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赦皇妃:夺情冷魅帝王-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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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向来自信到几乎自负,做事从来不会优柔寡断,这一次,这一次……
苏澈看着远方灰蒙蒙的天空,头一回觉得心里没底,在城门口站了一会儿,静静看着眼前寂静的琅州城大道,深沉的眸底闪过复杂的思绪,一转身,出了城门。
从琅州到梧桐镇轻功只需小半个时辰,苏澈到达长亭客栈时天方蒙蒙亮,四周万籁俱寂,唯有晨风送来阵阵凉意。
梧桐镇与琅州城相隔并不远,各方动静几乎都瞒不过对方有心的耳目,尤其苍昊自住进客栈就从来没可以隐藏过行踪,所以苏澈要查到他的住处,并不难。
当然,查到是一回事,要见到面却是另外一回事。事关琅州的安危,他当然不会直接去问客栈里的伙计,然后让所有虎视眈眈盯着苏府动向的人都知道,琅州苏澈一大清早天还没亮就跑到长亭客栈去求见一个身份神秘的客人。
所以,他只是在客栈后面的小树林里静静地等。一个时辰之后,发丝、长袍、靴子上都已被露水沾湿,浑身一阵冰凉凉的湿意。
天已大亮,周遭的一切看起来那么清幽宁静,黑暗褪去,又迎来新的一天。
这片小树林里只有一条狭窄的小路,弯弯曲曲不知直接通往何处,因客栈前大门口是一条宽阔易行的官道,四通八达,不管来自哪里去往何处的商人或江湖人,总有一条岔路口可以去到他们想去的地方。所以这片小树林平日里反倒几乎无人光顾,愈发显得幽然空寂。
苍昊站在窗口也已近一个时辰,他当然不是无聊到故意为难苏澈,一个执掌一方大权已十余年并且足够骄傲自负的男人,总是需要磨磨锐气的,必要的时候,还得磨掉他些许无需再保留的过分骄傲,教教他何谓谦卑。
“云。”一声淡淡的轻唤,宣告他们无声无形的对峙已结束。
门外的南云松了口气,听苍昊出声立即进得屋来,瞧见自家主子罩着一件外袍站在窗边,墨色长发披散在后背,望着外面不知在想些什么或者看些什么。走上前服侍主子着好一袭浅紫色长袍,系上紫玉腰带,细心地将一头乌黑的长发梳理好以紫金冠束起,一切打理妥当,才出门取得干净的水来伺候苍昊洗漱。
“主子要先用膳吗?”
苍昊道:“不必。”说罢,举步出了房门,南云随即跟上。
出了院子,向左走了一段路,这段路稍有些往下倾斜的坡度,苍昊的步伐并不快,似乎只是早晨出来散散步,大约只一盏茶的功夫,苍昊的脚步便停了下来。南云举目望去,一个身着黑色长袍的男子静静立在那里,身形跟墨离有几分相似,兼之也是一身黑色长袍,乍看之下,几乎与墨离无异。
已经等了一个多时辰的苏澈,自然也看到了他们二人,目光转过来的瞬间,苏澈瞳孔一缩,薄唇倏地抿起,双手在身侧悄悄握紧,却一时无语。
苍昊看了他一眼,视线淡淡转开,负手看向远处天际:“若你今日只是来罚站的,并且打算继续罚站下去,请自便,本王不再奉陪。”
苏澈静了一下,缓缓开口道:“放过我的父亲,包括他的生命和名誉,你若能不再追究,我随你处置。”
这句话已是自负的苏澈最大限度的妥协,苍昊听罢,嘴角缓缓勾起慑人的笑容,冷冷的讥诮染上眉目:“苏澈,你这是在跟本王谈条件吗?”
苏澈嘴唇动了动,不知怎么回答,苍昊又冷冷地问了一句:“你觉得你有资格?”
没有。在父亲十九年前被迫做下那件事之后,苏澈便什么资格都失去了,对朝廷,对百姓,他们没有任何谈条件的立场。苏澈知道,只要真相一说出来,父亲必将身败名裂,这是作为儿子的他,决不能看到的。
今日的苍昊,褪去了一身雪色天蚕衣,稍减几分飘逸脱俗仿若谪仙的气质,换上的浅紫色长袍看起来却更多了几分神秘和冷然高贵,尤其当苏澈的目光在紫玉腰带上惊鸿一瞥时,心头一震,表情再难保持绝对的冷静。
心思一阵阵翻转,此生苏澈从未向谁如此低声下气过,心头闪过这些年的一幕幕,十四岁在父亲协助之下招兵买马,成立苏家护城军,校场之上练兵点将,号令万千将士,十六岁单枪匹马斩杀残暴凶狠的天狼帮包括帮主在内的三千四百八十八口,一杆长枪,一双玄冰掌,天下谁与争锋?十八岁无名山点兵,三万人马尽灭西域大军十五万,从此无人敢犯琅州一步。
八年后的今年,苏澈二十六岁,这一年,或许意味着以往少年得志、意气风发的苏澈将不复存在。
静得出奇的树林里,连一丝风声也无,只闻一声沉闷的声音响起,骄傲自负,钢心铁骨的苏澈,直挺挺跪在了地上。
紫玉腰带,非丝非绸非缎,乃是由千年紫玉精心雕刻而成,代表着极尊极贵的身份,天下九国之中,唯一佩戴过且仅佩戴过一次此腰带的,只有六十年前几乎称霸了天下的苍月十九代宇帝。
那是凌驾了九国帝王至高无上的超然地位的象征。
对于他的举动,苍昊只淡淡看了一眼,随即再次转移了目光,显然并未有开口的打算。
“父亲苏言犯下的过错,苏澈身为人子,愿一肩承担,求你,”拳头在身侧紧了松,松了又握紧,苏澈心里反复挣扎了好一会儿,终于缓缓俯下身去叩首道:“求主上恩典。”
苍昊道:“苏澈,本王要收回你父子二人的爵位,你服是不服?从是不从?”
“苏澈不敢不服,亦不敢不从。”爵位本是朝廷所赐,他们先负了朝廷负了百姓,收回亦是应当。
“十九年前的事,你父亲一人之罪足以灭其九族,你凭一人之身打算如何承担?”
苏澈抬起头,神色坦然:“苏家几代单传,娘亲那一脉也早已无人,所谓九族,只有家父家母与我三人,家母身体不好,父亲年纪也大了,只要主上恩典,苏澈愿从任何处置。”
“恩典?”苍昊笑意泛冷,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无所畏惧的面容,“苏言的行为与谋反叛逆无异,苏澈,你可以告诉本王,哪一朝哪一代的律法可开如此恩典?”
苏澈浑身一震,脸色渐渐泛白。
“你愿从任何处置?”苍昊冷冷看着他,似乎刻意忽略他一寸寸发白的脸色,再道:“别说你一个小小苏澈,若本王觉得必要,就是整个琅州城,亦可瞬间挥手灭之。本王刚才已说过,你没有资格与本王谈条件,苏澈,你却又一次明知故犯?”
苏澈垂首,第一次觉得心头阵阵无力,自己又是如此无能,深吸一口气,他道:“苏澈不敢。”
“长亭客栈的老板谢长亭,你识得?”
苏澈愣了一下,随即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道:“是。不止认识,前几天在府里曾受我一掌。”
“长亭是本王的人。”苍昊一字字说道,“罗绛草加玄冰掌着实教他吃了好一番苦头。但技不如人,什么样的苦头也是他该受的。”
说到这里,却突然抬手,一道细微的肉眼几乎看不见的气流经由他的指尖缓缓移动,朝着苏澈肩膀而去,在落至右肩胛时瞬间消失不见,苏澈明知不妙,却到底没敢运功抵抗,是不是对手且不说,自己刚才亲口说过的,既任他处置了,哪还有抵抗的余地?
第64章 凌迟剔骨(。com)
“你可以认为本王护短,亦可以当作是本王给你的教训,忍过了这两个时辰,既往一切,本王概不追究。”说到此处,转身欲走之际,苍昊似又想起了什么,偏首淡然道:“本王知你一身傲骨,但既跪了,就给本王好好跪着,两个时辰之内,膝盖若偏离一寸,本王的恩典,将不会再眷顾于你的九族。”
“苏澈在此,先行谢过主上。”话音刚落,苏澈倏地闷哼一声,冷汗以肉眼看得见的速度迅速布满额头,脸色一点点发白。
痛,钻心刺骨地痛,从肩胛到四肢,筋脉一寸寸仿佛被凌迟,连一点过渡的时间都没有,铺天盖地的剧痛席卷而来。苏澈咬紧牙关,双拳在身侧握得死紧,指甲掐进肉里却丝毫无法减轻那无形的气流在体内带来的剧烈的痛楚。只一会儿功夫,整个衣襟背部已被汗水打湿,额头的汗涔涔而下。
不是分筋错骨,却更甚分筋错骨,这样的手法,苏澈见所未见,闻所未闻,只凭着一股莫大的抑制力强自忍耐。
苍昊却没再理会他,依旧如来时一般悠然漫步,只是走的方向却不是往回,而是向左转了个身,竟是往树林深处而去。
走了一段,那里有一张看起来已老旧不堪的木质圆桌,两只高脚木质圆凳,因年代久远,上面一层红漆早已脱落,桌子上奇异地尚摆放着一盘未完的棋局。早晨尚未过去,晨露在桌子凳子甚至棋子上积了薄薄一层水汽,显得几分别样的晶莹。
南云几步走上前,从怀里掏出一条棉布做成的帕子,仔仔细细擦拭了桌凳,棋子也是一粒粒拿起来擦拭干净再放回原位,等一切收拾妥当,才躬身请苍昊就座。
苍昊道:“坐下来,陪我把这盘棋下完。”
“是。”南云恭应一声,待苍昊落座后才在他对面恭谨坐下。
接下来,谁也没有说话,只是安静地对弈,南云本来对弈棋几乎是一窍不通,这些年被苍昊时而调教了几下,倒是勉强能应付个把时辰。当然说是弈棋,其实都是考验他们耐心的成份居多,苍昊的棋艺,至今还无人望其项背。
跟苍昊对弈,最大的难度就是不能分神,竭尽全力输了也不打紧,可若是心不在焉,或稍微不留神,就等着有苦头吃了。苍昊一向很乐于用这种方式磨练手下人的性子,舒桐和月萧都没少在上面吃过亏。
因为不是自己的棋路,残棋比开局还难,苍昊执黑,南云执白,凝眉思索,步步深虑,即使只是一盘残棋,即使两人棋艺相差甚远,苍昊也从来不在对弈时抱以漫不经心的态度,他曾不只一次说过,心无旁骛是对对手最大的尊重,无关身份地位。
早晨的凉意慢慢褪去,暖暖的晨光一点点从东方升起,照在树林里,似给林子铺上了一层柔软的金光,晨光笼罩在身上,亦觉得暖洋洋的,好一阵舒服。
苏澈浑身的衣服已被冷汗浸湿得透彻,放在身体两侧的拳头因握得太紧而使得指关节寸寸泛白,唇上被咬出了点点血迹,脸色亦是白得找不到一丝血色,身体一阵阵控制不住的颤抖,额前的汗水打湿了几缕黑发,贴在脸上,使得刚毅俊朗的面容添了几分柔弱颓废的美感。
两个时辰,这种凌迟剔骨似的折磨,将持续整整两个时辰,身体不能动,只能硬生生扛着,苏澈剧痛之中,尚且还能稍稍分神想着,不知自己到底能不能熬得过去。
如此一番,该称之为惩罚或者考验,不论是何种,纵然堪比凌迟酷刑,也毕竟只是受一番身体之苦楚,比起九族之祸,琅州之祸,已然是莫大的恩典了。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钻心刺骨的疼痛之中,苏澈根本不知道这种煎熬已持续了多久,尤其当那种痛传达至双腿膝盖处时,不但要咬牙强忍,还要极力控制住剧烈颤抖的双腿不能挪动。头一次,觉得时间如此难捱,完全看不到希望。头顶晨光一寸寸移动,没有精力分神去看,只能凭着阳光照在脸上的感觉判断,此时或许已近正午了。
苍昊与南云的一盘残棋已接近尾声,没有丝毫悬念,南云输,但是输得并不难看,最起码苍昊没有出声斥责。南云心底暗暗松了口气,站起身退到一旁。
正午的阳光有些刺眼,幸而被树叶挡去了大半强光,倒也不觉得那么难以忍受。苍昊淡淡道:“时间到了,叫他过来吧。”
“是。”南云躬身领命而去。
此时,苏澈只觉得浑身软得似没有一丝力气,排山倒海般的疼痛霎时退去,没有一点缓解的时间。该是正午了吧,感受着照在头顶正空稍显强烈的阳光,苏澈顿时觉得,自己确实是该骄傲的,终于不负琅州苏澈之名,只凭着惊人的意志力生生熬过了这一大酷刑。
身上汗水泛滥,仿佛已不是汗,而是直接从水里捞出来的,全身衣服已然湿透,被阳光一照,只觉得说不出的难受。不过,相对刚刚过去的两个时辰,苏澈觉得,已经没有什么比之更难熬的了。
南云走过来,看着他比两个时辰前明显狼狈许多的神态,没露出什么表情,只是道:“苏公子,主子有请。”
今天,或许于苏澈来说,将是他一生之中最难以忘计的一天。
生平第一次屈膝,第一次求人,第一次低声下气,也是第一次,任由别人决定自己的命运,甚至是第一次,有一个人教自己打心底里臣服,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