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阳光-第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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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的母鸡,在山坡上不停地猫腰点头。她的头上系着一条蓝色的围巾,严严实实地裹住了一头乱蓬蓬的长发,才没有让自己邋遢的样子暴露出来。
她越走离胡冬雪越近,胡冬雪将她仔细地打量起来。她的脸颊白皙,两眼流盼,即使没有洗脸,也看不出上面的污垢。可是,胡冬雪却一眼就看得出来,她和村子里面的那些正常的女人有很大的不同。用农村人的话说:一美遮百丑,一跑毁所有。像这样的女人,出现在这样的地方,不是诋毁她的人格,真是很难让人理解她诡异的行踪,和良家妇女一样。
尽管是这样,她的身上还斜挎着一个特别惹眼的地摊包,里面装得鼓鼓的,不知道装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她的这身打扮,既像个怨妇,也像个*。更贴切一点儿地说,她更像一个朝秦暮楚的站街女,跟摇尾乞怜的野狗一样,只要有人给点儿吃喝,人人可夫,不管是谁都能领走。
这个影子迅速在山坡上自如地行走,像一只游窜的地鼠,甚至比地鼠还要油滑。她给胡冬雪留下的第一印象:她既不像一个正经过日子的女人,也不像安分守己的女人,乍一看去,胡冬雪感觉她的脸皮比豆饼都厚,单单那双左顾右盼的眼睛,她放浪地在山坡上行走,把一个农村家庭妇女的好形象,毁得一干二净。胡冬雪静静地看着她爬山的每一个细节,心里不由得怅然起来。“她会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呢?”
现在的女人,为所欲为,生活放纵,什么事情都能做得出来。这么冷的天,不好好在家里忙年,竟然孤身一人满山乱跑,她不是脑子里有病,就是精神失常了。看着看着,胡冬雪鄙夷地瞟了她一眼。胡冬雪和妹妹良久地站在那里,谁也没有说话。因为风力过猛,差点儿把她头上的围巾刮走,胡冬雪和妹妹在坟前站了一会儿,这才转身想要往回走。可是没有几步,她俩又停了下来。
胡冬雪和妹妹站在山坡上,她忽然觉得不太对劲,又回头向山坡上望了一眼。
这个女人已经快要爬上来了。从山脚到山头大约有四五里的羊肠小路,虽然离自己不算太近,胡冬雪也能清晰地把她爬山的样子,尽收眼底。这个只管低着头,她的双脚一直向上攀爬,全然不顾身边的一切。她爬山的速度出奇地快,即使是这里的山路又滑又陡,她也毫不费力地往上爬。她始终没有抬头,也没有停下来休息,那副匆匆忙忙的神态,像是要气奔赴一场难得的盛会。或者是从一个深坑里毫不犹豫地爬出来,又急着去跳另一个深坑。她的这副狼狈不堪的神情,胡冬雪实在不敢恭维。
女人将要爬到山头时,满脸涨得通红,不停地喘息着。胡冬雪见她急成这样,便不解地看着,她疑惑的目光自上而下,始终没有离开这个女人的一举一动。在好奇心的促使下,胡冬雪目测她与自己渐渐接近的距离,她的这副不伦不类的样子,很难让人把她和良家妇女排成一列。四下里一片寂静,冷风吹过,山坡上立刻传来一阵呜咽的声音。这个细长的声音,拉着悠悠的长调,像一串忧伤的符号,久久地在山坡上回荡着,令人惆怅万千。
整个山坡上,远近就这一条山路。而这个滑稽可笑的影子,在山坡上离胡冬雪越来越近。眼看就要来到近前了,胡冬雪这才清楚地看到这个女人的真正的面孔。
只见她的身材特别的矮小和臃肿,像个俗艳的侏儒,她爬山的样子手脚并用,非常可笑,她的身体向前倾斜着,顺着弯曲的山路,吃力地向前滚动着。因为着急,她的整个身体几乎贴到了山路上。她爬山的样子丑极了,像一条软体的大虫,快速地蠕动着,实在令人目不忍睹。
小山不高,山路弯弯曲曲的,在两旁蒿草的遮掩下,几乎看不见狭窄的路面。这个女人爬山的脚力极快,她顺着山脚往上爬,如履平地,一口气就爬到了山顶,也只用了短短几分钟的时间。
山上的路离胡冬雪站的地方很近,因为注意了过于集中,当这个女人从姐妹两人身边经过时,胡冬雪才清楚地看到这个女人的真实模样。冷风从她头上吹过的时候,将她前额的头发掀了起来,这是一张普普通通的脸,即使她走在冰天雪地里,也看不出她和村里的那些妇女们有什么两样。
她浑身上下挂满了白霜,像个扎满银针的刺猬。乍一看去,根本没有什么特别,仔细一端详,胡冬雪便看出了一些端倪。她头上戴着一个灰色的绒线帽,上面也是一层冰霜。肥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颧骨很高,微微地向上凸起。一对厚厚的单眼皮,低低地垂着,如果没有颧骨挡在前面,估计那双厚厚的单眼皮,突然从眼眶子里面掉下来,能把她的一双脚面子砸个窟窿出来。听村里的老人说过:“颧骨高,杀夫不用刀!”这个来路不明的女人,别看她现在冻得可怜,单看她那双大白眼,绝对不是什么善类。
胡冬雪的目光,跟着那个女人的双脚,往前移动。她看见那个女人爬到山头的时候,稍稍停歇了一会儿。她用双手拄着膝盖,大口地喘着粗气,偶尔抬头看看天空,眼眶里那双过多的白眼仁向上一翻,立刻把里面的黑眼仁挤兑得无影无踪。胡冬雪猛然这样的一双眼睛,跟大白天撞鬼一样,令人心神不安,女人的整个表情,都堂而皇之地写着来者不善。
她的嘴唇厚厚的,被冷风冻得青紫,毫无一点儿血色。她一脸倦意地爬到山头时,慢慢地停了下来,把两手往袖管里一插,回头与胡冬雪对视了一下,急忙把攫取的目光投向了远处的大榆树村子。
她在山头怯生生地徘徊了好长时间,本来想要跟胡冬雪问路,见胡冬雪用怀疑的目光看着自己,可能是怕被人看出破绽吧,因此欲言又止。
她的目光绕着这个村子转了好久,这才东张西望地向村子里面走去。对于一个陌生女人的到来,胡冬雪感到非常的蹊跷。在寒风冷雪的早上,突然从身边走过一个心神不宁的女人,胡冬雪实在是不能理解。她望着那个圆球似的身影,渐渐走近村子里面,情不不禁地摇了摇头,她在心中胡乱猜疑了很多个不可能的想法,都被怒吼的寒风吹得一干二净。
当这个近似诡异的女人,渐渐接近村口时,胡冬雪的心中又是一阵翻腾。她心中暗想:这女人该不会是背着家里人偷着跑出来的吧?看看她那身披挂整齐的霜雪,她一定是走了一夜的路。可见,这个女人的胆子真是大到无法想象。这个女人是哪里来的?她来村里做什么?难道村子里面有她家的亲戚?当无数个问号在胡冬雪的心中不停纠结的时候,那个神秘的女人已经躲躲闪闪地走进了村子里面。
胡冬雪这样想着,目光随着她远去的身影,心头浮起了一层未可知卜的疑窦。不过,她的到来,跟自己有何相干,真是杞人忧天。自己家的事情,已经够闹心的了,就算自己再怎么好奇这个女人,也跟自己一点儿瓜葛没有。这样想着,胡冬雪立刻把目光收拢回来。
山下的村庄里,渐渐升起了缕缕的炊烟,随着一股一股盘旋的的冷风,在空旷的田野里久久地缭绕着,消散在茫茫的天际。村子里面,渐渐有人影晃动,许多淘气的男孩子也出来在胡同里面乱跑。胡冬雪低头见妈妈坟前的纸钱早已燃成灰尽,就含着眼泪带着冬梅恋恋不舍地离开了寂静的山坡。
第一百零六节自甘堕落()
一群聒噪的麻雀,迅速地从远处飞来,全部都落在村边的枯树枝上,叽叽喳喳地吵个不休,好像是因为没有寻到食物而忍饥挨饿,正在诅咒冬天的漫长和寒冷。
在回家的路上,胡冬雪的眼睛一直泪流不止。这些无声的泪水,每一滴都包含着心酸和痛楚,像胸口里那股奔流的血液,在抑郁的心脏里汩汩地流淌出来。她用手不停地擦拭着脸上的泪水,许多不堪的往事历历在目,像一把把锋利的小刀,每一次无情的摧残,都把自己伤得遍体鳞伤。这斫筋蚀骨般的疼痛,不得不让自己脚下的路变得苍白和无奈。
妈妈的离去,给她们的家带来了毁灭般的重创。弟弟和妹妹寄人篱下,至今杳无音讯。爸爸无心支撑起这个残缺不全的家,整天在外面不着调,他不是酗酒,就是跟一些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打麻将。冬梅一个人在家里孤苦无依,没人照顾。她每次想到这些,一种莫名的伤感又袭上心头。那种压抑的心情而又无法逃避的沮丧,让她真的难以面对。
胡冬雪和妹妹忧心忡忡地从山坡上走了回来。她们沿着于偏僻的田间小路,踩着封冻的积雪,一步一步地向前走,她们的身后,留下一流深浅不一的脚印,像一串打不开尘封的情节,一点一点地向村里延续。望着眼前的村子,胡冬雪又情不自禁地想起了当年的情景。
那个时候,因为家里的孩子多,爸爸和妈妈每天都忙忙碌碌。在同龄人当中,她家的经济收入非常的微薄,在这个村子里面,她们家的生活条件,可能是连一般的人家都不如。可是,再怎么难过,也没有像现在的日子这样的萧条。现在,家里的一切都变了,像冬天夜晚的月亮,除了冷清,还有死寂。
胡冬雪每当想起这些,都会哑然失笑。她何尝不羡慕那些有钱人家的女孩子呀!她们穿名牌,吃美食,走路趾高气扬,骄傲得像王子和公主不可一世。可她自己的生活只能是吃饱穿暖而已,没法和人家相提并论,也不敢和他们攀比。她没有这个殷实的资本,也没有这样强大的家庭背景,她觉得自己的人生,在最开始的时候,就背负着一种无法说清的沉重。
她和这些人之间的距离,就像隔了一座山那样高不可攀,又像隔了一条江那样遥远,永远都找不到共性。不过,没有关系,他们是他们,自己是自己,她从来不觉得自己比他们矮到哪里去。
以前,在所有的亲朋好友的眼里,他们家很穷,甚至连大多数的普通人家都不如,全家人过着柴米油盐,粗茶淡饭的清苦日子。为了能过上好日子,爸爸妈妈每天都有做不完的苦力活,脑子里面却整天想着天上掉馅饼的美事。如果,不是为了钱,妈妈也不会被三疯子杀死。如果不是为了钱,爸爸也不会泡在彩站里,把自己弄得人鬼不是。现在想起来,钱,这种杀人不见血的东西,真是太可怕了,像恶魔一样,侵蚀着那些因贪婪而变得发狂的欲望。
是啊,得不到,还想不到吗?人总得有点儿虚荣心吧。从爸爸的言语里,那种虚妄的幻想,几乎成了一种家庭的精神支柱。异想天开,那是常有的事情,这并没有什么有悖常理。然而这些幻想都是昙花一现,破灭之后,也仅仅是一声淡淡的苦笑。
如今,妈妈走了,家里就更穷了。妈妈在的时候,家里至少还有点儿温暖,可是现在的这个家里,除了家徒四壁,一贫如洗外,一蹶不振的爸爸,还把日子过得跟乞丐一样破败。
也许是穷怕了,也许是伤害太深了,爸爸才去触碰彩票的吧?胡冬雪猜测着,爸爸的这种精神胜利法,只疗外伤,不疗内伤,他把一切美好的希望都寄托在那张贪婪的纸片上,用渺茫的希望来换取自己的一点点的满足。胡冬雪究竟不知道爸爸这样做到底为了什么,她只知道迷途不返的爸爸,竟然在这个污浊的泥潭里越陷越深。
也许在遥远的将来,这个贪婪的虚荣心会得到满足。但是面对捉襟见肘的生活,这种填天坑式的赚钱游戏,不得不成为他有见钱眼开的虚幻。因此,爸爸现在迷恋彩票的状况,实在令她非常担忧。
现在的社会就是这么现实,有多大能力,就过多好的日子,可惜,爸爸的幻想离现实的距离实在太远了。不过,有幻想总比没有的好,要不然一天垂头丧气地活着,得过且过的日子,活得也太悲催了。
村里的人几乎都这么做,这也不怨他们自己,谁让他们生不逢时呀!要是共产主义社会立刻实现了,他们也就不用天天为钱发愁了。就目前的日子来看,她和妹妹也只好脚踏实地地“忍辱负重”了。
胡冬雪自从回到家里后,她突然发现自己越来越看不透爸爸,他经常去彩站打彩票,当他和村里的人,说到经济问题时,他总会底气十足地脱口自嘲:一般,一般,全国第三。这话听起来别提有多别扭,要说爸爸的想象力也真够丰富,如果自己家的生活水平,真要是能排上全国第三的话,那得来的钱财,一定会是不易之财。就算是上帝的恩赐,他们似乎也无福消受。
鸿运走不成,难道还不让幻想了?“幻想无罪!”这是爸爸常说的熟语。她不想反驳,却也阻止不了他的脚步。她无论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