胭脂绝代·玉娉婷-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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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得上气不接下气,引线斥道:“说清楚点,爹要姐去晋王府干什么?”
十五岁的庆洛满脸涨得通红,说话支支吾吾:“要大姐去去陪晋王睡觉。”
穿针脑子嗡的炸开了,呆站在路面上。引线一敲庆洛的脑袋:“什么陪人睡觉?说话好听点。爹是不是收钱把大姐给卖了?”
庆洛一脸委屈:“上午并州府陪了个宫里来的嬷嬷,人家跟爹娘说了几句就走了,还撂下一箱子呢。后来爹娘进去数银子,我偷偷在门外看,妈呀,足足五百两啊!陪晋王睡觉我也是听爹娘说来着,我这不等着给大姐报信吗?”
话音刚落,旁边的穿针已经撩起裙摆跑起来,引线和庆洛急促跟上。穿针咬牙跑了十几步,人就跌跌撞撞的了,引线见势忙催庆洛:“快去背大姐!”庆洛应了一声,穿针二话没说趴在庆洛的后背,庆洛背起穿针,三个人急冲冲往家里赶。
龚家。
穿针泪痕满脸坐在堂屋里,一旁的龚母小声劝说着,也是红了眼圈。龚父不胜其烦地在屋内踱来踱去。
“你娘说得对,去晋王府总比这里吃得好,穿得好吧?人家晋王爷看上你也是你的福气,别人还巴不上呢!不知好歹的东西!”
“可过去什么名分都没有”龚母怯怯地说。
“刚过去就想要名分?臭美!你可以争啊,天天陪在晋王爷身边,少说也是个小妾对不?”
玉娉婷 云想衣裳花想容(四)()
“那不是妾,是妓!”穿针哭着顶了一句。
龚父勃然大怒,挥手想打她,又觉不妥,将扬起的手收了回去,慢吞吞地说道:“不管是什么,都是晋王爷的人!听说你还是皇上专门指点送给晋王的,皇命难违!违抗旨意是要杀头的,我们全家,你弟弟妹妹还有得活吗?”
看穿针一声不吭,龚父缓了声调:“好了,你也别哭。在家里收拾收拾,后天他们会送你去京城的。”
夜幕来临时,龚家安静下来,只有龚父醉后小调声从堂屋里断断续续传来。
窗外,院子里凄凄切切的虫鸣声飘散,房间内,静寂若死。穿针盘腿坐在床沿上,惶惶然地面对着冥灭不定的烛光出神。
穿针的房间是楼上最小的,一张床一个带木镜的梳妆台就占了大半个房间。一只敞盖的朱漆木箱摆放在空地上,更显得房内拥挤不堪。箱里装着各色嵌珠镶玉的绣鞋,无论青缎锦花还是金丝银缕,履靴屐舄无所不包,花团锦簇,耀得人眼花缭乱。
突地,一声轻笑带着帘波微漾,像一只透明的蝴蝶,很妩媚地,在空气中游离飘忽。
“姐。”
引线俏生生的进来,一件宽大的素白长袍迤地。
“这么多的鞋子!”她的眼睛定定地落在木箱上,俯下身去细细看,竟是一片片嵌满珍珠宝石翠片的舄物,上面用各色丝线金银线绣满了精美绝伦的锦花虫草。随手翻开里面散发着香味的楠木匣,露出一件茜红衫子,上面压着一柄莹洁清澈如同秋水的翡翠头簪。
引线从未见过这样精美绝伦的制品,她呆呆地看着碧绿的簪子,露出迷惑的表情,再抬头看穿针时,目光变得心不在焉,如坠梦中。
“我知道我为什么会落选了。”她走到穿针面前,灵活地坐在床沿上,面对面朝着穿针。
脱了外衫的穿针,刚擦洗了身子,露出的脚背,凝脂一样的肌肤洁白无瑕。引线低头注视着穿针的脚,弯下身用涂得光艳的手指抚住,极轻柔地摸娑着。
“挑选女子的脚,如果只求其窄小,当然可以一目了然。倘若想精挑细选,又想尽善尽美,那就比挑脸蛋难了,完全是可遇不可求的事啊!晋王爷真有福气,小脚的功用是什么?它若是生得瘦若无形,便会让人越看越生出怜惜之心,这是它在白天的功用;它若是生得柔弱无骨,便会让人越摩越想抚摩,这是它在夜里的功用龚穿针,难得你生了一双翼国最好的小脚不是吗?”
穿针此时才如梦方醒,将双脚缩后,有气无力道:“线儿,哪来的这套长篇大论?这时候还开姐姐的玩笑,你没看我够难受的了?”
引线清澈的眼里没有一丝阴影,带了孩童似的天真无邪。
“我是刚听爹在自言自语呢,你知道,他今晚喝了很多。”
穿针苦笑:“这五百两银子到手,我又可以在他眼前消失,他自然高兴了。”
引线也不搭话,兀自取了一只缀着红绒球的在自己脚上量试了一下,咯咯笑起来,又不管穿针的反应直往她的脚上套,不大不小竟套上了,引线笑得更欢了:“尺寸正合适,你的脚被量过?”
穿针摇了摇头,引线还想说话,龚母进来了,看见引线手捏着绣鞋,吃惊地问:“线儿,你在干吗?”
“娘,我也要小脚。”引线娇嗔,站起来移往外面让龚母进来,“我也要见晋王爷。”
“好了,别闹,快去睡觉。”龚母拍拍引线,眼看着她出了门帘,才将眼光落在穿针身上。
“针儿,别怨娘,娘也是没办法。”龚母叹口气,坐在引线坐过的位置上,眼望着一整箱的锦绣发呆。
穿针垂下眼帘,一手拾起了那个缀着红绒球的绣鞋端详,浮起一丝清薄的笑,幽幽说道:“绣得很好,是吧?”
此时一缕微风从窗外透过,风起影动之际,满箱子五彩纷杂,绚丽斑斓。
玉娉婷 一枝红艳露凝香(一)()
晋王府气势恢弘的门楼外戒备森严,两边分别伫立的白玉狮子,姿势傲然地挺立着,手持长矛尖刀的侍卫冷眼观察四周。远远的,一乘蓝呢四人轿正颠过来,为首的嬷嬷挥手朝后面的轿夫喊:“走偏门,走偏门!”
轿子拐向,又走了一段路,方在靠进晋王府后院的高墙外停住了。
穿针一身的茜红衫子,从轿帘内出来,跟着嬷嬷进了偏门。
跨过偏门,便是三面游廊,抬眼看,周围尽是错落有致的层楼叠院,雕梁画栋,令人目不暇接。南面墙下有几十竿修竹,竹柳掩映,鸟声聒躁。进去由东门一道粉墙进了一个垂花门,屏门上挂着“荔香院”的匾额。那院子就隐藏在绿的深处,并不起眼。
穿针进了屋门只觉暖香拂面,原来东首一间隔作卧室,绛色垂幔里隐约见床榻上五彩斑斓的铺垫。屋子内长案、矮脚凳、书架、古铜彝鼎齐全,布置倒也简单。
进来后也没人同她说话,穿针只管在长案旁坐着。领她进来的嬷嬷已经走了,窗外寂静,不见人影闪动。室内香雾沉沉,几缕轻烟从博山炉里袅出,徘徊在半空。
此时已近黄昏,西边一抹残红正透过檐角落在雕窗上。帘勾儿一响,从外面进来一名垂髻侍女,端了放着羹肴的盘子,轻轻地放在案几上。
“我叫茱樱,主母命我来服侍姑娘。”叫茱樱的轻声说道。
“主母?”穿针站起来抚住盘子,也是轻声问着。
“陈徽妃啊,晋王妃不在了,王府里她做主。”
穿针听着茱樱的回答一时不能理解,却也不再问,坐在案几旁慢慢的吃。
那茱樱也乖巧,静静地站在一边等她用完,并服侍穿针漱口。穿针抹了抹嘴,看茱樱一团和气,便和善地说道:“我叫穿针。”
“姑娘在这里叫珉姬,茱樱已经记住了。”茱樱说着,收拾完就出去了。
穿针脸上好容易浮上来的笑意顷刻褪了下来,她呆呆地站在卧房内,眼前袅袅不绝的烟雾逐渐模糊。
从踏入这道门开始,她其实什么都不是了,也许用了十八年的这个名字即刻让人淡忘。很多人都说穿针这名字太俗,女孩子应该花啊,娟啊,穿针可是喜欢。穿透那个不难把准的针孔,她仿佛看见娘安静地坐在绣房内,五色的线掂在她尖细的指头上,让想像中绚丽奇异的画面一层层的铺开
引线的笑容是月夜时铜镜里流转的烟波,带一点花蕊含苞时的甜美和情绪大坏时怪怪的冷笑。她把自己房间里装不下的都搬到穿针的房间里,慌得龚母生气道:“你姐姐还没跨出门呢,你就迫不及待的。”
“姐住在晋王府,哪还会希罕这里?她不会来了,要想看她咱们进京城去。”引线得意的笑。
穿针默默地走出了自己的房间,看着两个轿夫将那个装满绣鞋的大箱子重新搬下去。
“大姐,你真的不会来了?”庆洛倒恋恋不舍地跟在后面问。
穿针淡然一笑,一手拍拍他的肩,慢慢地走向院子,朝门外走去。
“姐——”
突然一记凄楚的唤声,穿针蓦然回首仰望。木窗旁站着引线,眼里浸着落寞的暗伤。她含笑向着楼上的引线挥了挥手。
玉娉婷 一枝红艳露凝香(三)()
黎明之际,珠璎解去了她头上的红绸。穿针睁着还是惺忪的眼睛,见到室内摆设如旧,鎏金烛台上燃尽的蜡烛被撤了,细碎的晨光从雕窗撒入,金粟铺面一般,让她依然沉浸在半昏蒙半清醒的状态中。
她呆呆地站在铜镜前,穿上睡衣的自己亭亭玉立。手颤颤地从胸口探索进去,那里留有那个人的吻痕,还有心跳加速的声音。
“姐,他会喜欢你吗?”引线的声音再度在她耳际嗡嗡回响。那个人抽身走了,不知道是她做错了,还是他想起了什么。没有人进来让她喝按规矩要喝的苦药,一切似乎都没发生。然而,她不免心内惶恐,不知这似梦非梦的情景在今夜是否再度降临。
珠璎手捧着一叠五彩衣服站在后面,轻声唤她:“珉姬姑娘。”她的声音比昨日多了点恭谨。
穿针回头,眼光落在珠璎的手上:“这是什么?”
“主母让我拿来给你的,要你今日穿这件。”说着,珠璎将手中的衣服放在床上。
穿针谢了,拿起象牙梳慢慢地梳理头发。
梳洗完,围绾上了一条百花单丝罗笼裙,笼裙上的百花纹用针线勾绣边廊,她站在铜镜前,如一片杂花浮现在清雾上,纤细的腰身周围轻轻荡漾。一个朦胧的念头骤然浮起,徜徉不去。
他仅仅是因为她长了一双小脚吗?
隔着雕窗望去,一只金丝雀扑棱棱的飞在梨花树上,又似惬意又似留恋地张望着,又飞速落到花木丛里,沿着碧油屏门碎走了几步,飞扑着翅膀停在“荔香院”三个大字上。
穿针迷茫地注视着金丝雀尖细的脚,游丝似的叹了口气。
夜幕降临的时候,穿针忐忑不安地坐在烛影下。珠璎进来了,顺势把烛芯挑亮了些。
“珉姬姑娘自己歇着吧,今晚晋王去邢妃院子里了。”
穿针谢了,从收拾好的箱柜里拿来折得平整的白丝罗,她还没将母亲送给她的这块方料捂热,第二天就得到了去晋王府的消息。白丝罗柔软平滑,如女子身上细腻的肌肤,如果绣上花蕊间以春水绿叶,且以金银线钉绣边沿,将是何等的秀丽。
珠璎看她不说话,倒起了好奇心,在后面说道:“没料到你这份安静,一日内倒谢了我两次,你却什么都不问,真是奇了。”
穿针淡笑道:“我不知道问什么,就不问了。”
“你可以问我陈徽妃、邢妃是些什么人,咱虽不是多嘴的,看你这般不说话,却闷得要死。”
“我也不是什么人。”穿针依然淡笑。
珠璎点头,有些自言自语:“这倒也是,府里就三个妃子,也没什么好说的。你的身份想见到她们也难,不如我先陪你,晚些再回去。”
穿针听了深受感动:“妹妹多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