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一月-第26部分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张靖辰的身体被抱了起来。他的发被汗水湿透,狼狈的粘在额前。晃动间他看见他垂着的脸,苍白得没一点血色,揪得他心疼。
他们把他抱到了宽敞许多的客房,不让他进去。
但是当大夫进去一些时候了之后,门被打开了,那个叫崔嘉贺的男人站在门口,睥睨着他用不太情愿的语调开口说:「少爷叫你进去。」
张靖辰醒了。
他进去的时候,他靠在床上的垫子上,半敞的外衣露出了包扎后的白色纱布,看得他有点头晕。
幸好医生已经处理好了伤口,他真的很怕自己看到他浑身是血的模样。他悄悄的松了口气,主动的靠近了床边,强迫自己说出平静的语气:「叫我近来有什么事吗?」
他不想这么问的!他本来想问:伤得重不重?会不会很疼……
他差一点忘了自己的身份。这些话,是他不屑听的。也是……他不该讲的。他已经没有权利问出这样的话了……
「你以为我能有什么事!?」
这样的话让张靖辰不满的半眯起了眼,伤口处传来的阵阵疼痛已经让他烦躁得快忍受不了,而安羽甄说出的无疑是火上烧油的狗屁挑衅,显然并不在他的意料之中。
他以为,他会好歹问一句,伤得重不重,会不会疼……他以为,他会好歹流露出些许的担心和着急,让他知道他还在意着他……
然而什么也没有……他像佣人一样顺从卑微的低着头,用着平静无波的口气询问着叫他进来有什么事。
他担心他的病,带着李显萸赐给他的伤犯贱的跑回来,就是为了看他这样不屑一顾的脸色!?
怒火在胸中慢慢的堆积,他冷笑着说了一句:「我还能期待着一个连路也不会走的废物来帮我干什么事吗?」
难堪的沉默,由一句话蔓延了开来,重重的敲在了安羽甄的心上。他告诉自己要习惯,他已不是第一次这样刺激他,而他,早被他伤得体无完肤了。
但是他的眼前还是很快的就模糊起来,他掐着自己的手心把眼泪噎了回去,却没有勇气抬起头来,看他一眼。
「你现在才刚发现我是个废物吗?」才刚发现收留我的麻烦了吗……才刚开始后悔当初冲动的决定了吗……你知不知道……你真的很残忍……
你为什么不早说……为什么不早在他躺在病床上的时候,就直接的告诉他,他腻了,他不想要个废物来增加负担。那样他就会彻底的死心……彻底的断绝对他的一切感情。
为什么他要对他好,为什么还要日夜的照顾他,安慰他,让他在自卑中战战兢兢的猜测着他的意思,受宠若惊的接受着他的照料……最后再给予他致命的打击,说:他发现了他是个麻烦,他后悔了当初的决定。
安羽甄凄惨的笑了一下闭上了眼。
「我本来就是个废物……你说一句,我马上就可以离开……」
他的尊严早被他毁得一文不值,他还剩什么!?难道当他都说出嫌恶他的时候,他还要跪在地上求他让他留下来吗……
「你就这么想走?」
这个地方,没有一点让他留恋?一瞬间,张靖辰觉得自己,像个傻子。
他为他做过的事情,他们曾经在这里一起度过的那些白天黑夜……看来在他心里,留不下一丝一毫的痕迹……原来,他们兜了好大一个圈,最后又回到了起点……他仍是想走,想离开白屋,想离开他……
「你想走就走吧!没人拦你!」他冷冷的冲他笑着,「不过安羽甄,到时候你可别回来求我收留你!」
「我不会……我就算死在街头,也决不会回来的!」
「你有种啊!安羽甄!」
终于,到离开的时候了……安羽甄苦涩的想着,到--他赶他走的时候了……
他早早就料到有这一天,而他现在,竟然在想他离开之后,张靖辰会不会……哪怕只有一时半刻的想起他……
他攥紧了轮椅的扶手,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狼狈,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并没有因为他的话而受多大的打击。他逼着自己继续说道:「谢谢你的照顾。我这个废物,给你添麻烦了。」
而张靖辰低着头,像是和医生在说着什么,根本就没有理会他的意思。
他在……故意给他难堪……
「我……我走了。」
「你自己保重。别再……在意李显萸了……」
他拉开房门,心里忽然有了一种说不出的感受。出了这个门,他就能得到他一直渴望着的自由了。
他不知道为什么他会忽然说出那样的话,但是--靖辰,你听也好,不听也罢。反正,以后,我就和你没有半点关系了。我也再也不会在意,你的事情……以及你和李显萸之间种种的是非牵连……我再也不会为你而痛苦了。
一切,都随它去吧!
结束了。
然而,当他刚刚要出门口的时候,身后却传来阴冷的话音:「站住。」
「……」
「谁告诉你,我和李显萸的事了!」
火气猛的窜上心头,让一向不轻易外露情绪的他,竟也再控制不住--
他只是恨他,只是恨李显萸!恨到不能亲手杀了他,再挫骨扬灰!
但是为什么他会知道!他并没有告诉过他这些!他只是和他说过些道上人人都知道的东西,而所有和白屋,和他有亲缘关系的人的任何细节,他从来都没有告诉过他!
他已经将清白的他带进了黑道,不想再将他牵连进更深的地方。更何况,那是他自己的事情,轮不到任何人来插手!
他忽然憎怒起来,冷冷的道:「这是我的家务事,你这个外人有什么权利干涉!」
「对,我没权利。李显萸是你的弟弟,这是你们「兄弟」俩的事情。」
他就算什么也不用做,你照样把他放在心里,时时刻刻的记着。而我,我只是个外人而已……
不管我怎么努力,怎么屈就你,我在你眼中,终究只是个外人而已。
「别在我面前提那个名字,我告诉过你,我没弟弟!」
「那是你不想承认吧!?」
他想起那日,张冰蓝悲哀怨愤的眼神,带着玉石俱焚的绝望脸庞。他开始体会到她的心情,他开始明白,事情闹到现在这个地步,他已经什么都不需要在乎了……
果然,张靖辰气急败坏的声音传了出来。他猜他这辈子就没遇到过几个敢反抗他的人。
「事实是怎么样,都和你没关系,安羽甄。你以为自己知道的很多?你算什么,少在我面前自以为是!」
他厌恶他这副好像将他看穿的德性!
张靖辰尖刻的羞辱,在安羽甄的心上,划开了一道又一道的伤口。
泛着潮湿的酸痛泉涌了上来,让他难受得连呼吸都觉得困难。他几乎在下一刻就要痛哭失声……但是他紧紧的咬着牙忍住了。
他没勇气再回头看他一眼,只是努力的睁大了眼,想将张家这所豪宅,记得清清楚楚。他知道自己很贱,都被轰走了,还对着这所囚禁过自己的笼子念念不忘。
但是他没办法欺骗自己……这里,有着他曾经以为是最幸福的回忆,最温暖的日子。他和他相处的那些时光……他们曾经有过的,细碎的往事,一起分享过的甜蜜和痛苦。他没办法忘记……他一辈子,也没办法忘记……那是刻在心里的,点点滴滴的痕迹。
就算他已经心死,就算那些回忆,到头来全是他一相情愿,自作多情。
他放弃的是自己,不是他。他们,到底不是一条道上的人。张靖辰的心里,有着和他相同血液的男人。
虽然他不承认,但是此刻的憎羞成怒算什么?他不承认,但是他身上的伤是什么。
只有那个男人有本事伤到他。只有那个男人,让他给他机会伤害他……而自己又算是他的什么人,现在已经不重要了。
「我走了,再……」他想说再见,却心知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要走就快滚!」
沉闷的吼声砸在他的心上,他听见医生慌张的叫喊--
「张先生,小心伤口,请别动……」
张靖辰怒了……呵呵……就算是他这样一无是处,毫无地位的残废,也有本事将他激怒吗?
眼前模糊起来,任他怎么咬着唇,咬到麻木、嘴里充满了血腥,他的眼泪还是止不住的涌出眼眶。他的手抓着门,用力到暴出青筋,仍然止不住颤抖。
「保重……靖辰。」
「滚!」伴随着低吼的声音,传来巨大的摔砸声,四分五裂的电话七零八落的从已经没有了人影的门边落到地上。
「滚!你有种滚出去就别回来!你他妈滚得越远越好!」
「张先生,你……张先生!」
慌忙失措的文弱医生哪里拉得住手下发狂的病人,他还来不及反应过来,张靖辰已经顾不得伤口的冲到门口,狠狠的一脚踹上门。
砰!好像整个房子都在颤抖,骇人的声响惹来了纷纷赶到的手下。
「张先生……」
「老大……」
「滚!都给我滚!」
「老大!」
「滚啊!都聋了吗!」
砰的又是一脚踹到已经关上的门板上,吓得外面的属下立刻听话的退避三舍。
「滚……」周围忽然安静下来,张靖辰像发泄过后脱力的野兽,缓缓的,靠在了摇摇欲坠的门上。
他走了……他不能相信,他竟然敢真的走了!
他的腿废了,出去是死路一条。他没胆走的,这里是他唯一可以待的地方,他离开了白屋根本就没法活……
他知道,他不敢走!他只不过说说威胁他罢了!他只不过想让他屈服罢了。他只不过,闹过后,就会识相的顺从罢了……
他从不认为他真的有胆离开,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门边,他仍是这么固执地认为。
但是现在,空荡的房间,敞开着的大门……一切一切,都仿佛是在嘲笑着他的狂妄和自以为是--他走了,确确实实的走了,什么也没留下……
真……讽刺啊!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就变得一直这么顺着他,让他都几乎忘了,他的本性是多么的倔强不羁。而早已习惯了被服从的他,不会对别人屈服,只有逼着他低头。
承认一句错了,对他来说这么难吗……难得--他宁愿选择滚出这个房子,到大街上去喝西北风……
真他妈贱。他不要命的死活爬回来,是为了什么!他竟敢走,竟敢当着他的面……抛弃他……
伤口处传来剧烈的疼痛,他支撑不住的沿着门板,跌坐到地上。
医生赶了过来,慌张的冲着外面交待着事情。他被架了起来,恍惚间看见了嘉贺焦急的神色。
滚……他不是废人,他可以自己走!他想这么吼他,但是身体上巨大的疲惫却让他连嘴都懒得张,他知道自己大概失血太多,再动的话恐怕会晕过去,只好任由他将他架到床上。
但是他的眼前还是一暗,陷入黑暗之前他想,他离不开多久,他一定出了门就后悔了,然后再厚着脸皮回来,求他收留他……到时候,他就可以冷笑着嘲笑他一番,然后……然后再……再弥补他之前可能说得过激的伤害他的话,宠宠他……
他有自信足以应付他。只要他不再提那个名字,不再提今天的事情。他都可以任他为所欲为,满足他任何的需要。
只要他乖乖的,听话……说不定等他醒了,就会看见那只满脸担心,却又装着不在意的小东西了……
第十七章
疼……
身体没办法动弹,但是清晰的痛感却明明白白的传达意识。我记起来,我是被那个混蛋该死的男人捅了……是吗……那--羽甄呢?
我记得……那天……他离开我了。不,确切的说,是被我赶出白屋了……
羽甄!甄!周围很黑,除了刚刚喊出口的阵阵回音,没有任何其他的声响。
他果然不在了……
我有一点点后悔。难然我知道,他不会真的走的。
他已经不是当初那个能够独立生活的安羽甄了。他的腿残废了,连路也走不了,除了张家之外,在汉城这样的城市,已经再也没有他生存的余地。更何况,我赌定--他爱我,那只善良单纯好哄骗的小东西,他爱我。他不会舍得抛下我的,他一定会再回来的……
但是,我有一点点后悔……似乎,不该说那些过重的话语。
我知道,脆弱的他容易受伤害,但我有时候,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他总是那么倔强,明明容易受伤,却偏偏那么倔强,偏偏要惹怒我。
其实,我并不想赶他走的。我原本不是想着要一直照顾他的吗?我一点也不想……赶他走。不过没关系,反正,他不久就会回来了,不是吗?
难然这个「不久」,我似乎等了好长时间。但我还是决定,他回家之后,对他好一点……哼……我还没有对什么人,这么牵就过。
因为,我有一点想他。
他不在的时候,我一个人睡得不太安稳,总是觉得他回来了,醒了之后才发现原来只不过是场梦。
他在急促的喘息中清醒了过来。
「少爷?」
阴暗的小空间里响起熟悉的男声,让张靖辰紧绷的神经刹时松弛了下来。他靠在车背上,闭上眼平复因刚刚的梦境而剧烈的心跳和呼吸。
又做梦了。
自从安羽甄走后,这一年内,他已经不记得自己梦到过多少次这样的情景--他那日被李显萸刺伤,回到家,推开门,看见他睡在床上。
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