟他到了外屋,听他仔细讲了物证的前因后果,秀眉紧蹙,“这么要紧的事,你为何不早说?”

    “武忞的父亲曾经救过我的命。”

    “你这个人呐,”万贞儿又是叹气又是摇头,“那我该如何帮你?”

    “若哪日我死了…”

    “呸呸呸,”万贞儿啐道,“胡说八道些什么。”

    俊草笑了继续道,“请姑姑把物证呈给小爷。”

    “好,我记下了。”

    “多谢姑姑,这物证系着多条人命,还请姑姑好生看顾,奴婢告辞了,”俊草跪下给她磕了头,转身离去。

第29章 钱元() 
次日一早,俊草没有惊动任何人,背上包裹,独自来到更鼓房,他一报名字,立刻有人出来,将他带至一间宽敞的正房。

    屋里坐了一人,大约四十上下,脸色惨白,眼袋发青,听自己身边这人称呼他吴掌班,俊草躬身行礼,“奴婢苏俊草见过吴掌班。”

    “你就是那东宫的苏俊草?”他瞧着俊草,惨白的脸上忽得多了一抹血色。

    “正是奴婢。”

    “从东宫被打发来的,你可是头一个,”他一双发肿的眼泡,将俊草细细端详了一番,觉得此人果然如传闻所述般,形貌昳丽,丰姿秀美,他忍不住嚼舌问道,“听说小爷十分宠你?”

    俊草看他这卖力打听的模样,不由心生嫌恶,敷衍道,“吴掌班说笑了,若是小爷真宠奴婢,怎会不替奴婢求情?”

    “宫里的事,谁又说得清楚?”他咂嘴说着,好似无限风流蕴藉其中,“听说小爷宫里的人,个个都是容貌出众…”

    俊草不想听他满嘴胡言,打断了他的艳丽揣测,“奴婢奉万岁爷旨意,来更鼓房当差,具体差事还请掌班吩咐。”

    吴掌班见俊草一脸正经,心中不快,哼了声道,“别以为你还是那个东宫掌事,到了这更鼓房,你给我好好夹着尾巴做人,不然爷的杖子管叫你屁股开花。”

    “如果没有别的吩咐,奴婢先告退了,”俊草没有理会他的粗鄙言语,行了个礼转身退出。

    身边那人也跟着他出来,淡淡说了一句,“吴庆安就是这德行,其实他人不坏。”

    听他居然直呼掌班的名字,俊草看了他一眼,见他二十出头,模样普通,遂点头道,“多谢,还未请教兄台尊姓大名?”

    “我叫钱元,既已见过吴掌班,我带你去净军值房。”

    说是值房,其实只有一座通铺和一只储柜,铺上有几人正在睡觉。俊草将包裹轻轻塞进柜子,低声问道,“钱兄,你也住在这里?”

    “我住在对屋,有事你可以来找我。”

    俊草犹豫着问道,“对屋也是净…?”

    “我领着平巾牌子,吴掌班平日里不管事,每夜的轮值都由我来安排。”

    更鼓房内除了一员掌班,就是平巾和乌木牌者,再往下曰二牌和定水牌子,最低等才是自己这净军之职,此人年轻轻轻,官阶却不低。

    俊草有些诧异,想要仔细打量一番,却见他微微低头,一双水葱似的手指提起泛旧的月白色衣袍,就着床铺坐了下来,身姿笔挺。俊草正要行礼,被他伸手轻轻挽起,宽大的衣袖从俊草鼻尖拂过,隐约带来一股淡淡的香气。

    “我不在乎这些虚礼,不过我说的话你要好好记着,”他眉目之间故作浅淡,却遮掩不住他的威严之色,“从起更三点,到五更三点止,净军需要轮流上元武门楼打更。你们每夜共有五人,每更只许一人上楼,而且不能携灯,还有,千万不可误了时辰。”

    “是,奴婢记下了,”俊草改了自称,点头答应。

    “这种按部就班的差事,自然难不倒你这东宫掌事,”钱元说完正事,又是一副散淡的模样。

    “钱…”,俊草一时间不知如何称呼。

    “叫我钱元,更鼓房里都是获罪之人,不用自称奴婢,只要你把差事当好,其他的都好说。”

    “是,我知道了。”

    “你别怪吴庆元嘴碎,其实,我对你也挺好奇的。”

    “嗯?”俊草不知道他要问什么,心里忽然戒备起来。

    “你放心,好奇归好奇,”他见俊草有些紧张,不由哂笑道,“我并没有打探的意思。今夜没你的差事,你先踏踏实实睡上一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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