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子黄时雨:青梅惹不起!-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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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夫熟练的穿街走巷,拐到了文府门前。
我下了车,径直走进以前的闺阁。
房中跟我离开的时候一样,没有一丝一毫的灰尘。
丫头说,我爹每天都会遣人过来打扫。
我放下东西,稍作整理,便要去爹的书房找他。
丫头梦儿提醒我说,老爷还在衙门。
我这才回想起来,往日这个时辰里,爹爹也该是在衙门办差。
梦儿帮我备好热水,我褪去一身衣物,将整个人浸入水中,只露出脑袋和肩膀。
我问梦儿:“听说爹爹病了,如今可好些了?”
梦儿一边替我把水淋在肩膀上,一边回道:“前些日子感染了风寒,现下已经好了,只是听老爷身边的人说,老爷夜里还有些咳,怕是不曾大好。”
我了然的唔了一声,心里念叨着在家里的这些日子,要好好的替爹爹调养身体。
洗浴过后,换上舒适的衣服,我躺在塌上小憩一会儿。
只觉小睡了片刻,梦儿便轻声叫醒了我,说是午时了,老爷从衙门回来了。
我猛然惊醒,极快的理好衣襟,并让梦儿帮我挽好一个髻。
拐过长廊,穿过月亮门,便是爹爹的住所。
站在爹爹的书房外,我的心里不无忐忑。
仿佛是近乡情怯似的,往日在家里还同他时时争吵,分开一年之后再见,竟会这样紧张。
我正要屈指叩门,却听门内传出一个声音:“进来吧,丫头。”
我轻轻的把门推开,走了进去。
他的头发似乎比往日里添了些风霜,身上仍然穿着那件往日里他常传的蓝缎衫子。
我的眼睛有些湿热,上前几步深深的跪了下去,叩首道:“爹爹,不孝女儿回来了。”
手臂被人扶起,抬首时他已经走到了我的身边。
他一面扶我,一面道:“回来这样大的喜事,做什么要同爹爹这样生分,此去燕京,你倒变了许多。”
我一手揩泪,瓮声道:“那是女儿长大了。”
我拉他坐下,自己则坐在他身边。
他拍了拍我的手,叹息道:“若你一辈子呆在觐州,便是一辈子都像个小孩子也无妨,总归有爹护着你。可在燕京不一样,在燕京,靠谁都靠不住,只有靠自己。”
我点头道:“女儿晓得。”
他细细地打量着我,思索道:“似是长高了?也瘦了。”
我站起身来,在他面前转了个圈儿:“爹爹怎的这么好的眼力,我竟不知自己长高了。”
他爽朗一笑,指着我身上的衣裳道:“下去让梦儿找裁缝来做几身衣裳,你身上的都短了,不适合穿了。”
我高兴的坐了下来,笑眯眯道:“谢谢爹爹。”
他摸了摸下巴上的胡须,问起大哥的近况。
我想了想,笑道:“爹爹不必担心,大哥最是聪慧,也不曾加入朝中党派,必然安全。”
他轻声道:“中庸之道,方是至理。你在宫中,也要记得爹爹的这句话。”
提起宫中,我突然想起皇后被废之事,也不知等我回去时后宫是个什么情形。
我把玩着肩上一缕头发道:“爹爹你不晓得,霍荆逼宫罪诛九族,皇后也被废了……”
他转头看着窗外的天,目光不晓得落在了那片漂浮的云上,轻声道:“意料中事。”
“嗯……?”我不解。
他回过头来,拍了拍我的肩膀,站起身来,朝我道:“用膳了。”
…
几个觐州的特色小炒撑得我肚子浑圆。
我硬是吃了个心满意足才放下筷子。
爹爹问我,可有去过娘的坟头。
我有些惭愧,在燕京一年,我只去过一次,还是刚到燕京的那两天去的。
他放下碗筷,拿起一旁的帕子揩了揩嘴,惋惜道:“不知你娘坟头是什么样子,可有荒草,我都十多年没去过了。”
我忙道:“大哥把娘的坟头照料的很好,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去娘坟头祭拜,爹爹莫要担心。”
他这才放心的点点头。
用完午膳,爹爹仍旧去了衙门。
一人在府中,我坐不住,便让梦儿备了些祭品,挽着篮子去了城郊的钟翠山。
钟翠山上的一个小山坡上,躺着顾子衿。
梦儿坚持要跟我一同去,我便让她呆在山下等我,自己挽着篮子沿着蜿蜒的小路爬上钟翠山。
去年我便是在这个向阳的小山坡上,眼睁睁的看着顾子衿的被装在冷冰冰的棺材里,埋进幽深黑暗的泥土中。
看着坟头比人还高的荒草,我的心里揪痛。
跪坐在他的坟前,我把篮子放在地上,从里面拿出祭品摆好。
我开始一点一点的清理他坟头的荒草。
我没带匕首,便取下头上的簪子,一点一点的刨。
先是粗壮的大草,后是才长出的小草。
直到胳膊累的酸疼,抬都抬不起来。
我一屁股坐在他的坟前,模糊的眼前浮现出他往日里坐在院中垂头念书的模样。
我突然哭了起来,眼睛里的泪像流不完一样。
“子衿……我回来了。”我抽噎着说:“一个人在这荒山野岭里,你孤独么?”
没人回答我,面前只有一座荒冢。
我心里大疼,揪住地上的嫩草,草汁沾染的满手都是。
我吸了吸鼻子,慢慢说道:“我跟你说,在燕京我遇到了一个人。他跟你很像,我有些心疼他。”
我泣不成声,抽抽噎噎道:“我……我同他在一起了。”
我突然想,此时此刻,若是顾子衿在地下听到这句话,会不会很失望。
“我忘不了你……我也没办法忽视他……你是不是觉得我这个人,不值得你喜欢……”我揩去眼泪,换了一口气道:“若你觉得我不好,你起来,你上来骂我一顿好不好?”
“好不好?”
“好不好……”
我一遍又一遍的问他,但是没有任何回答。
也许……也只有钟翠山的鸟儿肯应我一声。
第43章 荒冢()
天色渐渐昏沉了,远处传来几声不知名的怪叫。
梦儿急了,在山下催了我好几次。
我撑着发麻的大腿从地上站了起来,把篮子挽在臂弯中,摸黑下山。
梦儿见我终于跌跌撞撞的从钟翠山上下来,方舒了口气,挽着我登上马车。
我撩开帘子,眼见着墨色的钟翠山被马车远远的甩在身后。
顾子衿,就躺在那片墨色中。
我捂住湿热的双眼,背靠在车壁上,任眼泪打湿手掌心。
顾子衿,如你所愿,我忘不掉你。
_
回到文府,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去。
问了问下人,爹爹仍在衙门,还没回府。
我吩咐梦儿不必为我备膳,脱了衣服窝进被中。
梦儿有些不放心,替我灭了烛火,走到床边小声道:“小姐可是那里不舒服?”
我拢紧了被子道:“没有那里不舒服,只是不想用膳,你出去吧。”
梦儿道了声是,便开门出去了。
随着吱吖一声关门的声音,屋内便只剩下寂静。
我抱着被子,睁着眼睛盯着窗外檐下的隐隐亮光,一个人呆了许久。
夜里,果然又做了梦了。
这回的顾子衿不再是往日里的淡然模样。相反,梦里的顾子衿是执拗的。他紧紧的拽住我的手,用力握紧,把我逼至墙角,沉着声音问我:“你说过喜欢我,为什么转眼又喜欢上了别人?你这个骗子,你没有一句话是真的!”
我哭着对他说:“我有我有……至少,我喜欢你这件事是真的。”
顾子衿冷冷道:“可你转眼又喜欢上了别人?”
我哭的越发凶了:“我……我喜欢他……也是真的……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
我正向他拼命解释,却觉得手腕一疼,眼前的人赫然戴着一副银色面具。
我傻了,怔怔的看着他。
他的眼睛里写满了失望,狠狠道:“你也不是真的喜欢我,你只是把我当作别人的替身,对不对?”
“对不对?”
“对不对?!”
他垂下头来,在我耳边一遍又一遍的叩问我。
“不!不是!不是!”
我大叫起来,把自己从梦中惊醒。
额头汗湿一片,我喘了口气,整个人瘫在了床上。
梦儿似乎也被我吵醒了,站在门外唤我:“小姐,发生了什么?奴婢可以进来么?”
我深深的吸了口气,涌动的心绪方才慢慢平复。
我忍住喉咙的不适道:“不用了,你回去睡觉吧。”
“真的不用奴婢进来吗?”她不放心的问。
我伸手揉了揉喉咙道:“不用,夜深了你也回去睡吧,我只是做了个噩梦罢了。”
只是一个噩梦,不是真的,我这样告诉自己。
只是,这样的噩梦,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我不知道,或许,这就是我心里跨不去的魔障。
我瞪大了眼睛,直到天边熹微,泛起一抹淡淡的鱼肚白。
…
午时,邻家的顾伯母突然派小厮过来,说邀我到她家一叙。
我心中固然有疑。
顾伯母向来不喜我缠着顾子衿,又怎么会突然这么热情的邀我到她家叙话呢?
或许……是念在顾子衿的份儿上?或许,是想着我们都牵挂着同一个人?
我拾掇了一番,拿脂粉盖去脸上的倦意,才前往顾府赴邀。
偌大的顾府,也只剩顾伯母一个人了。
顾伯父很早就去了,那时顾子衿还小。好在顾伯父还为她们母子留下了一笔不菲的家产,母子二人倒不至于过得流离落魄。
只是,现下顾子衿也不在了……
年轻丧偶,年老丧儿。
一人空对着偌大的宅邸,想必也是寂寞如雪了吧。
顾伯母,也是个苦命的人。
进了顾府,顾伯母亲热地拉我在备好的宴席上坐下。
宴席上好肉好酒,一看便知是经过精心准备了的。
席间,顾伯母亲手替我布菜斟酒。
我受宠若惊,连声相谢。
顾伯母道:“多吃一些,你看你都瘦了。”
我对她这突如其来的转变搞得摸不着头脑。
我瞅着她,却突然发现她较以往丰腴了些。
一身墨绿色的衣裳衬得她脸色极好。
难道她这么快就从丧子之痛中走了出来么?
不,似乎有些不对。
至于那里不对,我却没能想个明白。
顾伯母夹了一著菜放进我的碗中道:“燕京繁华,想必好玩吧?”
我淡淡笑道:“繁华是繁华,但还是觐州更好玩,燕京规矩多,做什么都要被拘管着,没有觐州那么自由。”
顾伯母笑了笑,把木著放在碗口上:“你一向是个闲不住的,想必也确实过不惯。”
我不好意思地垂头道:“习惯了便好了。”
顾伯母似乎对燕京很感兴趣,缠着我问这问那儿。最后,不晓得怎么就聊到了傅怜之身上。
顾伯母道:“这位皇子有些意思,可见也是个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的。”
我并不奇怪她知道傅怜之的事情,毕竟这件事惠帝早就已经昭告了天下。
只是我没想到的是,顾伯母平日里还关注着这些事的么?
想起傅怜之,我的心里像打翻了蜜罐一样。
我笑着道:“是啊,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我见她对这傅怜之竟然十分感兴趣,便同她讲了些傅怜之的事情。包括最开始人人都认为他是个不受宠的皇子,到最后却成为了同霍荆反戈一击的关键人物。
顾伯母许是把我说的这些当成评书听了,竟然听我讲的津津有味。
我便把我知道的一一同她讲了,不知不觉间,太阳已经落山了。
我这才起身告辞,她还挽留我用完晚膳再走。
我没好意思继续留下去。
刚迈出顾府大门,梦儿便在一旁唏嘘道:“顾大娘也亏得心大,不然要我遇到这种情形,人都会被活生生的急疯了去。”
我不解道:“这话如何说?”
梦儿小声道:“顾公逝去一年多,顾大娘从未上过一次坟。起先我觉得必是顾大娘害怕触景伤情,还替她担心来着。今日见了她,竟然发现她还胖了些许。”
一个奇怪的念头在我脑子里面一闪而过,我敏锐的抓住梦儿的话,问道:“顾大娘一次都没去顾子衿的坟头么?”
梦儿摇头道:“没有,一次都没有。”
第44章 真相()
我终于知道哪里不对了。
一个母亲,即便再不忍再痛苦,都不会任由儿子的坟头长满荒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