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剑风流-第1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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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活脱脱就像是一只被人放了气的气球,身上穿的衣服质料虽极好,但却足足可以装下他三个人,若说这件衣服不是偷来的,只怕谁也不相信。
敢和“神龙剑客”顶撞的人,这世上可真不多,大家本以为来的人,必定又是位什么了不起的大人物,都不禁有些提心吊胆。
谁知进来的却是这么样一个窝窝囊囊的怪物,看来无论谁一巴掌就可以将他打到阴沟里去。
田龙子又好气,又好笑,脾气反倒发不出了,笑嘻嘻道:“看来阁下想必也娶了个男人做老婆,只因像阁下这样的人材,天下只怕再也不会有女人肯嫁给你。”
这句话说出,大家又不禁笑出声来。
那怪人脸上却连半点表情也没有,只因他脸上的皮实在太松了,就算他的骨肉在动,这张皮也动下了。
只听他哈哈大笑了三声,道:“就算我娶了个男人做老婆,也与你无关,你也管不着。”
别人是“皮笑肉不笑”,他却是“肉笑皮不笑”,他笑得声音虽大,脸上却还是一副没精打采的模样,笑的人彷佛根本就不是他,那笑声就像是从一个很稀奇古怪的地方发出的。
大家本觉这人很滑稽,现在又不禁觉得他有些可怕了。
田龙子轻咳了两声,道:“男人若总是娶男人做老婆,那女人该怎么办呢,这闲事就是管定了。”
那怪人道:“你管定了?”
田龙子道:“不错,我菅定了。”
“管”字刚说出,“定了”两字尚未出口,就听得“僻,啪”两声,声音是既清又脆。
田龙子左右两边脸上又各各多了五个红指印,就像是用朱砂在脸上划出来的,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怎会挨了这两巴掌。
他只觉左边脸上“吧”的一声,身子就要往右倒,但右脸上也及时挨了一巴掌,身子又站稳了。
再看那怪人还是垮稀稀的站在那里,阴阳怪气的瞧着他,若说这两巴掌就是他打的,实在很难叫人相信。
田龙子简直好像在做梦,幸好脸上并不觉得疼痛。
奇怪的是,大家却在瞧看他的脸,目中却露出了惊骇之色,那模样就和见到鬼差不多。
田龙子不由自主往脸上一摸,才发觉自己脸上已肿起了五道指印,一摸上去,比火还烫。
他大骇之下,不禁呼出声,这才发现自己整张脸都僵住了,麻木得根本无法动弹,所以也不觉得疼痛。
那怪人才啥哈一笑,道:“这闲事你还管不管?”
田龙子喉咙里格格发声,却说不出话来。
那怪人忽然转身拍了拍富八爷的肩头,道:“我替你们出了这口气,你们该如何谢我。”
富八爷道:“这!……前辈……”
他也被这怪物武功所慑,这怪物的手往他肩上一拍,他整个人却几乎瘫了下来,那里还说得出话。
这怪人道:“你既不知道该如何谢我,不如我告诉你吧。”
他将那水晶盆带雕像都拾了起来,笑道:“你就把这玩意送给我,也就罢了。”
富八奶奶鼓足勇气,忽然道:“前辈高姓大名,不知可否见告?”
这怪人道:“你不认得我是谁?”
他摇着头,叹着气道:“别人若认不出我是谁,那倒也罢了,若连你们也认不出我是谁,倒真叫找伤心得很,伤心得很……”
说到这里,他忽然自那件又宽又大又长的衣服里摸出条鸡腿来,一见到这鸡腿,他目中立刻露出了贪婪之色,放在眼前看了又看,放在鼻子上嗅了又嗅,却又长长叹了口气,将鸡腿放了回去。
看到他的神情,“富八奶奶”脸上的肌肉忽然扭曲了起来,颤声道:“天……天……天……”
她一连说了七八个“天”字,那第二个字却硬是说不出来。
俞佩玉心念一闪,忽也想起一个人来,失声道:“前辈莫非是天吃星?”
那怪人大笑道:“一点也不错,想不到你这小伙子倒认得我,不容易,不容易。”
俞佩玉这才(炫)恍(书)然(网)大悟,为何他脸上的肉这么松,为何他身上的衣服这么大,原来他本是个胖子。
胖子骤然瘦下来,就会变成这样子的。
但是其胖得如猪的天吃星,还不到三个月怎会变得如此瘦呢?——胖子若想瘦下来,并不是件容易事。
“富八奶奶”吃吃道:“你……你老人家怎会……怎会变得如此清减?”
天吃星叹了口气,道:“你没看到么,我现在什么东西都不敢吃,一吃下去肠胃就疼得要命,人若不吃东西,怎么会不瘦呢?”
他又叹了口气,喃喃道:“看来我已该改个名字,叫“天饿星”才是。”
天吃星本来自命肠胄如铁,常常夸说“大荤不吃死人,小荤下吃苍蝇”,那意思就是说除了这两样外什么都能吃下去。
这么样一个人,怎么连鸡腿都不敢吃了?
大家心里虽奇怪,却没有人敢问出来。
俞佩玉却道:“前辈被那“应声虫”纠缠了许久,日子必难过得很。”
天吃星睁大了眼睛,讶然道:“你也知道那回事。”
俞佩玉道:“倒也略知一二。”
天吃星瞪着他,喃喃道:“这小伙子知道的事倒真下少。”
俞佩玉笑了笑,道:“无论谁被那“应声虫”缠住,想必都要食不知味,睡不安枕,一两个月下来自然难免消瘦。”
天吃星叹了口气,道:“不错,一点也不错,那两个月我简直恨不得死了算了,幸好他缠了我两个月後,突然之间又不知所踪,但是我的肠胃也被他折磨得一塌糊涂,就连山珍海味摆在面前,我也不敢动。”
说着说着,他像是连眼泪都将掉了下来。
一个好吃的人若是不能吃东西了,那日子怎么还能过?
俞佩玉瞪着他手中的雕像,冷冷道:“食色性也,前辈既不能食,所以就来动别的脑筋了么?”
天吃星大笑道:“这你倒错了,我来找这几个雕像,只因我要找一个人。”
俞佩玉皱眉道:“找一个人?”
天吃星道:“无论怎么算,她想必也是武林八美之一,她的雕像也必在其中,我无法看到她本人,也不敢看,能看看她的雕像也是好的。”
俞佩玉道:“她是谁?”
天吃星眨了眨眼睛,什么话也没有说,却比了个手式。
一看到这手式,俞佩玉脸色就变了,失声道:“那日俞……俞盟主放鹤在前辈面前比的岂非也是这手式?”
天吃星讶然道:“这件事你也知道?……炫怪,怪极了。”
俞佩玉道:“据我们知,这手式岂非说的就是“东郭先生”?”
天吃星道:“东郭先生?谁说这手式代表东郭先生?东郭先生会变成了绝色美人?”
俞佩玉心跳了起来,道:“若非东郭先生,这手式说的是谁呢?”
天吃星目中似已露出了惊惧之色,嗄声道:“你既不知道,我又怎会知道……”
说到这里,声音突然中断。
他嘴里不知何时已多了个橘子,不偏不倚塞住了他的嘴里,但若问这橘子是那里来的,谁也回答不出。
接着,就听得一人叹着气道:“这年头日子可真不好过,想找个地方安安静静睡一觉都不容易。”
声音传自屋顶。
大家不由自主抬头去望,就发现大梁上不知何时已悬着一个大布袋,语声竟似是布袋中发出来的。
但布袋中又怎会有人?人在布袋中又怎能将布袋悬上大梁?他好好的一个人,却要躲在布袋里干什么?
俞佩玉正在诧异,已听得众人纷纷惊呼道:“大地乾坤一袋装……布袋先生来了……”
惊呼声中,大厅上几十个人已全部逃得乾乾净净,一个不剩。
天吃星连嘴里的橘子都不敢吐,却将那铁匣雕像留了下来,因为他知道手里带着东西,总不如空手逃得快的,一个人若见过布袋先生,自然逃得越快越好。
口口口
大厅当然静寂了不来,只剩下俞佩玉一个人了。
在一连串如此诡秘奇异的变化发生过之後,一个人站在空阔而静寂的大厅里,头上还有个大布袋在晃来晃去,这滋味的确不好受。
俞佩玉几乎也忍不住要一走了之。
但这时布袋中又发出了声音:“小伙子,你既然还没有走,为何还不放我老人家下来?”
俞佩玉怔在那里,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布袋中的老人又道:“快呀,你难道要眼看我老人家活活被闷死在布袋里吗?”
俞佩玉沉吟着,大声道:“你自己既然能进去,为何不能出来?”
布袋中的老人不说话了,却不停的呻吟着,好像真的快要被闷死了似的,到後来运呻吟声都听不到了。
俞佩玉等了半晌,终於跺了跺脚,飞身而上。
谁知他身子刚掠上构梁,那布袋却“砰”的跌下,俞佩玉立刻跃不来,解开了那布袋布袋中竟只有几本书,那里有什么人。
俞佩玉目定口呆,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方才那老人的语声明明是自布袋中发出来的,布袋中怎会没有人呢?
突听一阵话声自梁上传下,俞佩玉大惊抬头,赫然看到了一双脚,和一把胡子,在梁上晃来晃去。
这双脚很小,胡子却又好又长,灯光照不到梁上,除了这双脚和白胡之外,什么也看不到。
俞佩玉长长吸了口气,若是换了别人,一定会以为自己遇见狐仙活鬼了,但俞佩玉却知道这老人一定是在他身形飞掠的那一瞬间,自布袋中溜走,又趁布袋落地,俞佩玉眼光下瞧的那一瞬间掠上大梁。
说穿了这虽然没什么稀罕,但若没有快得骇人的轻功身法,又怎能骗过俞佩玉的耳目。
俞佩玉沉住了气,反而笑了,淡淡道:“想不到,老先生居然还有捉迷藏的雅兴,恕在下不能奉陪了。”
老人在梁上道:“你想走?先看看这东西再走也不迟。”
俞佩玉还未说话,突见一样束西自梁上掉了不来,他不敢用手接,身子一偏,用衣襟兜住。
灯光下,只见这东西莹莹发光,赫然也是个玉石雕成的美人,再看天吃星方才留在桌上的铁匣和雕像,竟已全都不见了。
这老人竟又趁俞佩玉解开布袋的那一瞬间,掠不来将铁匣和雕像拿走,只不过在呼吸之间,他身形已起落四丈。
俞佩玉胆子再大,此刻也不禁倒抽了口凉气。
老人已笑道:“小伙子,你既有美人在抱,如何不仔细瞧瞧她呢,这眼福若是错过了,倒实在很可惜。”
口口口
别的雕像都是原质原色,这塑像的衣服上却涂着一层黑色的奇异釉彩,所以她穿衣服就是黑色的,更衬然她肤色的莹白。
她面目之美,当真是美如天仙,只是眉宇间却带着种说不出的冷酷之意,令人再也不敢亲近。
只听老人道:“你可认得她么?”
俞佩玉道:“不认得。”
老人叹了口气,道,道:“你生得太晚了,所以不认得她,但三四十年之前,江湖中若是提起“墨玉夫人”来,至少有几万个男人会心甘情愿的为她去死。”
俞佩玉淡淡道:“我只觉得她彷佛很难亲近。”
老人笑道:“就因为她对人总是冷若冰霜,所以别人才越想亲近她,十个男人中有九个多少有些贱骨头,这道理你还不明白?”
俞佩玉笑了笑,道:“纵是绝代红颜,到头来也是一坯黄土,四十年前的美人与我又有何关系?”
老人道:“若是没关系,我也不会要你看了。”
俞佩玉道:“哦?”
老人道:“方才天吃星比的那手式,说的就是她。”
俞佩玉不由心一跳,沉住了气道:“但我还是不认得她。”
老人道:“你再想想,真的不认得她么?据我们知,你至少总该见过她一面的。”
俞佩玉的心又一跳,忽然想起了海东青和杨子江的师父,那风姿绝美,黑衣蒙面的贵妇人。
他立刻又想到那面竹牌,刻在竹牌上的布袋。
到了这时,俞佩玉再也沉下住气了,失声道:“难道你就是东郭先生?”
“东郭先生”这名字的本身就像是有种奇异的魔力,俞佩玉说出了这四个字,连自己都吃了一惊。
他实未想到自己忽然之间就遇着了“东郭先生”。
只听老人笑道:“其实我们也是老朋友了,你也该认得我才是。”
笑声中,他的人已飘飘的落了不来,就彷佛一团棉花,又彷佛一片落叶,他颔下的胡子根根飞舞,又像是满天银雨。
他的人又瘦又矮,像是已全被包在胡子里。
俞佩玉骤然失声道:“原来是你。”
口口口
俞佩玉的确是见过这老人的。
第一次,他家破人亡,仅以身免,实在已没有活下去的勇气,就在那时,他遇见了这老老人那天正在上吊。
俞佩玉救了他的命,也救了自己的命,因为他救了别人之後,自己忽然也获得了求生的勇气。
第二次,他正对自己的武功失去了信心,又遇见了这老人,这老人正在画山,画出的却又不是山。
他还记得这老人那天说的话:“明明是山,我昼来却可令它不似山,我画来明明不似山,但却叫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