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虚剑意-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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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女连连点头,“正是。”
瑶光脚步稍顿,神色变得古怪起来。
“她与我无亲无故,为何来找我?”
“婢子不知。城主似乎对此事很上心,恳请真人就见她一面吧,远道而来也很是辛苦。”
瑶光闻言,冷哼了一声,轻笑道:“只怕她见了我,还要更加不称心。”
在瑶光看来,孙秀青这般不为师报仇反而嫁给杀师之人的做法简直倒行逆施、令人发指,无异于欺师灭祖。且不论她和西门吹雪是相识在前还是在后,得知师父被人所杀,孙秀青竟还能与仇人共结连理,此等人简直枉费师门教导,其心性之凉薄当真使人瞠目结舌。倘若师门有错,师父所行乃逆天而为,贻害世人,孙秀青还可勉强说是大义灭亲,然而其时峨眉无错、掌门独孤一鹤更是遭人陷害方有此厄,事后真相遍传江湖,孙秀青纵然不为师报仇,也该返回师门,为历经浩劫的峨眉尽心竭力才是!
而她做了什么?
峨眉掌门身故,三英四秀已缺大半,峨眉可说大厦倾倒、危在旦夕,在这般情形下,孙秀青竟开开心心嫁进了万梅山庄,置师门于不顾!
这般人,往日也配自称女侠?
何者为侠?如此行径,不堪为人!
瑶光对孙秀青印象极其恶劣,态度自然不会好,因此当她见到大厅中形容憔悴的年轻夫人,被对方含怨指控她引得西门吹雪走回无情剑道、似要抛下结发妻子之后,瑶光好笑地反问:“敢问女侠以何种身份质询于我?”
第26章 汝道为何()
敢问女侠以何种身份质询于我?
瑶光这一句含着蔑视的问话听在孙秀青耳中极其刺耳;但她不得不压下愤怒,尽量平静而不失风度地答道:“自是以西门吹雪妻子的身份。”
瑶光听到这句回答,心内不免有些失望;这一份失望不加掩饰地显示在她的神情上,与她原本的冷漠轻蔑相叠加,益发显出一种如同从高处俯视蝼蚁那般令人难以接受的冷傲。
“若是如此;我想,你我之间无什可谈。我与你夫素无故旧;也非新友;自禁城一别,未曾相见,西门夫人若是千里寻夫,似是来错了地方。白云城中,并无西门吹雪。”
孙秀青闻言,双目从隐隐含泪逐渐泛红,几乎要恢复从前闯荡江湖时的脾气拔剑而出,但她到底已经太久不曾握剑,而且此刻在她面前的并非无名之辈,而是江湖传言更胜西门吹雪的剑仙。惊怒不过一瞬之间,孙秀青竟生生地将那股愤怒压了下去,将要被深爱之人永远抛弃的痛苦重新占据了她的心头,她满是苦涩地开口,声音中满是脆弱,毫无当日京城糕点铺中的鲜妍明媚。
“真人何必如此推脱那一战之前,西门吹雪他已放弃了曾经的剑道那一战之后,他仿佛又变回了从前的西门吹雪,就好像从来也不曾认识我、与我倾心相许一般真人也是女子,应当明白这种得而复失、永失所爱的心情请真人怜我,让我的夫君回来吧。我和孩子都在等着他”
孙秀青咬了咬牙,好不容易才止住泪水,她看向前方那个身量还没有自己高的少女,试图打动她,却骇然发现先前好似年画童女的少女神情发生了微妙的变化,有那么一刹那,她几乎以为自己看到了西门吹雪。
一样的冷若冰霜,一样的剑气逼人,一样的凛然不可逼视,一样的不似尘世中人。
孙秀青剩下的话全都卡在了喉咙里,她发现,在那双漆黑双眸的注视下,她竟连开口的勇气也丧失殆尽,仿佛此刻凝视着她的并非看似无害的女童,而是冰封在雪山上千百年的长剑一夕之间破冰而出,寒厉到灼人的剑气从每一寸肌肤渗透进去,几息之间就让人如同置身冰窖,冷到了骨髓里。
几息之后,孙秀青的身体愈发僵硬,竟连口唇也变得紫绀,就好似真的身在雪山一般。
咚的一声,孙秀青脱力地歪倒在地,近乎失神地呆呆地盯着前方的少女。
自古以来,一流的剑客都会孕育出属于自己的剑气,其中一些人的气质甚至会变得和佩剑一般无二,而另一些人则会令自己的剑变得更贴合自身的气质,前者便如西门吹雪与叶孤城,后者便如瑶光,只从结果来看,二者殊途同归,最终所达到的无非“人剑合一”四字。
无论是人似其剑,还是剑肖其人,最终形成的剑气定然独特而带有几分杀性。
独特,便会排斥不属于自己的部分;杀意,则会带给他人强烈的威胁感。
剑乃凶器,持剑之人必有杀人之心,无论行善为恶,若无意伤人,绝不会持此利器。
能节制杀人之心,是为剑客;被杀人之心所制,是为剑奴。
瑶光在华山之上,剑不沾血,其剑气仅仅寒冽如冰雪,但她下山之后,战乱之中行走,剑下白骨累累,那一分冰雪的寒意之中也就日复一日地渗入了杀意,终至不可分割,当她有心节制,以道心约束、以冰心为鞘之时,这份剑气还不会如何使人惊讶,但她若是刻意放开约束,这般剑气顷刻间就会化作利器,心志不坚之辈莫说意志动摇站立不稳,或许会留下永生难灭的阴影。
此刻瑶光因孙秀青那一番荒唐到无法理解的话心生愤怒,有意放出剑气试探,一试之下,更是气极反笑。
叶孤城身为当代绝世的剑客,沐浴在这般剑气中尚且能活动自如,甚至可以说这股剑气令他产生了一种似曾相识的亲切感,但当他看到孙秀青狼狈的模样时,这位在心内引西门吹雪为知己的剑客到底不忍心他的妻子遭此折辱,遂从安静旁观的位置前进几步,便如一柄利剑jj这股气场内,恰到好处地切断了瑶光向着孙秀青放出的剑气。
瑶光原本正要出言讥讽,发觉气场之内有人走入,视线立刻投向了白衣的中年男子。
“叶城主有话想说?”
叶孤城思索片刻,回答:“毕竟是西门吹雪之妻。”
瑶光不禁笑道:“她若是西门吹雪之母或许我还会态度好些,为人母,有生养之恩,西门吹雪便是因这身躯也不该弃母不顾。正因她是西门吹雪的妻,我才更觉好笑。她竟一点都不了解她的夫,试图向一个陌生人求助,期望令踏上无情剑道的剑客回返红尘,这岂非人世间最愚不可及的事?”
瑶光收回了那股剑气,孙秀青也就不再感觉到那般寒冷的杀意,整个人缓过神来,慢慢站了起来,她还想感谢叶孤城,想着也许求助于白云城主会更好的时候,就听到瑶光那么一句断言,顿时感觉到十分的错愕。
“愚不可及?”
这一次叶孤城先开了口,一向冷漠的神情中出现了淡淡的请托之意。
“清虚道长。”
瑶光瞄了叶孤城一眼,读出他神态中的含义,到底忍不住低声笑了起来。
“原来如此,叶城主也不过想要假我之口告诉西门夫人这个真相。”
叶孤城和西门吹雪同样是绝代的剑客,同样走的是无情剑道,两人无比相似,因此西门吹雪的选择对叶孤城而言毫不意外,叶孤城也绝不会试图劝说西门吹雪变回“人”。
既然如此,叶孤城还会特意派人请自己过来,言语之间那般恳求,为的无非是让她来告知眼前的“西门夫人”罢了。
孙秀青越发怔愣,不知所措。
瑶光稍微斟酌了一下思路,神态淡漠地看向孙秀青,沉声道:“西门夫人,你可知,何为道?”
“道?”
孙秀青被问得一懵。
她自幼被带上峨眉,从来只学武艺剑法,哪里在这些道家典籍上花过工夫。
瑶光本也没想要得到答案,微微一笑,续道:“答不上并不稀奇,古往今来,多少圣贤都为了这个答案苦苦追寻‘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道是何,道在何处,能答出者皆圣贤。正因它是如此的艰深,又如此与万象万物密切相连,才使得无数人为之生死。寻道之路,漫漫无期,问道之途,从无捷径,修道之人,只进不退,既在途中,便不会后退,亦无路可退。我亦然,叶城主亦然,如今,你的夫亦然。”
孙秀青完全懵了。
这些话不要说她不曾听过,根本想都不曾想过。
这已经完全超出了她熟知的世界。
瑶光回想着禁城之中那匆匆一面,缓缓道:“我以剑求道,修剑为修道;叶城主暂且不谈。西门吹雪以剑为道,修剑即修道,所修剑道取无情之道,断七情、绝六欲,远离红尘,爱恨情仇悉如云烟散尽,他仍是西门吹雪,却不会再变回与你倾心相许的西门吹雪,妻子敌友于他将毫无意义,他的心中只有剑道,再不会有尘世羁绊。进,则逍遥九天;退,则剑折人亡。再不会有第三条路。你可曾见过翱翔九天的鹰隼?他此刻便如那鹰隼展翅,你若想让他回来,只能断了他的翅膀,让他从道途回到人间,从问道的剑客变回乡野村夫这般焚琴煮鹤之事,当真使人闻之心痛。这天下间,无知蒙昧之人何其多,而今有人醒来,叩问道途竟有人要他回到那般蒙昧之中,何等残忍。”
孙秀青终于忍不住,哭着问道:“那我呢?!他对我又何等残忍!我才刚刚嫁给他没有多久,孩子还没有满月!他就这样抛下我们母子——”
瑶光不禁哂笑,“当日你嫁他之时,早已知他是无情剑客,又为何义无反顾抛弃师门下嫁?今日控诉,又有谁人会替你心痛?昔日你至亲之人,早已在你身披嫁衣之时便被你抛下。孙秀青,你还记得自己曾是峨眉弟子吗?想来令师泉下有知,此刻定是含笑九泉了。”
孙秀青脸色霎时一白。
瑶光轻哼一声,直截了当地问道:“孙秀青,汝道为何?有朝一日,当你寻到了你的道,或许我还会再与你好好谈一谈。今日就此为止。”
说完之后,瑶光拂袖而去。
叶孤城也没有阻拦,而是看向孙秀青。
孙秀青呆了很久,静静地擦干了泪水,向着叶孤城行礼拜谢并告辞。
她知道,这个世上再也不可能有人带回西门吹雪了。
她曾经倾心相爱的那个人,已经不存在于这个尘世的任何一处。
第27章 行万里路()
瑶光出了会客的大厅并没有走远;稍微等了一会儿就如她所料地看到了叶孤城。
先开口的并非瑶光,而是叶孤城。
素来寡言的男子欠身一礼,沉声道:“烦劳清虚道长;多谢。”
瑶光不禁挑眉,淡淡的笑容里带上了一点讥讽,语调却很是平和。
“道谢就不必了;我原以为叶城主是来道歉的,看来是我想得太多了。”
叶孤城在那种目光的注视下沉默了几秒;果断开口。
“抱歉;为此事打扰道长清修”
瑶光静静地望了叶孤城一会儿,见他没有别的说辞,也就笑着接过了话。
“我既未闭关,也就没什么不可打扰一说,只是,孙秀青的请托若是由叶城主来劝或许还合适一点,叶城主既然不愿接下,又何必特意让我见她?”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是瑶光不悦的原因之一。
而之二
瑶光好笑地扬起嘴角,“又或者叶城主也认为,因我是女子,我会更理解孙秀青口中的‘得而复失,永失所爱’的心情?”
叶孤城迟疑不答。
瑶光见叶孤城犹豫,只道自己猜对了,轻笑一声,续道:“道者无分男女,岂有男修便能专心道途、女修便会耽于情爱的道理。叶城主未免太看轻我。”
瑶光自觉已经说的够了,转身打算去海边。
叶孤城却忽然开口叫住了她。
“清虚道长稍等。”
瑶光疑惑地回头,以眼神询问有何事。
叶孤城似乎做了什么艰难的决定,又犹豫了一会儿才低声说道:“我并非看轻道长,只是不知如何与孙姑娘说。”
瑶光不禁眨了眨眼睛。
叶孤城称呼孙秀青为“孙姑娘”而非“西门夫人”,这可不像是随口说错。
不管多么为难的话,只要开了头,剩下的也就简单的多了。
叶孤城略斟酌片刻,缓缓说道:“西门吹雪成婚之时,我既为他高兴,也失望失去了唯一一位对手,心中有了牵绊的西门吹雪再不可能用出绝顶的剑法拒如此,我依然与他立下了月圆之夜的决斗之约。我想看看,他到底会选择他的剑,还是他的妻子,是会向着无人达到过的至上剑道冲击,还是回到冷暖红尘。当他以‘内子有孕’要求将决斗延期之时,我内心十分失望”
因他已经看到了这场决斗的终局。
心中牵挂着妻子和孩子的西门吹雪无法刺出最快的一剑,他的手、他的身体、他整个人都已经被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