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剑风流-第7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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俞放鹤皱了皱眉,轻叱道:“俞某行事,素来光明磊落,怎会不远千里来叫你行这不仁不义之事,你胡乱血口喷人,莫怪本座要替江湖除害了。”
雷风满头大汗滚滚而落,嘶声道:“你……你这假仁假义的恶贼,你为何要陷害于我?你……”
话未说完,剑光已匹练般刺来。
林瘦鹃厉声道:“你竟敢出口辱及盟主,就凭此罪,已是罪不容诛。”
他嘴里说了三句话,手里已刺出七八剑之多。
雷风腰畔虽悬著柄紫金刀,却连拔刀的功夫都没有,肩上已被划破条血口,一面闪避,一面嘶声呼道:“你们这些人难道就眼看著我被他们害死,江湖上难道没有公道了么?”
随著俞放鹤来的几个人,一个个仰面望天,竟好像什么事也没有瞧见,什么话也没有听见。
雷风的紫红长袍,已被划得片片碎裂,头上戴的一顶束发金冠,也已被削断,满头乱发疯子般披了下来。
霹雳堂名声虽响,但却非以武功取胜,雷风自他爹爹处承继了千万家财,从小巴是席丰履厚,并没有真下苦功练过武,林瘦鹃却是身经百战的剑法名家,根本就不给他机会伸手去掏暗器。
雷风又接了十余招,已是气喘如牛,忽然嘶声狂笑道:“好,姓俞的,你要杀我灭口,我就索性成全了你吧。”他身子向前一扑,竟然向剑尖迎了上去。
他实在再也不能忍受这样的苦战,竟索性一死了之,只见长剑穿胸而过,林瘦鹃拔出剑来,鲜血已染红了他的衣裳。
雷风双手掩著胸膛,身子踉跄后退,血红的眼睛,从这些人面上一一扫过,凄声笑道:“好,好,好,你们这些自命侠义的人,我总算认得你们了。”
凄厉的笑声,令人毛骨怵然。
除了俞放鹤、林瘦鹃外,已有些人忍不住垂下了头。
雷风仰天长叹道:“只可惜红莲花不在这里,否则他绝不会一句……”
话未说完,已仰面而倒。
朱泪儿情下自禁拉住了俞佩玉的手,掌心湿湿的,已满是冷汗,俞佩玉的手更冷得像冰一样。
这时远处已有两个人奔了过来,这两人虽也穿著紧身黑衣,但面色冷漠,目光更冷漠,就像是戴著个面具似的,一望而知和霹雳堂门下大不相同,显然已是俞放鹤的直系属下,远远望去,他们手里也像是提著兵刃,走到近前,才看出是两把铁锹。
林瘦鹃长剑入鞘,沉声道:“这几具尸身用不著埋葬,你两人将他们带去给李渡镇上的父老子弟瞧瞧,就说盟主已找出了放火的恶徒,而且已将之就地正法,但李渡镇所有的损失,仍由盟主负责追回赔偿。”
大汉们刚躬下身说了句:“遵命!”
远处的废墟后忽然传出一阵拍掌声,一人咯咯笑道:“妙极,妙极,这“追回”两个字,实在用得妙极。”
林瘦鹃的手还未离开剑柄,变色道:“什么人?”
那人笑道:“林大侠用不著吃惊,我只不过是个半截已入了土的老太婆而已,林大侠若要将我也杀了灭口,那真比捏死个蚂蚁还容易。”
听到这语声,俞佩玉和朱泪儿都已知道是胡佬佬来?朱泪儿咬紧了牙,全身都发起抖来。俞佩玉知道她将这恶毒的老太婆已恨之入骨,生怕她忍耐不住,轻轻将她一双小手拉了过来。
这双小手冷得就像冰一样,俞佩玉心里又忍不住生出一种怜惜之意,轻轻握著,久久都没有放开。
朱泪儿却垂下了头,没有瞧他,但也不知怎地,这双冰冷的手,忽然间就变得像火一样烫。
但俞佩玉并没有留意到这变化,因为这时胡佬佬已蹒跚著走了出来,嘴里“格崩格崩”的,像是在嚼著蚕豆。
她一面走,一面叹著气道:“越是没有牙的人,越喜欢吃蚕豆,越是不能做的事,做起来就越觉得有趣,看起来每个人都有几根贱骨头的,你们说是不是?”
林瘦鹃本已想冲过去的,但瞧见这人竟真的像是行将就木的老太婆,反而停住了脚步。
他的确不愧是个老江湖了,知道越是这种人,越是难缠难惹,俞放鹤面上也似已变了颜色,却还是勉强笑道:“前辈莫非是……”
他一句话还没有说出来,胡佬佬就已拚命摇著手道:“俞大侠可千万莫要叫我前辈,我这糟老婆子那有福气做武林盟主的前辈,这一声前辈叫出来,我老婆子已至少损寿十年,再叫一声,可就送了我老婆子的终了。”
她话虽说得很慢,但却似很不愿给别人说话的机会,这句话还未说完,眼睛已转到林瘦鹃身后,然后就接著道:“菱花剑林大侠的威名,我老婆子也已久仰了,但我老婆子只知道林大侠剑法的高明,还不知道林大侠竟有这么好的口才,方才那“追回”两字,实在用得太妙了,简直妙不可言。”
林瘦鹃也只有勉强笑了笑,呐呐道:“在下却不觉得这两个字有什么待别之处。”
胡佬佬笑道:“能在平凡中见功夫的,才是真正的绝妙好辞。”
她指一堆还在冒烟的废墟,接著道:“这里本来是个杂货□,□面虽不大,里面的存货可真不少,至少也得值三五千银子的,是么?”
林瘦鹃陪笑道:“前辈的计算,自然不会错的。”
胡佬佬道:“李渡镇上像这么样殷实的店家并不少,在外面做买卖发了财回来享福的,也有几个,所以这把火至少烧了几十万两银子,是么?”
林瘦鹃道:“以在下的估计也差不多。”
胡佬佬道:“这几十万两银子,本来是该盟主大人赔的,但阁下只不过用了轻描淡写地“追回”两个字,赔钱的责任就落到别人身上去了。”
她咯咯笑道:“该怎么样追呢?去向什么人追回呢?这用不著说,自然是要去找江南霹雳堂,霹雳堂的家财自然不止几十万两,赔了李渡镇的损失后,至少还有一大半留下来,盟主大人不但做了人情,博了侠名,而且还可以弄几十万来自己花花,这样的买卖,我老婆子也真想做一票。”
林瘦鹃等人面上都已变了颜色,俞放鹤却只是淡淡笑道:“既是如此,在下就将这票买卖让给夫人也无妨。”
胡佬佬笑嘻嘻道:“夫人?你怎么叫我夫人?我这辈子也没有嫁过人,到了这么大一把年龄,想做夫人也做不成了。”
俞放鹤微微一笑,道:“既是如此,姑娘此来有何吩咐,只管说出来就是,在下无不从命。”
胡佬佬拍手大笑道:“姑娘?我老婆子至少已经有五六十年没听过别人叫我姑娘了,这一声姑娘简直叫得我骨头都酥了一半,就凭你这声姑娘一叫,我老婆子也不能找你麻烦的,你只管放心就是。”
这时俞放鹤仍面带微笑,他身边的几个人却沉不住气了。
“没影子”屠飞忍不住怒喝道:“盟主一向宽大为怀,但你也莫要太猖狂得意,就算你有两下子,盟主和林大侠也不会瞧在眼里,你还是知趣些好。”
胡佬佬笑道:“我老婆子一向知趣得很,莫说还有这么多位大英雄大豪杰在这里,就凭“没影子”屠飞一个人,要收拾我老婆子也容易得很的。”
屠飞道:“哼!”
胡佬佬叹了口气,道:“只不过我老婆子正活得不耐烦,所以才敢到这里来的,屠大爷你不如就索性成全了我,赏我老婆子一刀吧。”
屠飞忍不住瞧了俞放鹤一眼,像是想问俞放鹤可知道这老婆子的来历?但俞放鹤脸上连一点表情都没有,嘴里也不肯吐出半个字来。
再看那老婆子竟已蹲了下去,嘴巴里还在嚼著蚕豆,看来既像是有恃无恐,又像是真的活得不耐烦了。
屠飞乾咳两声,嘿嘿笑道:“你既然知道我的名头,就该知道我绝不会向你出手,屠某若杀了你这老太婆,日后传说出去,岂非要被江湖朋友耻笑。”
胡佬佬咯咯笑道:“我本倒也以为屠大爷你是个响当当的角色,谁知你竟是个只会说大话吓唬人的狗熊,你连我这么样一个老太婆都害怕,日后传说出去,岂非更要让江湖朋友笑掉大牙么?”
林瘦鹃和向大胡子对望一眼,两人嘴角都露出了微笑,这一笑当真笑得屠飞脸上挂不住了。
他就算明知这老婆子必然有些门道,就算明知别人是要拿他来做问路石,试试这老婆子的武功,但到这时,他也没法子再装佯了,只有硬著头皮,怒喝一聱,向胡佬佬冲了过去,大吼道:“这是你自己找死,怨不得屠某。”
一个人若号称“没影子”,轻身功夫自然不错,此刻只见他身形一闪,腰畔的紫金刀已出手,一句话还未说完,人已冲到胡佬佬面前,身法之迅急,倒也没有辱没这“没影子”三个字。
别人只见他刀光如匹练般向胡佬佬砍下,也没见到胡佬佬站起来,更没有瞧见她有什么动作。
只听屠飞吼声忽然中断,凌空一个翻身,退了回来,一双手紧紧扼住自己的咽喉,两只眼睛怒凸而出,胸膛也不住起伏,一口气像是再也喘不过来。
众人也不知道他是怎会忽然变得这样子的,相顾间也不禁为之失色,再看胡佬佬却在摇头叹息道:“好馋嘴的孩子,吃了我老婆子一粒蚕豆,就舍不得杀我了?看来我老婆子这蚕豆滋味一定不错。”
大家这才知道她竟在屠飞张嘴大吼时,将一粒蚕豆弹入他嘴里,但就连林瘦鹃这样的武林高手都未瞧见她的手动,俞佩玉也不禁暗叹忖道:“这样的暗器手法,只怕连唐无双都要自愧不如了。”
一念至此,他才想到那冒牌的唐无双竟也没有跟来,这两天发生的事实在太多,他几乎已忘了,这冒牌的唐无双,赏已是他唯一的线素,他管了别人的闲事,竟将自己的大事忘怀了。
朱泪儿只觉他双手忽然变得冰冷,脸上却是满头大汗,忍不住以自己的衣袖,轻轻擦著他头上的汗珠。
俞佩玉眼睛瞪著前面,竟如浑然不觉。
这时屠飞头上的汗却比俞佩玉流得更多,竟连掌中的刀都已抛却,两只手都扼著自己的脖子,嗄声道:“蚕豆……蚕……”
胡佬佬笑道:“哎呀,蚕豆莫非呛住了屠大侠的喉咙么,屠大侠为何不吐出来?”
屠飞狂吼一声,竟将手伸进嘴里去,像是想将蚕豆挖出来,一面用力咳嗽,但他的手实在太大,勉强伸进去三根手指,却还是无法将蚕豆挖出,他咳嗽声越来越急,一张脸已渐渐发青,眼泪鼻涕却一齐流下,忽然全身一阵抽搐,接著,又是一声狂吼。
只听“喀”的一声,他身子已仰天跌倒,鲜血自嘴角飞溅而出,两只手不住疯狂般挥舞,鲜血又像雨点般自他手上流了出来,他右手竟已赫然只剩下两根手指,他竟已生生将自己三根手指咬断了。
向大胡子似乎想赶过去扶起他,但向前走了一步,立刻又向后退了三步,望著林瘦鹃道:“蚕豆有毒?”
林瘦鹃只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但闻一阵阵咀嚼之声传了过来,屠飞竟在咀嚼著自己的手指,想见他必已痛苦得无法忍受,众人见到这老婆子的毒药竟是如此恶毒,早已满头冷汗,那里还敢说话。
胡佬佬悠然笑道:“蚕豆炒肉,乃是时鲜名菜,蚕豆和手指同嚼,味道想必也不错,难为你竟想得出这么妙的吃法来,我老婆子就没有这样的口福。”
众人见到屠飞的满脸鲜血,听到他的咀嚼之声,已是心里作呕,此刻胡佬佬再这么样一说,向大胡子忍不住挺过头去,吐了出来。
等他再回过头时,屠飞的手已不能动了,咀嚼之声已不复再闻,只能听见一阵阵微弱的呼吸声。
再过半晌,连呼吸声也终于停止,自他指尖嘴角流出的鲜血,却已变得有如墨汁般漆黑。
胡佬佬叹了口气,喃喃道:“想不到堂堂的“没影子”屠飞,竟连小小一粒蚕豆也消受不起。”
俞放鹤也长长叹了口气,道:“果然是胡佬佬驾到……”
他话还没有说完,众人听到“胡佬佬”三个字,已不禁失声惊呼出声,胡佬佬却吃吃的笑了起来,道:“听你这么说,好像是直到现在才认出我是胡佬佬。”
俞放鹤道:“在下等有眼不识泰山,但望佬佬恕罪。”
胡佬佬凝注著他,好像第一次看到这个人似的,她那张狡猾的、满布著皱纹的脸上,也像是露出了些惊讶之色。
俞放鹤虽还在微笑著,但显然也被她瞧得有些不安,被这么样一双老狐狸般的眼睛盯著,没有人会觉得好受的。
胡佬佬终于叹了口气,摇头道:“你实在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就连我老婆子也弄不懂你?你方才若是想借我老婆子的手来杀屠飞,现在屠飞已死了,你为什么还要装做不认得我?”
俞放鹤微笑道:“但在下实在……”
胡佬佬冷冷道:“你实在是认得我的,二十年前你就认得我了,只要见过我老婆子一面的人,就永远也不会忘记,何况你和我还有些交情。”
俞放鹤面上的微笑,像是忽然被冻结住了,这变化别的人也许都没有注意,但俞佩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