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虚剑意-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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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朝廷作对的人有几种,若是没有获得胜利改朝换代,那就是反贼;若是最终赢了,改天换地,那就是义军。
一个隐秘的地方,一群不知是反贼还是义军的人士
瑶光乖巧地只在住处附近活动,看着来往的人若有所思。
无论是房屋格局、建筑风格,还是这里的人的服饰材料、染色裁剪,无一处不显出几分怪异。
这绝非大唐的风格。
瑶光短短十四年过得不算坎坷,却也历经开元盛世,亲眼见过盛唐繁华,历经安史之乱,粹过乱离战火,因而她对大唐该是怎生模样相当了解。
盛极之时,金碧辉煌、歌舞升平,衰落之时,饿殍遍野、残垣断壁。
而她苏醒后所见的这一切却不符合大唐任何一个时期的风格。
如果单单从建筑上来看,这种选材和建造风格,大约比大唐要古老千年——这种风格,她曾在师祖吕纯阳的手札里看到过记载。
这里的人所传的衣服以棉麻为主,而不像大唐常见丝罗绸缎。大唐织染技术已经非常成熟,丝绸可以做的极薄,即使身披五层丝绸依然能透出肤色,盛唐之时,即便只是一般人家也能负担得起这些用料,作为国教享受供奉的纯阳宫更是予门中弟子配发上等布料,不但质地精良、更有明暗绣纹,即使只是最简单的入门道服也会于古朴中透出一种雍容气象。
若在大唐,便是普通民众也会知道质地精良的蓝白道袍意味着什么,雪女却没有叫破瑶光的师门,反而因这一身道袍显露出诧异,反观此地诸人衣物,瑶光不难发现,若不是这个地方织染技术不过关,就是这里的人并不富裕。
满是秘密的地方啊
瑶光倚着凭栏神色淡漠地看着远处的人来来往往。
她非常清楚,现在有不止一个人在明里暗里监视自己,如果她有任何不合适的举动,恐怕都会迎来刀光剑影,此刻她失去佩剑玉清,全身上下可做武器的唯有师尊于睿所赠拂尘,但她精修剑道,若是持剑,还有信心从这里冲出去,若用拂尘,那就没有半分把握了。既无把握,此刻又无危险,那就绝不轻举妄动,等到伤势完全恢复,再作打算。
就如瑶光所料,不远处,几人聚在一起,有意无意地看着瑶光所在的方位,低声议论。
“雪女,你究竟在何处发现此人?看她这一身气派,恐怕不是什么无名散修的子弟,会不会是函谷道家?”
“我在城外山崖边发现了这个小女孩,当时她倒在血泊之中,气若游丝我见她一身正气,不像是心怀鬼胎之人,就将她救了回来。”
“此子身怀剑气,必是剑客。”
雪女沉默片刻,叹了口气,从袖中取出几样东西来放在几人眼前。
那赫然是断成三截的一柄长剑。
剑身雪亮,不沾鲜血,虽已断裂,剑刃依然锋利,毫无锈蚀卷曲的模样。
“这是当时在她身旁发现的我本想求徐夫子修好,他告诉我这柄剑已死,无法修复了。我想这孩子刚刚在生死之间走过一遭,若是见到心爱的佩剑变成这般,恐怕更是所以”
高渐离狠狠皱眉,想要怒视雪女又不忍心,最后只低声哼了一声,小心地捏起断剑端详,片刻之后,他咦了一声,将断剑放回石台上,拔出水寒剑一剑斩落。
雪女不由得惊呼出声。
出乎众人意料,“叮”的一声后,那截断剑只是摇晃了一下,并没有因水寒剑的斩击有所损伤。
高渐离收剑归鞘,冷声道:“果然没错。此剑之锋锐当世罕见,绝非寻常人可有。剑谱未曾有所记载,若非新成,就是藏世多年未曾现世。”
一个短发的青年弯下腰凑过去,盯着台上几截断剑看了好一会儿,挠头。
“再锋利都断了,要是这么说,能断了这柄剑的该是什么?哎?你们看,剑柄上好像有个图形,这个是——”
“是太极。”班大师沉声说,“这是太极八卦的图案。那个女孩,恐怕真的是道家弟子,而且不是一般的弟子。”
“道家啊道家什么时候也出来了?”
“这就要问那个女孩了。”
石台上断裂的玉清剑反射出一道炫目的阳光,不知是巧合还是怎样,恰好晃到了瑶光的眼。
瑶光转过头向着光线反射来的方向瞥了一眼,冰雪般清冷的视线遥遥地对上一道藏着敌意的阴沉目光,她不退不避,微微一笑,收回视线,继续以悠闲的姿态倚在栏边。
那种悠然自若的姿态,仿佛她并不是才来到这里的客人,而是这里的主人,既没有分毫的紧张也没有半点的忧虑,清朗自然,就如同山间静立的白鹤,又像是晴空静止的白云。
这种风姿霎时间看呆了几人。
“道家啊”
第3章 项氏一族()
“道家”在这个世界并不等同于“道教”,而是代指诸子百家其一的函谷|道家。
道家分天人二宗,掌门于两宗之内轮流选出,如今掌门信物名剑“雪霁”归属人宗掌门逍遥子掌管。天宗主张避世,自掌门松珑子而下全宗隐世不出,而人宗似乎另有主张,这或许与人宗掌门逍遥子原本江湖豪侠的身份有密切联系。即使如此,外人对道家所知多半也就只有这些了,天宗、人宗究竟如何,无人知晓,江湖亦多年未见道家子弟。
因此,墨家众人骤然见到一袭道袍身配拂尘的瑶光也就想当然地将以往世人对道家的印象往她身上套,即便有些不合,众人也会以“传言不实”说服自己,丝毫没有考虑过天下修道者众多,瑶光或许并非函谷一脉。以他们看来,在这般年纪,能有如此淡泊宁静中暗藏着高华气度,若不是那些经世的权贵世家,必要是源远流长的门派才能培养出来。若无华服珍馐、金玉珠宝供养,断不可能有这种以上等布料裁衣而习以为常的表现,细观瑶光服饰,无一处不精致、无一物不精美,即使只是束发的绳扣,也在拇指大小的银面上以阴文刻着太极八卦的图形,而那一柄断裂的长剑细细看来,更是做工精致到令人叹服,徐夫子道即便不考虑剑身如何千锤百炼方得如此韧性锋利,便是剑柄上垂坠的玉珠都价值连城,那并非普通的玉,而是昆山之玉。以富贵供养,以安乐为居,才能养成那种雍容的气度,而过惯了这样的生活,却也能平静地接受墨家不作不餐的规矩、咽下粗糙的饭食,足以说明其人本性并非骄奢淫逸,要在困苦中磨砺心志易,而富贵中锻炼心志却难。
静时如晴空停云,皎皎兮悬于天际,身处自然,不急不躁;动时如和日清风,徐徐兮拂面而过,落落大方,姿态娴雅。
蓝白道袍的瑶光就像这天地间任何一处都会存在的风和云、光和影一般,无比自然地融入周围,化作其间一景。
这种风雅自然、逍遥安宁的气度与墨家诸人的想象相去不远,甚至比他们想象的还要更加贴近传说中那些朝游北海暮栖苍梧的仙人,因此众人毫无疑义地接受了这样的猜测。
——瑶光是道家的高足。
有了这种认识之后,墨家对瑶光的监视也就放松了许多。
诸子百家虽然并不同心协力,但是在面对暴秦的立场上,至少道家绝不是站在秦那一方的。
慢慢的,原本被墨家统领若有若无划出的那一道隔开瑶光和普通墨家子弟的线变得模糊了。
瑶光活动的范围慢慢变大,会主动和她打招呼、攀谈的人也越来越多,就连几位统领之中也不乏和瑶光关系融洽的。
瑶光本身相貌秀美,肤白发黑,双眸如星,常年于华山雪岭之中修道更使得她染上了几分冰雪的清静。与这些在乱世中挣扎的墨家子弟不同,瑶光自幼接受正统的道门教导,识文解字不在话下,师从于睿所学庞杂,除去道家典籍,诸子百家、琴棋书画、医卜星相均有所涉猎,岐黄一道更曾远赴秦岭向万花谷医圣讨教。限于年岁,瑶光还做不到触类旁通、集大成于一身,但有了如此的见识,当她有心和人打交道的时候,绝对不会出现无话可说的尴尬情形。
一个女孩,相貌既美,气质又好,谈吐优雅,气度高华,只要不是有新仇旧怨,谁会对这样的人印象不好?
因此瑶光在半月之内成功地消除了众人对她的敌意、戒备和疏离并不是太奇怪的事情,而那一柄断裂的玉清剑回到瑶光手中也就理所当然了。
雪女送还玉清剑的时候,瑶光怔怔地盯着那三截断剑看了许久,最后竟不知不觉地热泪盈眶。
“多谢雪女姑娘”
雪女见到瑶光哭泣落泪,当场就有些慌了,暗道或许还该再等些时间、等瑶光完全好了再还剑不迟,现在她心神如此动摇,恐怕会伤及脏腑。
“瑶光,我”
瑶光隐约猜到了雪女的想法,抬头向着她勉强笑了笑,摇头叹息。
“请不要道歉,雪女姑娘。非常感谢你将玉清一并带回非常感谢你此刻让它回到我身边。玉清对我而言,非常重要,不逊此身”
剑宗弟子素来剑不离身,因修为未到,她还没有到达“一生修一剑,一剑修一生”的境界,但是自师尊赐下玉清起始,她与玉清相伴已有五年。
邺城除夕夜,她抱着人亡剑毁之心不顾走火入魔的风险强行催动内力震断长剑。
剑断,人亦半亡——她一身经脉毁去七八,没有几年休养恐怕难以恢复。
瑶光自行囊取出剑鞘,细心地将断剑一一置入鞘内,摩挲着剑柄上的太极图标,不由得想起师尊将玉清剑赐给她的那一日。
那一天是个难得的晴天,华山竟没有飘雪,师尊唤她到纯阳宫内,让她跪在师祖吕纯阳塑像前起誓,而后赐下玉清剑。
当日的誓言不曾有片刻忘记,此刻誓言未毁,剑却已毁,是否冥冥之中暗示了什么?
瑶光忽而自觉好笑,将已不能使用的玉清剑放回行囊,拭去泪水,再次行礼。
“非常感谢雪女姑娘还剑之情。救命之恩,片刻不忘,来日定当相报。”
雪女端详着瑶光的神情,想到高渐离曾经说过的剑客剑在人在之说,不禁猜想当时到底是何等险境才使得瑶光佩剑断折、重伤濒死,她不是不好奇,但是旁敲侧击之下所得的只言片语也太过残酷,她不忍继续追问,此刻见到瑶光眉宇间那一抹深深的哀痛更是为之心疼。
“瑶光无需如此。你安心在这里休养,等到蓉姐回来,说不定她会对你的伤势有什么好办法。”
瑶光微微一笑,“生死有命,便如草木枯荣,岂能强求。我逆转经脉、强运功力,合该如此,如今没有变成只能缠绵病榻的废人就该庆幸了,又怎能奢望什么。”
雪女本想说什么,但对上瑶光那一双明亮璀璨不染尘埃的星眸竟为之语塞。
那双眼睛就像是雪峰之中潺潺流动的溪水,于清静温柔中暗藏着一分仿佛看透了世情的冷意。
瑶光见状一笑,柔声道:“雪女姑娘来寻我,是否另有他事?若只是为这一柄断剑走上这许多路,这个人情我可就受的大了。”
雪女闻言不禁暗叹一声,很快就调整了表情,笑着说:“今日有远方的朋友来到城中,瑶光与我一同去见见他们吧,自从瑶光来到这里,似乎一直闷在屋内,这次来的客人里恰巧有人与瑶光年岁相去不远,或许能成为好朋友?”
瑶光故意蹙起秀眉,叹道:“定是瑶光年幼,使得雪女姑娘觉得与我来往似是照料孩子一般劳心劳神,此刻才急着将我推出去。”
雪女没想到平时看起来极为懂事、甚至可以说在某些方面不逊于而立男子的瑶光忽然做出这般小女儿情态,怔楞之后不禁莞尔,这才有几分“眼前的女孩真的只有十来岁”的真实感,忍不住伸手轻轻点了瑶光的额头一下。
“瑶光这张嘴我可算是领教了。”
瑶光笑而不答。
这些时日来,雪女和瑶光来往颇多,即便还称不上“朋友”,至少也是比熟人还要熟悉一些,而瑶光还是雪女亲手救回来的,雪女对瑶光自然多几分照顾。原本雪女还因为瑶光素日以来出尘脱俗的形象多少有些不敢和她说笑,于“怜爱”之上更明显的是“敬重”,多少有些把凡人对神仙天然的崇敬代入到极其有道家风范的瑶光身上,此刻因为瑶光这个玩笑,两人的距离拉近了许多,雪女也就自然地去牵瑶光的手,领着她往外走去,一路小声说着来访的是什么人。
“楚国的项氏一族啊”
瑶光看着大厅中老老少少十数人微微眯起眼睛。
总算是知道这到底是什么时代了。
若说起“楚国项氏”,其中最出名的不外出了西楚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