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王小红伶-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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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天,我就回京城去。」他背对着她,淡淡地说。
「啊?」
「待我回京,会把妳的意思向老爷与夫人禀明。长久以来,多谢小姐的忍耐与照顾,容许我于子蛟寄居在苏家,也帮助了我家不少。很遗憾不能再继续照顾宝坊小姐了,盼望妳以后多自保重。」
宝坊楞愣地看着他走出门外,静静地阖上那道门。
咦?慢、慢着!
他干么说得一副打从明天起,自己和他就再也毫无关系的样子?他在开什么玩笑?说她照顾他,但她不记得自己曾经有照顾到他,从头到尾都是他在照顾她啊!
再者,她才不要他感谢,她根本从未做过任何对他好的事,陷害他的事倒想得出一箩筐,此时此刻,她宁可要他一句认错道歉,好让她有台阶下。
可是…。这些狗屁倒灶的事都可以先丢一边!她最在意的是方才干子蛟的表情。为什么不敢转过头来向着她说话?为什么不让她瞧瞧他是用什么表情在说话的?
这种道别的话,他是用哪一张脸说的?他哪生来这么大的胆子,竟敢、竟敢丢下她!
这是背叛!彻底的背叛!她是这么相信他,不管自己嘴巴上如何逞强,她多年下来已经养成了不能失去他的习惯,事到如今,让她离不开他之后,他才说要走,这不是太狡诈了!
早知如此早知道会这样的话,就别来找她!明明找到了她,说了一堆虚情假意的誓言,说了一堆他们是天生一对的话,结果还不是再也受不了她的脾气,打算拋弃她嘛!
我再也、再也不要看到你了!
好,她承认这句话说得过分,但以前于子蛟也从没被这样一句话赶跑啊!她是在说气话而已,难道于子蛟会不知道?
他是全天底下将她的底细摸得最透彻的人,连爹娘都不及他来得了解她,那又怎么会听不出来,她不是真心那么说的?又何必……把她的一时气话当真呢!
「去啊,走啊,滚得越远越好,我苏宝坊还怕找不到人爱吗?」口中喃喃自语,宝坊「扑通」一屁股坐倒在地上,她咬着指尖,忍住哽咽的声音,向着空无一人的屋子大吼着。「我恨你,死饺子。我恨你、恨你、恨你!你最好永远、永远都找不到妻子,一辈子给我光棍到死!」
不对,不对,宝坊揉着发红的眼眶,咬着唇、心想:臭饺子,还不快点回来跟我认错,只要你说一声,是你不好,我马上就会原谅你的,听到没有。别拋下我一个人啊!
没有了臭饺子,谁还来跟她吵嘴?谁还会跟她大眼瞪小眼?谁会在她身陷泥沼时,永远第一个赶到她身边伸出援手?谁会在她担忧时提供一个庇护的肩膀?她要拿这么多、这么多的往事与回忆怎么办?他要连她偕同这十多年的日子,一起割舍吗?他真能舍得吗?而她呢……
就连当初离家出走,说好听点是要先拋弃他,但心态中儿戏的成分远超过认真的程度,一半还是带着玩笑的意图这么做的。
然而,这次宝坊想着子蛟最后的神情,不由得恐慌地想:也许这次是弄假成真了。
怎么办?要去找他吗?
不,不要。她再等等,他一定回头来跟她赔不是的,等他也冷静下来后,臭饺子一定会后悔,他一定会跑回来的!要她先去追他,除非太阳打西边出来!
「宝坊?妳在吗?」
「咚、咚、咚」,房外传来的敲门声将宝坊从黑暗中拉醒。她睁开惺忪的眼睛,懒洋洋地从地上抬起身子,呆呆地看着开门进来的人。
「哎呀,宝坊,妳怎么了?眼睛肿得像颗核桃一样。」阿金诧异的把她从地上扶起来,一边替她拍去灰尘说。「就算再累,也不该睡在地上,床就在旁边,放着不躺给沙子躺啊?」
「嗯……谢……谢。」
她隐约记得自己又哭又骂地,到最后可能耗尽力气,再也撑不住地睡着了。毕竟昨夜也折腾一晚,连眼都没合过。宝坊看看左右,子蛟没来过,要是他曾经回来过,他一定会把她抱上床睡觉的。
失望地大叹一口气,宝坊开始苦恼该怎么跟于子蛟拉下脸赔不是。打出生以来她不记得自己跟谁低头过,破天荒第一遭,她首次反省了自己。
「宝坊,妳没发烧吧?」阿金摸摸她额头说。
「干么,我道谢是这么奇怪的事吗?」宝坊没好气地挥开他的手说。
「啊哈哈。」笑着,阿金说。「不是因为妳的道谢奇怪,只是看到妳这么没精神的样子,吓了我一跳。性子又烈又哈的妳,最大的好处就是个健康宝宝,比别人都朝气十足的妳,居然在叹息,我当然会担心喽。」
「找我有事吗?」朝气?现在她可是一肚子闷气。
「没,见妳睡了一日,连天都黑了,也不见妳下来吃晚餐,大伙儿都很担心妳呢。特别是……宝坊,妳和于公子是不是又发生了什么事?」
宝坊胸日一刺,她目光游移到角落,嗫嚅地说:「臭饺子,他说了什么吗?」
「与其说他有讲什么,不如说他什么也没讲。」阿金加上一声叹息说。「好不容易咱们剧团多了个人手加入,虽然早知道于公子不可能长久留在这儿,但是他临时说走就走,也真教人意外啊!」
「咻」地转过头,宝坊一双黑眸睁得又圆又大。「他、他真的走了?」
不是说明天的吗?! 「嗯,下午的时候,大家都还没有休息够,全都窝在房里睡觉时,就我一个人在楼下用餐,于公子拎着随身的包袱,委托我向大家道别,说他有事必须先赶回京城了。」阿金歪着脑袋,推测地说。「我还以为是妳和他闹不愉快,所以他才离开。莫非我猜错了?那该不是妳的老家发生了什么事吧?啊!我想起来了,的确昨儿夜里他正在看妳家信鸽传来的信息呢。」
可是宝坊没等阿金把话说完,她跳起来就住房间外冲,放足狂奔,跑过了一段又一段的阶梯,一路冲到了原该住着于子蛟的房间,但里面已经被打扫得一乾二净,连床单都换过了,看得出来住客已经退房。
「这是骗人的吧!他……是认真的……」宝坊双膝一软,扶着门框的身子整个下滑,直到她跌坐在地上。
不是说明天才回去?连给她一点犹豫的机会都没有,他就这样离开?
这次他是铁了心肠,当真的。他不会再回来了,等他回到苏家,一定马上就会提出解除婚约的事,爹娘阻止得了他吗?他若说这是她的意思,爹娘也许真会答应,而到时候,难道她就真的和子蛟桥归桥、路归路,永无瓜葛?
「不要!我不要!」
啪笞!啪答!一旦失去控制,泪水决堤后再也不可收拾,宝坊哭得柔肠寸断,吓坏了跟在后面的阿金。
「宝坊!到底怎么了?」
「呜呜呜……金……我不要……我不要他走啊……人家只是一时气疯了……我不是故意的……呜呜呜……他……他怎么可以这样对我……」攀住身边仅有的浮木,宝坊呜呜咽咽地哭出了这整天堆积在心中的不安与恐惧。「我……真的失去他了……怎么办……」
「好好、乖,不哭喔,宝坊。」完全不清楚内幕的阿金,唯一能做的就是拚命安抚她,看来一切不等宝坊冷静下来是理不出个所以然的。
「人」是一种矛盾的生物吧?
总是在自己心爱的人面前逞强逞威风,明知道只要舍弃自尊,在心爱的人面前低头哭泣的话,一切就可迎刃而解,却偏偏要拖到不可救药、无法挽回的地步,再哭给别人看。
哭的时候,哪管什么地点、美丑、丢不丢脸,光是那份沉重的打击,就已经无法再靠自己的力量重新站起,没有人扶持的话,也许会一路这样哭下去,哭到泪水干了,一定还是在原地打转,无法从自己挖的地洞里爬上来。
「既然这么爱他,为什么不老实地死缠着他不放,顾虑这个、保留那个,什么都想要的话,到头来就会落得两手空空的下场,就像妳现在这样。」珠樱以毫不同情的口吻,劈头就道。「说来说去,都怪过去于公子对妳太好,让妳失去了反省的能力,这也是他不对。我看,你们两个根本不合适,解除婚约也好。」
宝坊闻言脸色一白,却又想不到什么反驳的话,只好不住地摇头。
「不要?不想要解除婚约又能怎么办?是妳先将人家赶走的吧?」珠樱无情地再刺一刀说。「妳这就叫「贪心不足蛇吞象」,自作自受。」
「不需要把话说得这么绝嘛!」银雪温柔地制止珠樱说。「每个人总会有一时胡涂的时候,越是这种时候,越是需要别人的帮忙,拉她一把。不是吗?」
感动地眨眨大眼,宝坊抱住了好友的身子说:「银雪,还是妳对我最好。」
「有奶就是娘。」珠樱受不了的翻翻白眼,伸出手戳了一下宝坊的脸颊说:「先说好,要大伙儿帮忙妳可以,但是别再来一次什么「我不想嫁」、「我最讨厌他」、「我再也不想见你」的,净说些死要面子的任性话,霸道到让人头痛,最后让夫君赶出家门。还有,也别再来给咱们剧团添麻烦了,我们没空收留妳这种我行我素的小霸王。」
「好哇。」翘起嘴,宝坊也不客气地说。「不收留就不收留,谁知道妳那个时候还会不会在戏班子里,只要珠樱不在,那我还是有地方可去的。」
「就是这副嚣张的嘴脸,让人火冒三丈!」珠樱改掐她的脸颊。「给人添了这么多麻烦,哭得唏哩哗啦的时候,怎么不嚣张呢?偏偏这样,还是让人无法讨厌妳,我看于公子八成也是这样被妳吃得死死的!」
「呜呜呜……珠樱欺负我。」
「不要假哭,亏妳还是个角儿,一点都不像真的,哭给谁看!」
「好了、好了,都别闹了。」阿金挡在两人之间,一脸拿她们没办法的口吻说。「既然决定要帮忙,再继续蹉跎下去也不是办法。锦锦,去问一下客栈的马房小厮,看他们有没有收到干公子的请托,帮忙安排驿站住宿,这样咱们就可知道于公子是挑哪一条路走,咱们抄快捷方式去追。」 「啊?真的要去追啊?那我们不就又得回到京城去?」锦锦哇哇地大叫。「讨厌京城,那儿的人好势利,看咱们戏班子小,总是给咱们脸色看。」
「这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总不能让宝儿一个姑娘家星月兼程、餐风露宿地赶路,就当是再顺便去京城玩玩,送她一程喽。」阿金果决地下令说道。「况且这一趟也不光是为了宝儿,还有银雪的问题呢!」
「银雪姑娘有啥问题?」锦锦不解地看着她问。
歉然一笑,银雪悠悠地说:「弟弟找到我了,他很坚持要把我带回去,可是我还没有找到我要找的人,不能就这样回去。我们若是继续留在这儿,恐怕我迟早都说不过他,会被他强行带走的。在那之前,我也希望能早日离开这村子。」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珠樱摇着头说。「咱们剧团虽小,麻烦却不少。再这样下去,真能唱戏吗?迟早要喝西北风喔。」
「不要紧!」宝坊此时大声地拍胸脯说。「到了京城就是我苏宝坊的地盘了,大伙儿尽管到我家来住,食宿都由我来照应,想唱戏找地方也交给我,不用跟我客气!」
阿金与银雪交换了一个眼神,看样子离「霸王」复活之日,亦不遥远。要说宝坊有什么过人之处,恐怕就是她那打也打不死的草莽气派,丝毫不是普通人家的姑娘能相较的。
受了这么大的挫折,转眼间又爬起来,不也是值得让人钦佩的优点?
盼只盼他们回到京城后,宝坊还能牢记失败的教训,别又因为一时的得意忘形,将一出「喜剧」活生生的演成了「悲剧」才好。
苏父坐在豪宅大厅内,捧着那纸钦状,不住地哀声叹气着。
「怎么了,老爷?」奉送上一盅亲手熬的鸡汤,向来不太爱管丈夫闲事,谨守妇道,「以夫为天」的苏夫人,实在看不过丈夫那难得的愁容,开口问道。「又是为宝儿的事在苦恼吗?唉,子蛟那孩子不是说他已经找到人,你就不必担心了。子蛟很争气、办事又牢靠,一定会把宝儿平平安安地送回来。」
「孩子的娘,我不是在操心那个。」苏父晃晃手中的钦状,递给她说。「妳自己看,看了就会明白的。」
「这是……」苏夫人端详过后,喜出望外地呼喊着。「哎呀!老爷!这、这不得了,这是天大的荣耀啊!我们得赶紧为子蛟准备准备,热闹一下!」
「准备什么!」
怒吼一声,拍了一下桌子,苏老爷瞪着自己妻子说:「所以妳们这些妇道人家就是这样,丝毫不用点脑子。这根本不是喜事,而是件伤脑筋的事啊!」
「为什么?这……这是光耀咱们苏家门楣的大喜事,老爷为何不悦反怒?」苏夫人被骂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