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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部分

那日阳光-第11部分

小说: 那日阳光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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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冬雪清楚记得,她七八岁的时候,因为家里穷,妈妈爸爸到地里干活,常常把自己留在家里,照看几个弟弟妹妹。当人家的孩子,捧着童话故事绘声绘色地讲美人鱼的时候,她正背着弟弟,领着妹妹在院子里的鸡窝鸭窝中捡鸡蛋鸭蛋,然后把猪赶到猪圈里面吃菜,把鹅赶到院子里面吃食。当村里最漂亮的小姑娘,被妈妈带到幼儿园表演节目的时候,她也只能坐在屋檐下面的矮凳上,望着渐渐落山的太阳,等着爸爸妈妈赶着马车从地里归来。她童年的天空,只有一座院子那么狭小,她的理想像落在树梢的麻雀一样,也只有门前的大榆树那么高。用妈妈的话说,你是家里的老大,当老大的就应该为弟弟妹妹着想。她在妈妈的身上看到的也只是无休无止的劳作,和无休无止的牢骚。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胡冬雪开始喜欢读课外书,而且她读的书一天比一天增厚。她还喜欢听收音机里那些讲故事的声音,总能在抑扬顿挫里,把她的思绪带到一个美丽的世界。

第二十三章穷则思变() 
其实,胡冬雪特别喜欢画画。她觉得画画是一种会说话的语言,她可以用这种线条和色彩的方式,跟大自然说话,是一件多么美好的事情。但是妈妈的话,句句都是真理。即使是把她心中所有的爱好全都给抹杀了,她的话谁也不能反对。妈妈活着的时候,整天周旋于家里和田里,她只知道整天唠叨:“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现在,她的数理化已经学得很好,可是妈妈已经看不到了。妈妈就是这样的人,刀子嘴,豆腐心,经她嘴里说过的话,哪说哪了,从不藏在心里。想想现在的苦日子,胡冬雪一点儿都不恨妈妈,她恨的人是三疯子,他凭什么夺走了妈妈的生命,竟然还能逍遥法外?毋庸置疑,因为他是疯子,疯子随便杀了人后,竟然还能不知廉耻地苟活着。

    这一夜,胡冬雪做了很多噩梦,梦中,她把自己变成了一位在荒野里奔跑的武士,穿着一身青衣,蒙着脸,手里举着一把锋利的匕首,到处寻仇,想为妈妈报仇雪恨。可是,每次狭路相逢,当她把刀刺向仇人的时候,自己都会高处跌入低处,然后摔得遍体鳞伤,浑身惨痛。她整夜地说着怨气难消的梦话,牙关咬得山响。冬梅被她吵醒后,也在被窝里面,偷偷地抹起眼泪。

    第二天早晨,天还没亮,石头妈妈就隔着墙喊她:“冬雪,你起来了吗?”胡大海听见喊声,急忙起身穿好衣服,他推开房门,探出头去,用询问的眼光向墙外望去。石头妈妈急忙向他招手:“山下的林大娘来信了,让我和冬雪去拔稻草。你快进屋问问冬雪去不去?要是去的话,现在就得走!”

    屋子里面,冬雪早就醒了。她想再睡一会儿,就一直没有动弹。一听见爸爸和石头妈妈的话,她又来了精神,一下就坐了起来,她知道石头妈妈起早来叫她,无疑是件好事,因为她又可以多挣几天钱了。她立刻穿好了衣服走出门来,笑呵呵地对石头妈妈:“我去!我去!婶子,你先等我一会儿,我先进屋洗把脸。”说着冬雪转身进屋。她快速地洗脸,刷牙,拎着装好的衣服和靴子,快步从院子里面走了出来。

    太阳还没有出来,她和石头妈妈像往常一样,淌着一路的浓雾,沿着村西的那条山道,急匆匆地下山去了。

    这次来田里拔稻草,林大娘只雇用了石头妈妈和冬雪两个人,其余的人一概没用。因为拔稻草的活不是很急,她们三个人一起干,也能忙得过来。林大娘给的工钱和插稻秧一样,日工,管饭,一天一百元。她之所以这样做,无非是想拉孩子一把。林大娘知道石头妈妈的难处,再说孩子常年在外面念书,家里没有出钱道怎么能行。石头上学也需要用钱,胡冬雪就更需要很多钱了。

    再说,拔稻草这活是磨蹭活,比插稻秧好干多了。因为有了半个月插稻秧的经验,胡冬雪在水田里干活,已经算是轻车熟路,基本上不用人带。林大娘非常佩服胡冬雪能吃苦耐劳,她逢人便说,这孩子小小的年纪,居然这么要强。

    夏天是一个生长的季节,田里的稻苗长得很快,那种看得见的疯长,实在令人欣喜。林大娘看着长势喜人的稻田整天微笑着,这种微笑,给了别人希望,也给自己许多希望。这个夏天,胡冬雪遇到了林大娘,就是像是遇到了一个恩人。

    雨季说到就到,进了伏天,偶尔的一两场大雨过后,空气就会清凉很多,天空也少了很多燥热。不知不觉中,胡冬雪和石头妈妈在林大娘家的水田里又拔了半个多月的稻草,最高兴的是,她们又攒了很多钱。在以后的日子里,她们又能乐此不疲地过得轻松一些。

    八月的清晨,温暖的阳光柔柔地涌进屋子里面的墙壁上,像波动的水纹一样,显得格外明媚。院子里面散发着淡淡的花香和蔬菜的味道,在空气中四处弥漫。

    胡大海站在院里面的水井旁边,慢慢地压水。在他的手掌下,水井里面的皮抽儿和水管互相摩擦的声音,带着凉凉的气息,在有条不紊地起伏着。这些声音,就像泥沼里面艰难的脚步,倔强地向前走着。

    胡大海压完一桶水后,就弯下腰,拎着它到马棚里去饮马,然后,在院子里面取来一捆青草,放在铡刀下面,慢慢地铡了起来。铡刀每次落下,都会有一些肥胖的青虫被拦腰斩断后,冒出奶汁般粘稠的浆液,粘在铡刀的刀刃上,再被一些铡碎的草沫擦掉。

    大田封垄以后,村子里面游手好闲的人越来越多。有些无良人士开始四处游逛,无所事事。很多年轻的妇女们,三五成群地腻在一起,不是互相扯皮,就是天天打麻将,她们招蜂引蝶的日子过得像一盘肆无忌惮的散沙,致使大榆树的屯风越来越坏。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村里有人又开始悄悄外出。男人,女人。他们都是为了寻找更好的生活出路。在这个村子里,没有人过多地约束他们的脚步,他们像一群逃离圈圈框框的毛毛虫,在各种欲望的驱使下,对那片熟悉的土地,越来越不感兴趣。他们似乎都过够了那种贫穷与愚昧的日子,再也不想潦倒下去,选择逃离,也就选择了再生。但是,走这条路,真的很辛苦!

    他们就这样走了,撇下了家中的老人和童稚的孩子,然后把希望都寄托在城市里面,他们或在城里打工,或在城里求学,或在城里学手艺,或在城里陪读。他们都想改变现实的命运,然后做最精明的城里人。这群汹涌的大军,如洪水泛滥,无疑给城里人带来了巨大压力和诸多危机,同时,他们也给自己带来很多潜在的麻烦。

    他们走后,大榆树村里的胡同和房屋越发的萧条和冷落。像一座废弃的荒城,残留着脏乱,破败,被人遗忘和抛弃的痕迹。紧接着就出现了留守老人,留守儿童这些令人心寒的代名词,伴着那些空落落的院子,在揉皱的时光里,滞留在穷乡僻壤的死角苟延残喘。

第二十四节差别() 
在这片阳光照不到的地方,村民们在如此破败的环境里活久了,心里自然会滋生出许多复杂的想法。人们很难收束外出的脚步,该走的人都走掉了,不该走的人,也都在心驰神往。所谓的穷山恶水出刁民,这是城里人一种极端的差别对待和轻蔑的藐视。农村人可不在乎这些飞短流长,他们在城里没有正式的职业,也没有轩昂的气场,他们进城的目的,只想干城里人不愿意干的活,挣城里人不愿意挣的钱,完全靠力气和血汗来改善生活和命运。究竟城里的人还没有意识到物极必反的严重性。也许有一天,他们身上的光环,都会因为这群人的疯狂到来而黯然失色。在这个时尚的年代,求学考级,金融股市,保险和养老,投资收益,这些雅俗掺半的话题,让越来越多不劳而获的人们无所适从。

    乡下人不懂这些复杂的理论,他们来到城里,拼尽全身的力气,就是为了混口饭吃,尽管他们居无定所,却也没想和城里人争一席之地,至于那些高端的问题,再怎么时尚,在他们的眼里,都是一张不可塑造的白纸。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城里和乡下的差别,虽然存在的,但殊途同归。

    离开学的时间越来越近,八月中旬,胡冬雪就开始为自己准备开学用品。因为新的学校里面有女生宿舍楼,宿舍楼很大,足以容纳四县一区前来入学的乡下女生。她觉得自己在学校里面吃住都很方便,大可不必再寄人篱下,遭人背后白眼。即使大姨和爸爸再三从中周旋,她也不想再去大姨家住了。因为,她的心已经够痛了,她不想再把一些本不应该伤心的事情,过度地留在那个地方。再说高中的学习也很紧张,她也没有时间被一些鸡毛蒜皮的烦杂事情困扰。

    她在暑假里挣的那些钱,估计能花很长时间;就暂时的生活费来说,还不成问题。每当胡大海向她打听大姨家的情况时,她都避而不答。她不想当着爸爸的面,说大姨父的坏话。她不是不敢触碰这个问题,是因为她有她的想法:一方面是避免和姨父之间的尴尬,另一方面也为了节省早晚的上学和放学的时间。虽然大姨好几次让人捎过信来,让她回去,可她都当着爸爸的面婉言谢绝。

    她不想再难为大姨,也不想埋怨姨父。亲戚吗,当中夹着一层血缘的关系,有些不可言表的东西,尽量在相互迂回的空间里,适当地加以缓解。谁让自己活得这么命苦。妈妈经常说的那个城里,本来就不属于自己,何必硬着头皮往里硬挤呢!她现在什么都不想说,也并不代表她这么快就忘恩负义。

    也许,她和大姨之间的情感,只是隔了一层脆弱的一触即破的纸,无需一语道破机关,都心知肚明。在大人面前,胡冬雪只是尽量回避,尽量不去触碰这些敏感的话题。有妈妈在的时候,大姨和自己是密不可分的亲戚关系,她可以像对待自己的孩子一样,可以不分你我,随随便便地互相来往。如今妈妈没了,就她自己而言,大姨对她的那份情感或许已经变成同情和怜悯了。现在,她觉得任何多余的解释,都是自讨没趣。

    开学那天,胡大海早早起来,他到马棚里给大黄马添足了草料,就去清扫院子。他想赶着马车亲自把胡冬雪送到学校去。屋子里面,冬雪在灶台前面忙着做饭,姐妹两个都无师自通,凡是妈妈做过的那些家务活,她和冬梅都能应顺下来。不一会儿,热气腾腾的饭菜就做好了。

    吃过早饭,胡大海在院子里面套好马车,胡冬雪从屋子里面搬出自己的东西,一一装到车上。石头和石头妈妈也带着一些家用跟他们一起进城。这是他们事先都商量好的,因为胡冬雪考的那所重点高中,就是石头现在的学校。以后,他们就是校友,有什么事情,还能互相照顾一些。

    这学期,石头妈妈打算放掉家里的一切,专门进城陪读。开学以后,石头就读高二了,正是关键时期,如果他的饮食起居得不到照顾的话,就会影响到他的升学考试。于是,石头妈妈做好了一切准备后,把家里的一切,都交给了石头的姥姥,她在石头学校附近的出租房里租了一间楼房,交完租金后,就立马搬了过来。可能石头的妈妈爱子心切,她把自己一生的赌注都放在了儿子的身上,她宁愿自己默默吃苦,也要下决心把孩子培养成人。

    石头妈妈在城里租的那间小楼就在学校附近,离学校不过200米。这是个七层的顶楼,虽说楼层是高了点儿,爬起来费劲,邻居们都说租顶楼便宜,而且这间楼的方向感很好,屋子还很干净,如果站在楼上的阳台上,就能清清楚楚地看见校园里面的一切。石头妈听了这些话,连想都没想,就租了下来。今天是两个孩子开学的日子,胡大海和石头妈妈,又高兴又紧张。

    大家上了马车坐好后,胡大海拿起马鞭子,把马车慢悠悠地赶出了院子。冬梅留在家里看家,她站在屋门前,看着马车走出了院子后,就走过来默默地关上院门,返身回到屋里做起家务来。她弱小的背影,就像一只孤单失群的小燕子,闭塞地围着这座小院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进,也不和外面的孩子来往。

    初秋的田野,一片盎然的绿意。调和的雨水,均匀地播撒在无边田垄后,蔓生出一道道喜人的景色。尤其是那些肥大的玉米叶子,互相牵连着,如等同罗列的连体婴儿,在微风的吹拂下,欢快地笑着,跳着,正努力地向上生长。庄稼人都靠天吃饭,从种子落到地里的那天开始,他们就盼望风调雨顺。然而,好的年成他们能年吃年用,碰到不好的年成,可能搭上老底都不够花。这种情况,对于那些老守田园的人,无疑是一种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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