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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部分

美国悲剧-第72部分

小说: 美国悲剧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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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得真的相信我是一本正经的,是吧?”

    克莱德一见她脉脉含情的眼色,不由得心荡神移,便站起身来,握住她的双手,直望着她的眼睛问:“那您并不是一本正经的,是吗,桑德拉?反正不见得全是这样。哦,我真恨不得把我这会儿所想的通通告诉您。”他这分明是在眉目传情。桑德拉虽然又深深地意识到,倘要使他欲火中烧,简直太容易了。但她还是巴不得让他自己说下去,身子就微微后仰一下,对着他说:“哦,是啊,当然咯,我关照过你不要说。你什么事都太顶真,是吧?”不过,说到这里,连她自己也忍俊不禁了。

    “我实在按捺不住自己,桑德拉,我按捺不住自己,我按捺不住自己啊!”他开始说,带着热乎乎,甚至有点儿激越的调子。“您可不知道您对我的影响多大。您是那么美。哦,您就是美呀。这您自己也知道。我时时刻刻都在想着您。我真是这样想您的,桑德拉。您简直让我快要为您发疯啦。晚上,我简直也睡不着,老是在想您。唉,我简直快要发疯了!不管到什么地方,不管在什么地方见了您,事后便整天价老是想着您。就说今儿晚上吧,我一看见您跟这一伙年轻人跳舞,我简直受不了。我便巴不得您只跟我一个人跳——再也不跟别人跳。您的眼睛长得真美啊,桑德拉,而且还有那么可爱的小嘴、下巴颏儿,连同那么迷人的微笑。”

    他举起手来,仿佛想轻轻地爱抚她,可一下子却缩了回去。就在这时,他恍若梦幻之中直凝望着她的眼睛,有如一个虔诚的信徒凝望着圣人的眼睛,猛地用双手抱住了她,紧紧搂在自己怀里。她一下子紧张得心儿怦然乱跳,至少已被他的话儿激动得春心荡漾,要是在其他场合,她肯定会拒绝的,但在这时,她只是两眼直凝视着他,简直被他那股狂热劲儿勾魂摄魄了。他对她那种炽烈的情爱,已经使她坠入情网而神魂颠倒了,这时,她好像觉得或许自己也会像他渴望似的爱他。也许她还会非常非常地爱他,只要她有这胆量的话。在她心目中,毕竟他还是那么美,那么迷人啊。说真的,他也还是挺可爱,尽管他很穷——在他身上更多的是激情和活力,那是她在这里认识的哪一个年轻人都比不上的。要是她父母不干预,她又不失自己身份,无忧无虑地跟他一起沉醉于如此美妙的爱恋之中,该有多好啊?同时,她心里忽然又想到:要是她父母知道了,也许她就没法使这种关系能采取任何形式继续保持下去,更不用说使它进一步得到发展,或是在将来仍能继续享用它了。这一闪念不禁使她为之愕然,因而自己情绪有所克制,可是不一会儿,她依然还是迷恋着他。她眼里早已柔情似水——她嘴边挂着雅淡的微笑。

    “我说我刚才不应该让你如此放肆地跟我说这些话。当然咯,真的不应该,”她有气无力地表示异议说,但她还是温情脉脉地望着他。“这样做不好,我知道,可是——”

    “为什么不好?您说说哪儿不好呢,桑德拉?我既然这么爱您,为什么我就不可以——?”桑德拉一见他眼里顿时好像愁云密布似的,就大声说:“哦,得了吧,”接着又顿住了一下,“我——我——”她差一点要说出来,“别以为他们会让我们继续下去啊。”但她还是马上改口回答说:“我觉得自己对你了解得还不够呢。”

    “啊,桑德拉,可您要知道,我是那么爱您,为了您快要发疯了!难道说您对我竟然无动于衷吗?”

    她犹豫不决,真不知道如何回答才好——这时,他眼里却流露出恳求、惧怕和悲哀的神色,顿时使她非常动心。她只是不无疑惧地瞅着他,心里却在纳闷,像这样耽于迷恋之中,真不知道会有什么结果。而他也发觉她眼里动摇不定的神色,便把她跟自己贴得更近,一个劲儿亲吻她。她不但没有生气,反而满心高兴地倒在他怀里,但是,不一会儿,她突然身子挺立起来,意识到自己让他如此放肆——这样亲吻她——对此他将又会作何解释,这一下子使她头脑冷静了。“我说现在你最好还是走吧,”她说时语气坚决,但也并不生气。“是吧?”

    克莱德对刚才自己的大胆放肆先是吃惊,随后有些害怕,所以也就软下来,不由得胆怯而又柔顺地恳求她,说:“您动火了吗?”

    而她反过来却看到他这种柔顺的态度,有如奴仆在主人跟前一模一样,因而,她也就感到有些喜欢,但是又有些反感。因为,即便是她吧,也如同罗伯达和霍丹斯一样,宁愿被人征服,也不愿去制服别人。这时,她便摇摇头,以示否认,心里却不免有点儿悲哀。

    她就只说了“时间很晚了”这么一句话,向他温柔地一笑。

    克莱德心里也明白,他不该再说什么话了。他既没有胆量(或是那种韧性劲儿),也没有基础可以同她继续周旋下去。他便走过去取自己的外套,回过头来挺悲哀而又柔顺地望了她一眼,转身就走了。

第91章() 
罗伯达不久发现,她对这一切的直觉看法很快得到了具体的证实。如同过去一样,如今克莱德还是照样临时变卦,随便失约,尽管事后总是一迭连声说实在出于无奈,如此等等,不一而足。有时,她虽然埋怨他,或是恳求他,或是索性默不出声,暗自“悲伤”,可是,事实上情况依然不见好转。现在,克莱德已死心塌地迷恋着桑德拉,不管罗伯达作出任何反响,他怎么都不会有所收敛,甚至一点儿也不会感动的。毕竟桑德拉太迷人了。

    每天上班时,罗伯达总是整天价跟他在同一个房间里,因此,他不能不直觉地感受到萦绕她脑际的一些那么凄楚、忧郁、绝望的思想情绪。这些思想情绪有时确实也扎痛了他的心,好像就在提出控诉,或是在呼冤叫屈,使他非常难堪,因此,他便禁不住想方设法,好歹也得使她消消气,比如,说他很想见见她呀,只要这天晚上她在家,他就一准来呀,等等。可她呢,尽管精神上有些恍恍惚惚,心里还是那么迷恋着他,委实不好意思不让他来。克莱德到了她那里,只要回想到过去,乃至于这个房间里一切的一切,旧日的绵绵情丝就又迸发出了新的火花星子。

    然而,克莱德正痴心妄想,巴望自己能有个更为光辉的未来,却完全不顾此间实际情况,因此深恐现下他跟罗伯达的关系到头来会危及他的前途。万一什么时候桑德拉一发现了他跟罗伯达的事,怎么办?那就通通完蛋啦!反过来说,罗伯达要是知道他爱上了桑德拉,因而引起强烈的愤懑,甚至告发他,或是揭露他,那又怎么办呢。自从除夕约会以后,每天一早他到厂里上班,少不了向罗伯达解释一番,说什么格里菲思府上啊,哈里特府上啊,或是别的显赫府邸啊,反正总是有人家邀请他赴宴,因此,他今儿晚上实在没法来同她会面,其实,这个约会原是一两天前他自己讲定的。后来,一连有三次,桑德拉开了车子来叫他,他连一句话也没向罗伯达交代就走了,心想转天找个借口糊弄过去就得了。

    不过,看来也许好像不正常,虽然也不能说决无先例,那就是说:他不能容忍这种同情与厌恶混为一体的事态,后来终于拿定主意,决定不管怎么样,他好歹也得设法斩断这一种关系,哪怕是把罗伯达折磨至死(他干吗要爱她?反正他从来也没有对她说过要娶她),不然的话,只要她不是毫无怨言地同意放了他的话,那也将危及他在厂里的地位。可是,有的时候,他又深深感到自己是个狡猾、无耻、残酷的人,要知道是他诱骗了这个姑娘,要不然,她怎么也不会惹他麻烦的。由于这后一种想法的存在,尽管有时他怠慢她、诓骗她,或是明明讲定了,故意失约,甚至就干脆不来跟她会面——人类的利比多可真怪啊——昔日炼狱里或天国里对亚当及其后代所制定的律令还是再一次被执行了:“你必恋慕你丈夫。”'1'

    关于他们俩的关系,还有一点必须指出:由于克莱德和罗伯达缺乏经验,他们仅仅懂得,或是仅仅采用了最最简单而又往往无效的避孕方法。大约在二月中旬,说来也怪有意思,正当克莱德因为继续得到桑德拉宠爱,快要下决心,不仅在肉体上而且在所有关系上都要同罗伯达一刀两断;就在这时,她也看清楚了:尽管他一直还在动摇不定,她自己却照旧迷恋他,因此,像她这样追求他,是完全徒劳的;也许为了维护她的自尊心,如果说不是为了减轻自己心里的痛苦,最好她还是离开这里,去别处另找活路,既可养活自己,还能照旧帮助她的父母,并且尽可能把他忘掉就得了。殊不知真倒霉,这时又出了事。有一天早上,就在她进厂时,让她感到非常惊恐的是,心里怀有一种比过去折磨过她的更要严重、更要可怕的疑惧,并且在脸上也表现了出来。除了她对克莱德得出了这么一个痛苦的结论以外,昨天晚上她又突然陷入一种异常骇人的恐惧之中,因此,刚才她决定要走,如今——至少在目前——恐怕也走不了。因为,他们俩都是太犹豫不决和易于一时感情冲动,再加上她遏制不住自己对他的情爱,如今正当他们俩关系处于最恶化的时刻,她却发现自己怀孕了。

    从她屈从于他诱人的魔力以来,她经常掐指算着日子,高兴的是一切总算都很顺顺当当。可是这一次,经过准确无误地算过的时间已过去了四十八个钟头,还是连一点儿表明情况正常的迹象都没有。而在前四天里,克莱德甚至都没有来到过她身边。他在厂里时的态度,也比过去更加疏远,更加冷淡了。

    偏巧就在眼前,却出了这件事!

    除了他以外,她再也没有别人可以交谈了。可他如今却持疏远、冷淡的态度。

    她害怕的是,不管克莱德能不能帮助她,她觉得自己要摆脱如此危险的困境殊非易事。眼前她仿佛看到了她的家、她的母亲、她的一些亲戚,以及所有一切认识她的人——万一她真的遭殃,他们对她又会作何感想呢。罗伯达最害怕的,还有社会舆论和人们的风言风语。那是非法姘居的烙印!私生子的耻辱!从前,她听一些娘儿们谈起过人生、婚姻、通奸,以及先是屈从于男人、后遭遗弃的一些姑娘的不幸身世,当时她心里老是琢磨,要做一个女人可真难啊。本来一个女人太太平平地一出了嫁,就得到男人的保护和爱情——比方说,像她妹夫加贝尔对她妹妹的爱情,以及毫无疑问,在开头几年里,她父亲对她母亲的爱情——还有克莱德在他狂热地起誓说自己爱她的时候所给予她的爱情。

    可是现在呢——现在呢!

    不管她对他过去或目前的感情有什么想法,时间可再也不能延宕下去了。哪怕是他们俩关系发生了变化,他非得帮助她不可,她真不知道该怎么办,该往哪儿走才好。克莱德,当然咯,他会知道的。反正早先他说过,出了纰漏,他包管帮助她。虽说一开头,甚至在第三天到厂里时,她还安慰自己,也许把严重性估计得过高了,说不定是生理上失调,或是出了什么毛病,终究自己会好的,殊不知到了那天下午还不见任何好转的迹象,她心里就开始充满一种不可名状的恐惧。到目前为止,她仅仅剩下的一点儿勇气,也开始动摇、崩溃了。现在要是他不来帮助她,她就是孤零零一个人。而她最最需要的是忠告和好主意——满怀深情的主意。啊,克莱德!克莱德!但愿他再也不对她这么冷淡!他万万不应该这样!要想个什么办法,而且万万迟疑不得,就是要快,不然的话,老天哪,一下子就会使人吓坏啊!

    午后四五点钟,她马上把工作放下,赶紧到更衣室,用铅笔写了一张便条。她又是急,又是歇斯底里,写得潦草极了。

    克莱德:今晚我一定要见你,一定、一定要见。你一定要来。我有话跟你说。请你一下班马上就来,或在什么地方跟我碰头。我并没有发火或生气。不过,今晚我一定要见你,一定要见。请速告我在哪儿碰头。

    罗伯达

    克莱德一看完便条,发觉里头有新的令人惊骇的事情,就马上回过头来望了她一眼,只见她脸色煞白、消瘦,还示意他跟她碰头。他一看她的脸色,心里就明白,她要告诉他的事,肯定是她认为极端重要的,要不然,她干吗这样紧张激动呢?尽管他心情不安地想起了今天另有约会,要去斯塔克府上赴宴,可是刚才罗伯达求见一事还得先办。不知道究竟是出了什么事啊?也许是有人死掉了、受伤了——还是她的母亲、父亲、弟弟、妹妹遇到了不幸?

    五点半,他动身到约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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