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剑天澜录-第7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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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潇甚至能嗅到他衣服上的檀香,心里怦怦乱跳,好半天才镇静下来道:“你……不怕我是来取你性命的么?”小皇上道:“你不是。”张潇奇道:“你凭何判定我不是?”
小皇上包扎完毕,站起身微笑道:“你来皇城有何贵干,我并不知晓。但你若有心行刺,瞿总管是不会放你进来的。”
三剑天澜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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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相托
更新时间:2010…1…22 23:28:41 字数:3640
张潇听糊涂了。从前到后都是自己下的决定,他为什么说是瞿英放自己进来的?想起今晚心绪反常地烦躁,张潇忽然猜到,难道瞿英会那传说中的什么蛊心之术,暗中操纵了自己的神智?想到这里,不禁打了个冷战。
这时小皇上回身吹熄了桌上的烛台,在黑暗中道:“请教壮士高姓大名。”张潇道:“在下姓张名潇。”他却留了个心思,没有说出自己的师承门派,以免招来灭顶之灾。
小皇上道:“张壮士,请坐罢。你我今日,也不必拘泥君臣之礼,只以你我相称便是。”他自己先在桌边一张锦榻上坐了,张潇后退两步,在一张矮凳上坐下,暗地里调匀呼吸,加速身体的恢复。面前的这个人是当今天子,深藏不露,城府和锋芒掩得极深,连自己都感觉不到他的气息,张潇不禁有点惴惴。转念一想,自己本就是该死的人,这条命能活到现在,都是赊出来的,还有什么好怕?胆子又大了起来。
小皇上道:“瞿总管胆大心细,武功又高。他之所以容你进我房间,是有一事相托。”张潇道:“什么叫‘他容你进我房间’?请皇上明示。”小皇上道:“你摸摸你手中的那个剑柄,上面残余的剑身,不足半寸。”张潇道:“是这样。他手中宝剑甚是锋利,两下便把在下的剑斩为三截。”小皇上道:“寻常人若是用利刃宝剑斩断对方兵刃,应是从半腰里下手。他出了两剑,那么你的剑身应该还剩下四分之一才是。”张潇一想,果然是这个道理,只不知瞿英为何如此?
月亮慢慢转过半空,清辉逐渐从窗子的缝隙中渗透进来,屋子里也不算完全的漆黑一片。张潇是习武之人,耳目比常人聪明敏锐,很快便适应了房中的黑暗。他偷偷观详面前的少年天子时,忽然发现他一只手捏得紧紧地放在膝上,另一只手伸在桌子下面,好像握住了什么东西。张潇暗道:“他也挺紧张的。不错,他以天子的尊贵,同危险的江湖剑客同处一室,自然要处处小心地戒备着。那桌下暗藏着的,应该是匕首之类的防身器物吧。”想到人与人之间无法完全接纳信任,又想起父亲曾说过的“防人之心不可无”,不由心灰意冷,兴味索然。
小皇上却没发觉张潇的异状,自顾自道:“瞿总管忠心耿耿,担心朕的……我的安危,肯定不能让壮士你手持兵刃进来。若我猜的不错,他应是带着护卫追了你好久吧?其实宫中侍卫之强,尤胜京中金领捕快,诛杀十倍于己的敌人也非难事。我听远远近近的闹了好久,那便是瞿总管故意放纵以请君入瓮。依我看来,你并非是心存恶念的奸邪之人,而是一心扬名的单纯少年罢了。太祖太宗时候,皇城里都有刺客出没过,那些刺客,竟然有几个后来成了在野的不世名侠,这个榜样可不好。”
张潇听对方说话的口气,依然是高高在上不可触及,心中暗叹了一声,道:“到底有什么事可让在下效力,皇上请说。”小皇上沉默了一会儿,道:“不是什么大事,只是想请壮士帮我传个话。今夜先好好歇息,明日再说吧,你在这里耽一天,明晚再走,当可无恙。”张潇自打进了这个房间,身上一刻也没有舒服过,也无心追问,只是缓缓吐纳,专心运转内力。
过了一会儿,张潇心宇澄澈清静,逐渐感知周围自然,发觉小皇上呼吸沉稳悠长,一直坐在桌边未曾动弹,不知在思索什么事情。而门后的卧室里还有一个人,呼吸细微娇弱,应是女子无疑,不知是哪个嫔妃,难怪那时小皇上要先扯过屏风将门掩住,才肯重燃灯火。
房间里一片静谧,一只蚂蚁爬过的声音也能听得见。忽然内间里的女子轻轻呻吟了一声,呼吸粗重起来,好似极为痛苦。小皇上几步赶到房内,伸手入被握住那女子的手,轻声道:“又来了么?”关切担心之色溢于言表。
那女子也知外人在场,有点羞怯的意思,但总是忍耐不住,难以像之前那般安静。张潇浑如不觉,一声不响坐在原处。小皇上急道:“朕去宣太医!”转身向外走去。走到门口,又把脚步生生停住,看了看张潇,面露难色。
张潇慢悠悠道:“皇上请便,我依先前躲在窗下便是。不过依在下之见,即使太医前来,恐怕也只是治标不治本。”小皇上奇道:“你如何得知?”张潇道:“否则你刚才不会说‘又来了’。”小皇上长叹一声道:“确实如此。我也懒得搭理那些人。”话虽这么说,可是床上那女子愈加凄楚,忽听“哧”地一声响,床单竟被她扯破了。小皇上心如刀绞,又要向外走。
张潇道:“不知娘娘是何征状。”小皇上仔细看了张潇几眼,道:“从数日之前起,她身上便时时疼痛。那一股痛感倒也奇怪,并不是固定在一处,而是体内乱窜,时而在腹,时而在胸,时而在背,发作也没规律。”张潇听他这么说,心中猜出了个大致,道:“在下斗胆,可否让我为娘娘把脉一观?”小皇上眼中射出希望来,道:“请!”宫中嫔妃被其他男子接近,那是大不讳之事,不过现在小皇上忧心如焚,只好死马当活马医,也管不得那么多了。
被子被拉得很靠上,连枕头都遮了一半,枕边涌出一抹乌云,一直纤细苍白的手从被下伸出。张潇轻声道:“得罪!”伸出三指轻轻搭在那皓白的素腕上。触及之处,并未像想象之中那么温软,而是冰冷僵硬,可见被中人所受的痛苦。
张潇凝神感知了一会儿,问道:“那是怎么样的痛感?是砂石打磨一般,还是利刃加体一般,还是针刺火烧一般?”被中人咬牙道:“就好似,有一把短刀在五脏六腑之间攒来刺去……这几日,疼痛的部位经常在左肋之下。”张潇松开手,回头对紧贴自己身后的小皇上道:“我知道了。”小皇上急道:“是怎样?”张潇道:“这原本不是疾病,太医们无法医治,并非他们医术不高。说来奇怪,娘娘体内不知何处来了一股阴柔的气息,应该是一个懂武功的人下的手。若不尽早除去,好的也会全身瘫痪,坏的只怕难逃性命之危。”
小皇上定定地盯视了张潇几眼,后退一步,拱手拜道:“请先生代为禳治!”张潇急忙扶起,道:“我既能道出症由,必有救治之法,皇上不必多礼。只是请皇上回忆一下,是何人接近了娘娘?”小皇上牙关咬得紧紧的,明显是在克制自己的愤怒,道:“是那个妖妇……她不仅害了朕的孩子,还要害朕的皇后!”
张潇吃了一惊,这才想起数日之前听史老头讲过轶闻,说是浣衣局里的一个妇人为皇后按摩之后,当夜龙胎便不保了。那时震惊过后,立即被姜朔叫去,倒也没有深究,不想却在小皇上口里得了证实。他本以为这是皇上某个爱妃,原来却是母仪天下的正宫皇后!
张潇定定神,道:“那妇人想来擅长阴柔内力,是以当时娘娘并未出事,而是夜半才有了症状。”小皇上看了张潇一眼,叹道:“宫外人都知道此事?朕的脸面算是丢尽了!”俄而又道:“请张兄速速救治罢!”张潇摇头道:“不可。若是现在动手,那股气息生出反抗之力,娘娘的身体便成了战场,徒增痛苦。只有等娘娘熬过这一场,才是在下显手段的时候。”小皇上吁出一口气,道:“那么,先谢谢了。可惜朕说的话……”说到这里,猛然发觉自己二人对话声音过大,顿时惊出一身冷汗,生生打住话头,向窗外看了一眼。
张潇微笑道:“皇上莫慌莫怕,若有人接近我们半里之内,在下必能发觉。”小皇上听他这么说,才算安下心来,摇头笑道:“习武之人可真是厉害,耳聪目明,心念和毅力也都比常人要强。”张潇道:“习武强身,只是探索天道的一个途径。如皇上等不能习武之人,当有自己的道路可走。”他这话意蕴颇深,小皇上听了半晌没说话,才艰难地挤出一个笑容。
张潇回到原处继续静坐,小皇上自去床边抚慰皇后去了。张潇看他二人伉俪情深,倒也生出些许感动。历史上与皇后情深意笃、患难与共的皇帝,如隋文帝、唐太宗、明太祖,都是有数的明君,天子方今虽然年幼,日后定可有一番作为。那幕后的人竟然对皇后下手,是先除去了他的一只臂膀,之后他一个人难免不保,救了皇后,也就是救了皇上。他又想到自己身上,还要奉皇上之命跟宫外的某人传话,当一回钦差大臣!那个曾在紧要关头出手相助皇家的侠客,皇上亲自为之撕衣裹伤的侠客,史书上会不会也留下个名字呢?这么一想,郁结的心中也有了一丝丝快慰。
片刻之后,张潇转而想到:“他是汪洋大海中的一座孤岛,无人可用才不得不托付我这个初次见面的陌生人!否则他刚才还会掩护我、关怀我么?他心中必然也知道,此举冒了绝大的风险,但是他实在没有其他办法和外界联系,原来,我只是个下下之策!即使千秋百世之后有人在书中读到我的名字,顶多嗤笑一句‘张潇不过应时成事罢了’,唉,难道我自己就不能颠覆时局、自己给自己造势么?”
“皇上这般做当然也没错,换做是我,我也不能坐以待毙,即使冒了大风险,也要拼上一拼!原来谁都没错,那么错的到底是谁呢?是谁把我弄得这般不开心?我也好想如同爹爹、丁老门主和几位师兄那般,吐辞为经举足为法,言出如山令出如鼎!或许二十年、三十年之后,我会达到这一个地步,但是这中间的路,实在谈何容易、谈何容易!那是太痛苦的打捶和煎熬。这一段如生命一般漫长的遥不可及的路程,竟要让我一个人孤独承担么?”
张潇这才发现,长久以来自己的知心交际都停留在父兄的层面,如今赌气出逃,竟然没有一个人可以倾吐心事!想到这里,不禁涌起了一阵男儿掉泪的悲怆。
三剑天澜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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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零一、
更新时间:2010…1…24 23:10:38 字数:3481
丁毅之持杯走到窗边,道:“刚才夜空里亮得跟白昼似的,现在却又看不到了。”张随道:“这几日频发大事,表面上看似千头万绪,但我总觉得所有的事情都是围绕着一桩事情来的。你孤身一人独在异乡,尤其要小心注意。”丁毅之饶有兴趣道:“那是什么事情?”张随摇头苦笑道:“我也不晓得,也许要当它真正发生之后我才能意识的到。那司熠辰今晚似乎没有尽兴,日后难免要再找你的麻烦,他武功高并不足惧,只是官职在身,只怕不好对付。”丁毅之道:“他年轻艺强,也是个心高气傲的人,不会用官阶来压我。他若是真刀真枪来找我较量,那再好也不过了,他不找我,我还要找他的!”
自司熠辰匆匆离去,他们五人别了白思源父子出来,也没有专找雅间,只是随便在路边一处酒家寻了一副干净的座头,要了几碟素清小菜,一壶热酒而已。这时夜也已经深了,四下里客人不多,整座厅子黑了一半。头发花白的掌柜伏身在旁边一张桌子上动作迟缓地拨拉算盘珠子,年轻的伙计肩搭半湿的粗麻汗巾,坐在门槛上垂头打盹。
陈仲平本向丁毅之问问司熠辰的武功来路,转念一想,丁毅之毕竟是一流人物,前途未可限量,自己主动攀话,难免有附龙之嫌,会被人瞧不起,只好端起一杯酒,将话头压了下去,心道:“反正以后他还要来找这丁的,总会有机会见面。”
陈泰对张随担心道:“大少,你公然出手杀了余沙白那厮,若是官府找上麻烦,那如何是好?”张随还没说话,赵巨炎哈哈笑道:“你不用担心这个,只交给刑部就是。他是朝廷挂名的武将,却沾手掘宝之事,要扰动皇城安宁,单是这一件,他就是个死罪!至于因分赃不均被殴打致死,更是让人脸上无光,谁会下力气为他追查?只要避过目下这个风头,日后必可无事。余沙白自作孽祸,上天假手三师弟除暴耳。”他指向邻桌上的一根蜡烛道:“人就如同这蜡烛,立身规正,当可照耀一方;站不直,必然泪多命短!”
众人一齐鼓掌,张随喝彩道:“泪多命短,二师兄妙喻!”陈泰放下心来,又叹口气恨道:“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