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没摁住她-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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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青青在那头颤抖地道:“怎、怎么办?雁雁,我们要去哪里找?”
那个失控的她如果卷土重来,要去哪里找才好?
——答案是,要找江边,要找大海之畔,要找天台的角落和沾血的黑暗,那些她会去寻死或是坐着思考死的地方。
程雁过了很久,手指头都发着抖,拿着听筒说出了第一句话:
“你别急。”
“我去找、找找人。”
…
江浙晚春又潮又湿,夜晚时又带着一股罩子里般的闷。
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落地窗外,城市万家灯火连绵。
三十多层的loft窗映着整个城市,陈博涛坐在沙发上晃着自己的马克杯,半天醉眼惺忪道:“老秦,你还在呢?”
秦渡赤脚坐在地毯上,头发蓬乱,半天也没说话。
“不就是个两条腿的小姑娘吗。”陈博涛漫不经心道:“长得比她漂亮的又不是没有,别消沉了。哥们下周带你去什么吧里看看?你就算想找三条腿的我都能给你找出来。”
秦渡仍是不说话。
陈博涛又出馊主意道:“找个比她漂亮的你带去她面前转转也行。”
空气中沉默了很久,秦渡终于哑着嗓子开了口。
“——你再给我提一句她的事情试试。”
陈博涛:“”
窗外的雨沙沙地落下,长夜被路灯映亮。
“我他妈的”秦渡的面孔拢在黑暗里,那黑暗里难以分辨他的表情,他道:“这辈子都没遇上过这种”
陈博涛应道:“我知道。”
“我哪里对不起她?我对上她连碰都不敢碰,我怕她在我车上饿,”秦渡沙哑道:“在车上备零食;我看到她离我不远,拎着包跑了两公里去外滩找她。”
秦渡的声音带着难言的愤怒。
“——我周一起一大早去蹭他们的课,”秦渡暴躁地说:“我——”
陈博涛说:“好了老秦,别说了。”
秦渡崩溃地道:“妈的,妈的——许星洲——”
他几乎说不下去,陈博涛坐在他的身边,在他的肩上拍了拍。
秦渡眼眶通红,犹如困兽,气得发抖。陈博涛无从安慰起,只得拍拍他的肩膀,犹如秦渡在他青春期时安慰看到肖然交往第一个男朋友的他一般。
秦渡喝了不少酒,眼睛因酒精浮出点儿血丝,盯着手机屏幕,半天暴怒又绝望道:
“——最后,她就这么羞辱我。”
陈博涛问:“怎么羞辱?”
秦渡暴怒反问:“操|你妈你说呢?”
陈博涛诚实地道:“是、是挺过分的”
窗外雨水渐大,秦渡看了一会儿手机,又记仇地把与许星洲的朋友圈一条条删了,删完还觉得不过瘾,又把许星洲的电话号码拉进了黑名单。
陈博涛:“也行吧。”
“三条腿的蛤|蟆难找,”陈博涛说:“两条腿的女人还不好找么,拉黑了这个不识好歹的,下一春还在前面等你。”
秦渡不再说话,一双眼睛冷冷看着屏幕。
陈博涛直觉他是在等信息估计还在等那个小姑娘服软,或者给他道歉。
然而他的屏幕由亮转暗,过了很久,连最后那点暗淡的光都消失了,可是那手机却毫无反应。
过了会儿,秦渡杯子滚落在地的瞬间,他弯下腰,手指痛苦地插入头发。
那姿态,在陈博涛的眼里,犹如被逼入绝境的野兽一般。
窗外的雨仍然在下,陈博涛刚刚开口:“要不然让肖然给你介绍”
陈博涛话音尚未落下,下一秒钟,秦渡的手机屏幕就猛地亮起。
…
秦渡抬起头望向自己的手机。
上头亮着的名字也简单,就“程雁”二字,秦渡做事一向靠谱,在要到许星洲班上的联络表时,就把她最好的朋友也存了。
秦渡看着那来电联系人,终于嗤地一笑,把电话直接挂了。
外头电闪雷鸣,夏雷在他们头顶轰隆一声炸响。
陈博涛问:“她闺蜜打来的?”
秦渡一点头,恶意地道:“——嗯。”
他嘲道:“这么想和我断关系,怎么还让闺蜜来打我电话?她闺蜜就见过我一面。”
然而下一秒,程雁的电话又打来了。
秦渡看着“程雁”那两个字,忍不住心里汹涌的恶意,又挂了。
陈博涛猜测:“该不会有什么急事吧?你直接挂了不好。”
“我和她闺蜜只有过一面之缘,”秦渡漫不经心道:“我唯一给她打过一次电话还是许星洲接的,你猜打电话的到底是闺蜜本人还是许星洲?”
陈博涛犹豫了一下:“这倒也是”
秦渡哼了一声,显然看到来电之后心情好了不少
陈博涛:“”
然后陈博涛看了一眼表道:“行了,很晚了——我再在外面留宿我妈就有意见了。我得回家,老秦晚上别熬了。”
秦渡一挥手,盯着手机道:“不送你了老陈,晚上开车小心点。”
陈博涛忍不住腹诽,老秦这人社交功能恢复的也太快了吧
但是脑子里想是这么想,话却绝对不能这么说,据陈博涛所知,秦渡小肚鸡肠得很,目前为止他不记仇的人只有一个——还带着限定条件:没有骂他的许星洲。
…
陈博涛走后,‘程雁’便没有再打电话来。
他摸着手机,外头是泼天浇地的,白茫茫的大雨。
秦渡昨天几乎是跪在了许星洲面前,将自己一颗心捧了出来,但是许星洲将那颗心踩了又踩,将秦渡的骄傲都碾成了碎片。
他至今想得起他昨天晚上看到手机屏幕亮起,发现消息来自许星洲时的放松——和发现那是许星洲的羞辱后的崩溃。
他删了许星洲的好友和所有的联系方式。
他从小众星捧月般活着,想要的一切都在他脚下。他不再联系许星洲,许星洲也无法联系他——那几乎是秦渡面对许星洲时的,最后的骄傲。
秦渡却只觉得那个电话之后,只是一个猜测而已,都将他的内心填满了。
秦渡等了一会儿电话,‘程雁’没再打过来。
时钟已经指向九点,秦渡又靠在窗台上等了片刻,最终还是把那个电话拨了回去。
那头接的飞快。
秦渡率先出声道:“喂?”
“秦学长,”那头一个陌生的女生哭得声断气绝:“秦学长,你怎么不接电话?我找不到星洲了,她、她和你在一起么?”
秦渡:“”
“星洲”程雁在电话里痛哭道:“——是不是和你在一起?学长我求求你了”
——不是许星洲。
秦渡支起身子,冰冷道:“没有。”
“她又不是小屁孩,”秦渡冷笑道:“你找我做什么?我会知道她在哪?”
——他向来对别人的哭泣缺乏同情。
秦渡不晓得程雁为什么哭,同样也并不关心,毕竟那些苦痛都与他无关。
——这才九点,连图书馆的普通自习室都没关,何况明天还没课,按许星洲那种性格不在外面留宿就不错了,许星洲的闺蜜居然疯魔到哭着打电话来找人?
电话还打到秦渡这里来了,秦渡只觉得胃里恶心得难受。
程雁话都说不囫囵,显然已经哭了一晚上,哀求道:“学长,求求、求求你找一下她我是说,不在你那里的话”
秦渡:“”
“凭什么?”秦渡一边去摸自己的外套一边问:“凭我和许星洲曾经走得很近?”
程雁哭着道:“对。”
秦渡把外套拎着,踩上鞋子,说:“这他妈连九点都不到你就打电话找我要人,你怎么不打电话问问她另一个高中同学,两个人是不是一起在外面玩?”
然后秦渡把门厅的钥匙拎在手里,沙哑地对程雁道:“九点太早了,别现在开始找。十点她还没回去再给我打电话。”
“你不明白,”程雁在那头崩溃地道:“秦师兄你不明白——”
秦渡拧起眉头:“我不明白什么?你告诉我可能的地点,我去找。”
程雁诚实地说:“我不知道。”
秦渡:“”
秦渡觉得这两天简直要被许星洲折磨死,许星洲折磨就算了,连她闺蜜都有样学样来驴他一下,他气得发笑,正准备把程雁痛骂一顿——
程雁就哽咽着开了口。
“我不知道具体方位,我连她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我猜在江、江边,天台上,轨道边上,她现在肯定还没到那个程度,但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秦渡闻言,一愣。
“一切有可能自杀的地方。”
程雁哽咽着将那句话说完。
话筒那边,程雁道:“我怀疑星洲的抑郁症复发了,”
秦渡难以置信地道:“你说什——”
秦渡还没说完呢,程雁便断断续续地说:“她自杀倾向特别严重。”
“——特别、特别严重。”
程雁在话筒里大哭着,对秦渡讲述——
——她最好的朋友,最不愿让人知道的一面。
第四十三章()
第四十三章
…
那一瞬间;秦渡愣了一下。
按电影里、电视剧里的狗血;他此时应该是大脑嗡地一声当机;接着无论程雁说什么他都听不见的。但是恰恰与此相反;秦渡连那一瞬间的空白都没有;他的大脑格外的清晰。
——这不是质疑的时候;秦渡想。
电话那头程雁说完;哭得近乎崩溃,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你先别哭。”秦渡冷静道:“哭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失联时间、地点;最后一次是在哪里见的,问题我来解决。”
程雁哽咽道:“监控调了整个南苑的,她往学校的方向去了;但是学校的监控辐射范围不够;目前能确定的是天黑之前她还没有离开学校过。”
秦渡:“最后一次已知现身地点?”
“政严路,上午九点二十八。”
秦渡将地点记在心里;看了一眼表。
“没有别的了?”
程雁在那头哭着道:“学长我对不起你;这点信息和大海捞针也没两样;更多的我就不知道了”
秦渡一句话都没说。
外头大雨倾盆;闪电将天穹如裂帛般劈开。这与水乡断然不符的大雨连续下了数日;几乎带着种世界末日的意味。
墙上钟表指向十一点零三分,雨泼泼洒洒地冲洗整个大地。
秦渡一手拿着手机;另一手用钥匙要锁门,这才发现自己手抖到连门都锁不上。
…
秦渡那一辈子都没有开过这样的车。
他飙过很多次车;这一次却是市里的大雨天;雨烟蔓延了满路,前方只有雨和昏黄昏红的信号灯。秦渡意识到他碰上许星洲时简直就像脑子不能转了一般,一路上闯了红灯无数。
程雁在电话里断断续续地、重复地告诉他“星洲的自杀冲动非常严重”。
“她第一次发作是六岁的那年。”
“我是因为她休学留级才和她认识的。”
秦渡声音哑得可怕:“你别说了。”
但是程雁仿佛刹不住车一般,一边哭一边道:
“我认识她的那天,班主任给了我一盒糖,让我好好照顾她,”她的朋友这样哭着说:“她告诉我那个小姑娘发作的时候割过三次腕,割得鲜血淋漓,皮肉外翻,让我和她做朋友,因为那个小姑娘发作前是一个很好的孩子。”
“许星洲好到,没人理解她父母为什么会不要她。”
“好到——”
秦渡的车里安静了许久,只有秦渡濒临溃烂的喘息声。
“——好到,没人能理解,上天为什么对她这么坏。”
程雁说。
“可是我认识她七年,”
“——她是真的很喜欢自己短暂的十九年人生,很喜欢她正在做的、正在接触的、正在学习的每一样痛苦或是。”
秦渡那一瞬间,简直像是被人摁进了水里。
分明周围都是空气,那个高高在上的天之骄子却疼得像是肺里进了水。
那句话传来的刹那,这个世界像水一样,朝他挤压了过来,像是他小时候举着纸船掉进他妈妈在读的,剑桥三一学院前的康河的那一瞬间。
——带着痛苦和绝望的味道的人间淹没了秦渡,将他挤压得连呼吸都抵着酸楚苦辣。
可是那一切痛苦,是他如果想碰到许星洲的话,所必须翻过的山岳。
秦渡沙哑地说:“我到了。”
他挂了电话,将车在正门随便一停。
狂风吹得人睁不开眼,秦渡连伞都没撑,门卫似乎睡了,秦渡在拦行人的小栅栏上一翻!
校门法国梧桐上一层湿漉漉的光,冷清春雨落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