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红楼的倒掉-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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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了议事厅，那几个去姑苏，早就等着了。王熙凤余信两口子脸上转了圈，心里却佩服太太决断，这两口子气色看着不错，想来那“外甥”倒也客气了。
王熙凤做事爽利得很，也没多说什么虚，就让人把去南边这差事好好禀报一下。余信家也不含糊，几时到，先去拜见了林姑老爷，又见了谁，到当天就拜见了林大爷，如何烧周年祭，等等等等，说得仔细。这里头不光是他们如何如何了，还把林府上下行事以及对他们态度，都细细禀了。
王熙凤听着，并无不妥，林家也对这边很是看中，也就放了心。后来，她才发现，自己这心放了太早了。林府大爷，好个刀笔口才！
至此，王熙凤才明白，姑妈怎么会突然心口疼了，这是给气！也明白了姑妈语焉不详未之意。
虽然，老太太以及太太等人，都是为了林姑娘好，也有林姑老爷默许，只是，林大爷那番话，站道理上。还这样直白说出来，就差指着鼻子问，居心何了，不好对付啊！心里，也对林姑老爷埋怨几分，这事情，咱们这边不好明说，你这个做老子，跟儿子好好说说，有什么不好？非要把这事挑明面上了，倒成了咱们府不是了。
这，要如何收场？
去如实禀报老太太？那就是把这事情给彻底挑了明面上，两家人默契那点子事情，也无法再继续了。老太太心疼外孙女，说不得，自己就是那个罪人了。还有，林姑娘也不能就那样跟宝玉混处着了，人家哥哥都有意见了！
可自己不说，把这事给昧下了呢？若好话，那就是天下太平。可若哪天有人把这事情番出来，抓着人伦常情不放，自己就又是个罪人！
怪道姑妈不想让自己搭手，这事情沾上了，还真是麻烦！
正琢磨着，荣禧堂那边来了个报信了。说是王太医给太太细细把了脉，竟是好大个症候。太太患上了心疾。这病，气不得、急不得、操心不得、劳累不得，不然，症候大了，哪一日发作起来，就不好说了。就现，也只能好好静养着了。
王熙凤遣散了众人，心揣着事情，闷闷不乐地回了自己那院子。才进了院门，还没转过照壁，就听见一阵嬉笑声。
030 桃红柳绿（）
3 桃红柳绿
王熙凤转过影壁，往那嬉笑声处看去。
贾琏身着一件家穿五六分湖色软缎袍子，肩上披着件深色团福罩衣，散着发，只用条护额额上松松围着，站抄手游廊中，抬手逗弄着廊下鸟笼中雀儿，日头照着护额正中间缀着那颗硕大珠子，润润光彩，映着脸上懒懒笑，好一幅春日富贵公子戏鸟图。
边上，两个穿红着绿丫鬟笑作一团，像是听了什么再好笑不过笑话儿，花枝乱颤着。
贾琏抬手间，那肩上披着罩衣就滑落了下去，那两丫鬟忙忙上前去拾，终，被那个衣着嫩柳色丫鬟拣了手里，抖了抖看不见灰尘，上前去，替贾琏又披了肩上。只是，还为来得及收手前，就被贾琏一把握住了，揉捏着。那丫头只顾低着头，却也不把手往回拽。
“奶奶回来了。”不知哪个小丫鬟眼睛比较尖，看见了王熙凤，忙过来请安。而那一处人，马上也分开了，那两个丫鬟也忙过来请安，只是其中一个脸色惴惴，而另一个，则是隐隐带着看好戏神色。
贾琏脸色也讪讪，招呼王熙凤道：“回来啦？今儿个怎么这么早？”
王熙凤冷笑了声：“可不是嘛，怎么这么早呢？可是妨碍了二爷？”
“这是怎么说？”贾琏含糊着，“进屋去吧。”
“哦？这会子舍得进去了？不要捎上这两个？”王熙凤眼神故意那两丫鬟身上溜了一圈，才看向贾琏。
“说什么呢，她们也配！不过是俩喂雀儿，我看她们喂得不得法，教她们一句两句。”贾琏见糊弄不过去了，忙解释道。
平儿屋里听见外头动静，忙迎了出来，见这情景，忙道：“也是我疏忽了，竟不知道，这两个连雀儿都不会喂。要不，就让林妈妈把她们领出去，换两个会干来？”
平儿可是知道凤姐儿醋性，这样做，也是保全了她们，不然，轻则一顿板子，打个半死撵出去，重则性命不保。别说就这两个次等丫鬟了，想着跟自己一同陪嫁进来那几个，如今又只剩下了谁？
凤姐儿看了看平儿，笑着说，“你倒是好心，成，给你做次脸。不过，怕是有人不记恩。”
果然，那两个丫鬟，一个大叫奶奶我错了，好歹给我一个机会，而另一个则大叫冤枉。
王熙凤也懒得再听了，起脚就要进屋了，留着平儿那儿料理。而贾琏这会儿也不敢触霉头，何况本就有点儿心虚，也不管其他了，紧紧跟着妻子身后。
进了屋，有人服侍着换了衣裳，净了手脸，又奉了茶，才贾琏示意下都退出了屋子。贾琏这时就上前搂住了凤姐儿，各种好听话倒了出来，又是小意温存着，只等放开手，凤姐儿已经是气喘吁吁，眼波漾漾了，也无法板起脸了。
这也算是俩夫妻和好了，刚刚廊下事算是揭过了。
但等整理了衣裳，夫妻俩总算是可以坐着白话了。
这说着说着，贾琏问道：“听说二太太病了？”满荣国府里，也只有贾琏才叫王夫人二太太。只是，现这称呼也渐渐不提及了。
“是啊，”凤姐儿想起这个，就有点心焦，“请了王太医出诊，竟是心疾症候。气不得、急不得、操心不得、劳累不得，现，只能先静心调养着。这事儿，回头我还得回老太太去。”说着，凤姐儿就把王夫人如何发病，如何延医说了遍。
贾琏听说，微微皱着眉，“这样说起来，还真是得先静养着了。只是，”看了眼王熙凤，“那姑苏，有到底有什么事情？竟然能让二太太昏厥过去？”
说到这个，王熙凤眉头也凑起来了，“这事，也是个难办。”这又把那事前后都说明白了，“你瞧瞧，这都怎么整，左右我都不对！现如今，太太那里又是那副样子，我也不能这时把这事甩过去。”
贾琏是越听，眉头皱得越紧，嘴张了张，话到嘴边又顿住了，盘算着，怎么把这话说得柔和一点儿。
只是没等贾琏开口，王熙凤眉头一挑，“这事儿，我看，我还是不把那话回了老太太才好。老太太有些年纪了，又是心疼姑奶奶，要让知道这些话，还不得气出个好歹来？再说了，林妹妹那事情，本就是各位长辈含糊着。若把那话禀报了老太太，那林姑娘那事儿，就得正经起来了。这妹妹怎么禁得住？倘若真出了什么事情，那还了得。所以，我想着，还是先紧着眼前吧。孝顺长辈，才是头等大事情。其它，天大罪过，我先顶着。”
别看王熙凤说得冠冕堂皇，其实这事情，已经她心里掰碎了揉烂了想了很久，而刚刚外头看到贾琏那等事情，是理清了思路了。
自己是这府里孙媳妇，总是要奉承好老太太太太等长辈，才算好。而这里头，老太太才是重要，受她青睐，才能挺直腰杆儿。只要深老太太喜欢，哪怕是丈夫，也不敢自己跟前横腰子。
日后事情，日后再说，而且，谁会揪着这么个事情据着，王熙凤心里嘀咕着。
贾琏想了想，也跟着点点头，“确实该如此。孝敬长辈才是要紧。只是，二奶奶好算计！这府里事情，哪样能真正瞒得住老太太？林兄弟话，只要不放明面上说就好了。”
王熙凤被说中了，不免讪讪起来，“胡说什么呢，把握说成黑心种子，你就满意了？”
贾琏这会儿嘻嘻一笑，“这哪个跟哪个啊？不过，我倒是觉得，二太太这病，也太过巧了些。”
听到此话，王熙凤猛地跳了起来，“那可是我亲姑妈，对我再好不过了。原先，姑妈也不想让我沾手这事情，是我自己个儿硬接过来。哪有你说那么多巧合？这话，我不爱听。”
原本还乐着，一下子说翻脸就翻脸，王熙凤这脾气，还真不是一点点大。只是贾琏也不是那种一个劲软和人，看着王熙凤这样，心想着，原本是为了她好，才提醒一下，现看她眼神，哼一声：“倒是我妄作小人，离间你们姑侄亲情了。”
说着，站起来，一挑门帘，贾琏竟然走了。
031 各自算计（）
31 各自算计
王夫人病，后还是由王熙凤亲口禀报了老太太史太君。
自贾琏摔袖子离开后，留王熙凤一个屋子里又气又梗，连眼泪都留下来了。还是平儿外头见着不对，赶忙进去服侍着。
王熙凤不好意思丫鬟跟前哭，哪怕这丫鬟是平儿，只是不免分说了几句，出出心口这股子怨气。
平儿听着，倒想着劝说两句，凤姐儿自嫁了琏二爷，就是夫妻一体，虽说那边是嫡亲姑侄，可也得从二爷这边论着亲戚，因和二爷贴心才好。只是这话倒喉咙口打了个滚，就又咽下去了。二奶奶素来那个脾气，自己这般说话，说不准以为自己帮着二爷说话，若疑心到那个上头去了，自己可讨不来好。
那些话不能说，平儿只能劝慰着，顺便用旁事情分分凤姐儿心。这说着，就把刚刚那两个丫鬟事禀报了，“一个只说是饶命，一个只说是不敢她事，冤枉。我就说了，这二人搭班当差，一个不好，另一个不指摘，也是有错。二奶奶，我今儿个让她们知道了什么叫做连坐。日后啊，都得好好思量思量，就是有人有些个上不得台面行事，也得看看这一起愿不愿。”
这主仆俩说了会儿话，看看时辰差不多了，就到老太太那儿回事。
先是把南下姑苏事情仔细跟老太太说了，不出所料，老太太又是流了会儿眼泪。因是林黛玉母忌，老太太也让她边上听着，这小姑娘，差点儿就哭昏过去了。因宝玉不放心林妹妹，一定要边上陪着，所以看着妹妹如此伤心难过，恨不得以身替之，急得他围着妹妹直打转，绞脑汁劝哄着。倒是这两个闹腾，分了老太太一些注意力，抵了些伤心。而林妹妹这边也因为怕再遭老太太眼泪，也强忍着收了绛朱之水。
而后，王熙凤才又把王夫人心疾之事说了。老太太听了，长叹一声，“唉，怎么就得了这样症候！那我帖子，再去请教王太医。不管是什么方，什么药，总要治好了、断了根才好。老2媳妇，年纪还轻着呢。”
宝玉才刚还围着林妹妹打转，这会儿听着王夫人得病，自己又那儿着急了，连忙就要去探母病。而当下，又轮到林黛玉宽慰宝玉了，也同请老太太示下，去探望二舅母。
老太太狠愿意看见子孙如此孝顺，愿意看到两小互相照应，连连点头同意了，只是好不放心关照着：“你俩过去，只是不可多说话，也别留太长时候。这人病了，不耐烦说话了，静静养着才好。何况，暴雨你母亲那病，是需要清静。”
这两小连声答应着，宝玉是赌咒发誓说，一定不打扰母亲静养，只静静地陪一会儿。
老太太还不放心，就让凤姐儿送他们过去，一定不要让俩小吵着太太了。王熙凤听着心里觉得奇怪，但只当是老太太担心俩小磕着碰着，连连地答应了，只说等下不但亲自陪着过去，还要亲自送人回来，不让宝玉黛玉少了一根头发，说着，还故意插科打诨打趣老太太心偏狠了。
老太太点着头，忽然又想到什么，吩咐下去，知道府里几位姑娘孝顺懂礼，只是太太需要静养，所以暂不可去打扰太太养病，只于院外问候就可。
凤姐儿听了，忙叹老太太想得周到，心里却嘀咕了一声，要不是有王太医脉案，差点儿以为姑妈是被禁足了呢。虽是瞎嘀咕，却还是免不了心中一动。
再说王熙凤带着宝玉黛玉来到了荣禧堂，进了正房内间，就见王夫人榻上歪着，脸色蜡黄，一幅病容。
宝玉当场眼泪就下来了，却又不敢大声，只是问着母亲哪里不好，怎么犯病了。
王夫人对着宝玉确实是慈母相，把儿子搂怀里摩挲着脸擦着泪，说这宽慰话，只说是没什么大碍云云，至于怎生得病，却只字不提。
黛玉也过来问了王夫人安，这会儿看着王夫人宝玉母子这般做派，忽然想起那年自己母亲重病，自己病榻前伺疾，母亲也是如此跟自己说话。想着想着，心中大恸，眼泪比平时就多了几分。抽噎声声，不能自己。
她这边动静大了些，引得宝玉看了过来，看见黛玉哭成如此模样，不由唬了一跳，忙又过来惊声问由。只是，宝玉这一忙，并没有看见王夫人眼神暗了暗。
王夫人也看不过黛玉如此啼哭，忙让人拉过来，搂怀中道：“我儿，你这般哭法，倒把我心肝肠都搓揉住了，不可如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