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焉-第6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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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婷不耐烦地让人分散了开去寻,自己靠着一棵大榆钱树歇息起来。
园子的另一头,贺氏正在贴身丫鬟樱桃的搀扶下做着惯常的运动。
孕妇要多走动,将来生孩子的时候也容易些。当年好不容易怀了媛姐儿,就是因为她太小心了,吃穿都在床上,身子养得宽胖,腿脚却没有力道,结果孩子太大,出不来,她又太虚,使不上力。
这才亏损了身子,迟迟不曾再有动静。现在她年纪大了,身体也没那么好了,就将这一胎看得极重,吸取了经验,便再不会如从前一般了。
樱桃看了看今日已经走了不少路了,贺氏都出了一身汗,便道:“夫人,今日可以了,回去吧。”
心里还是隐隐担忧。邹大夫说二夫人胎像不稳,要多养养,甚至为了保胎,日日艾熏,二夫人却坚持要多走动,说对孩子有好处。
难不成大夫的话不顶用,还由着二夫人胡来?
贺氏却摆摆手,“孩子好不好我还不知道?他今日还在我肚子里动呢,是个活泼的,定是娘亲太久没带他出来转转,所以跟我闹脾气了!”
但想想自己好像确实走了不少路了,便也打算回去。
然而就在这转身的一刹那,肚子突然猛地一收紧,僵硬地犹如石头一般,绞绞的疼痛袭来,贺氏一下子白了脸,甚至她感到腿间有什么滑腻腻的东西在流出来。
“樱,樱桃……”贺氏牢牢抓着樱桃的手,疼得话都说不清了,腿一软,又重重栽下来。
樱桃吓得僵住了,清晰地看到贺氏青翠色挑线裙下那一双雪白绫袜,沾满了猩红粘稠的液体,还在不断地汩汩流出来。
“啊——!”
樱桃尖声叫了出来。
顾妍和顾衡之正在池子的另一边剥莲蓬,青禾忍冬驶了小舟进入那田田的荷叶中,采了半船的莲蓬。
顾衡之从来都是吃现成的莲子,第一次和亲手剥,觉得新鲜又好玩,嫩生生白花花的,还有莲子特有的清香,想也不想一口咬下去,脸却马上跟着皱了起来。
他艰难地咽下,苦着脸道:“好苦……”
顾妍无奈极了,让他吞这么快!
将莲子中间的莲芯拔出来,又重新给他塞到嘴里,“嫌苦就把中间的深绿色小芯拔了,这东西性寒,你也确实不能多吃。”
两人在湖边一粒粒地剥,那一声尖叫传来的时候,顾衡之吓得手里的莲蓬整个掉了。
他惊得转头,想寻一寻声音的来向,就瞥见顾妍冷凝下来的面色。
“五姐,你也听到了吧?”
听到了。真是像啊!和那次一模一样。
上世她就是听着这声音,一时好奇凑过去,然后就惹了一身的麻烦。
“哦,天太热了,大概是你幻听了。”
顾衡之:“……”
青禾与忍冬面面相觑,触及到顾妍的眼神,一个个也都若无其事继续剥莲子。
到底是好吃心比好奇心强烈,顾衡之没有纠结太久,又投身另一个最大的莲蓬。
另一头的顾婷就没有这样好运了。
她先是被吓了一跳,继而便是隐隐的兴奋。
这一处除了她们姐妹几个应该不会有什么人来,二姐和四姐都在亭子里呢,剩下的就只剩下顾妍了。
指不定出了什么事,让她方寸大乱。
说不准还是被蛇咬了呢!
顾婷抱着看好戏的心态往声音的来向去了,贺氏倒在地上疼得打滚,感觉不到腹中任何的动静,又一瞬觉得心如死灰。
樱桃想将贺氏扶起来,可她哪有这个力气,若回去找人来,留贺氏一人在这儿,又显得不妥,她烦躁极了。
正巧顾婷拨开密林瞧见了这场景,那鲜血落了一地,顺着石子缝隙蜿蜿蜒蜒地流过来,几乎流到她的脚底。
顾婷唬了一跳,旋即脑袋一白,待反应过来,第一个反应便是要逃。
她虽说年纪小,有些事理儿还是懂的,这种事被谁碰上都讨不着好,留下来只会给自己添麻烦,更何况,她身边一个人都没有,那才更麻烦!
顾婷转身就要跑,然而樱桃的动作比她更快。
眼看二夫人流了这么多血,只怕这孩子也是不保了。二夫人出来散步,作为贴身婢子就应该死命拦着的,她没拦住,现在出了事,不管怎样,自己是完了。
她今年才十七岁,大好的年华啊,往后还要嫁人,外院的王三哥前些日子还给她送了只镀金簪子呢,她欢喜了好一阵子,哪里舍弃得下。
樱桃是个脑子活络的,看到六小姐一个人出现,就知道机会来了。
没有劝下二夫人是她不对,兴许自己一条命都不够抵的,还要牵连到老子娘,但若是因为其他人的原因才如此的话,她至多也便是一个护主不力的罪名,可要轻多了。
死道友不死贫道。
眼下就她们几个,她就是认准了咬定了是六小姐干的,六小姐又能怎么办?
二夫人心里也是极明白的,这事还是二夫人自己任性,少不得追究起来她也要吃排头,一并推到其他人身上,那不就万事大吉?
樱桃一张脸立即糊满了泪水,撕心裂肺地哭喊:“六小姐!六小姐!你怎么可以这么做啊……”(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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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0章 天上掉馅饼
似乎又是混乱的一天,哀叫惊呼悲啼夹在一处,惊起林中层层飞鸟。
顾妍只作浑然不觉,与顾衡之满载而归各自回屋。
用新采的莲子煲了银耳莲子羹,放了许多冰糖,熬煮地粘稠酥烂,顾妍便让景兰送去了琉璃院。柳氏不在,只说被叫去了宁寿堂,气氛也有些古怪。
她不置可否,慢条斯理地将一盅羹汤喝完。
直到入了夜,一切都安定下来了,才听说,二夫人贺氏滑胎了,成了型的男婴,说没就没了,而罪魁祸首,竟然是六小姐顾婷。
顾婷拼命地推脱说自己没有,只不过恰好路过,而贺氏那时候已经倒在地上了。然而当时她身边不曾有其他人,做不得证,贺氏与樱桃又一口咬定是顾婷所为,她所有的解释都成了狡辩,顾婷有口也说不清。
贺氏伤心欲绝,差点以头撞柱,被人死活拦了下来,顾二爷怜她有丧子之痛,整日守着,老夫人感叹二房命途多舛的同时,也准备好好惩治顾婷一番。
所有的事件,与上一世轨迹分毫不差,只不过,这次的主角,却成了顾婷。
她相信贺氏伤心难过不假,也是真的悔恨,然而若将责任推到别人身上,自己的罪恶感能有所减轻,且能够换回丈夫和婆母怜悯的话,其实是一个非常合理有利的选择。
无不无辜,在贺氏心里,根本无所谓。她在意的,是自己如何。
所以即便再委屈,也只能打落牙齿和血吞,认了这个亏。
顾妍突然很想知道,如果是顾婷,她的下场会不会和自己不一样?
当年的她比顾婷处境可糟糕多了,贺氏、樱桃、百合,一个个纷纷将矛头指向她,父亲不管她,母亲无能为力。二姐人微言轻。衡之更帮不上什么忙,祖母视她可有可无,在贺氏的咬牙切齿之下,她第二日便被送去了清凉庵……
从此。顾家基本也便没有她这个人了。哪怕后来母亲病逝。她跑回来想见一见母亲时,还被门房拦在外头不许进来。
隔了一世,现在想起来。那种心酸苦楚,其实一点不曾减少……
顾妍将自己埋到被子里,泪水泅湿了枕面上的合欢,晕染出一大片水渍。
但所幸的是,这一世,他们都还好好的……
第二日清晨,一大早的,一辆青帷马车载着顾婷便走了。李姨娘一夜未曾合眼,眼睛微红地目送着她离去,不哭也不闹,只轻声细语与她说着话,很快会将她接回来。
对顾婷的处置,是将她送去清凉庵一年,为那个没来得及到世间走一趟的弟弟诵经祈福超度。这结果还是顾崇琰在老夫人面前求了许久才得来的。
一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对于素来养尊处优的小姐,到那种地方,几乎是苦修了,顾婷会如何不好说,但李姨娘目前只能接受这种结果。
心底还是掀起了滔天巨浪。
顾婷与她说过了,她是循着顾妍去找人的,在林里听见樱桃的叫声,去看了眼便被拖进去了。
这种把戏李姨娘一眼就能看穿,但是太可惜,偏偏这么巧,还偏偏摆脱不掉。
贺氏自己的错,却要婷姐儿来承担,那是将她们母女俩看成了软骨头,可以任由她搓圆捏扁?
李姨娘强自按捺住怒火,玉手轻轻放在了小腹上。
她现在不能动气,还有许多事没做呢!
这些帐,总是要一笔笔讨回来的。
凝露消散,夏日的暑气袭来,有早醒的鸣蝉已经开始不停歇的吟唱,顾妍和顾衡之在这样的盛夏里,又过了一个生辰。
小孩子福气薄,不能大肆操办,煮一碗长寿面吃了,这个生辰也算是过了。
柳氏亲自下厨,虽然她没这个力气拉面,煮面煎蛋还是能做的。
顾妍爱吃两面煎的,顾衡之爱吃单面煎流黄的,又拔了两颗新鲜野荠菜,搁在清水汤面里,十分好看。
过了没几日,顾崇琰突然找柳氏提起了顾婼的婚事。
顾婼今年也有十三了,亲事还没落定下来,原本这事是要看老夫人意思的,老夫人打算要再留她两年,这并不是大问题。
然而顾崇琰如今官居要职,自顾二爷被贬谪之后,顾崇琰便成了顾家的第一把手,老夫人自然是要听一听儿子的建议。
而顾崇琰提及的人选,正是山西大同总兵吴起的嫡幼子吴天材,今年恰好十五岁。
这山西大同府,乃是大夏九边重镇之一,管辖长城镇口台至鸦角山一段,在之前蒙古瓦剌南下时,曾作为一道重要防线,哪怕如今抵御外敌,或是防御蒙古残余势力,都必不可少。吴起作为大同总兵,身兼要职,位高权重,顾婼若能嫁去,绝对是高攀了。
老夫人纳闷自个儿儿子分明是文官,什么时候也搭上了武将。顾家是书香,读书人总是有些目下无尘自视甚高,很大一部分看不起那些那拿刀枪棍棒的粗人,吴起既如是,再如何了得,老夫人还是不大满意。
顾婼也不是嫁不出去了,何必去迁就那些燕颔虬须的泥腿子,将来是要给人笑话的!
顾崇琰暗骂老夫人迂腐,自古娶媳娶低而嫁女高嫁,这样攀高枝的事,居然还要犹豫,他母亲绝对是年纪越大越老糊涂了!
他只好道:“母亲,吴天材与他爹不一样,吴起虽是武将,吴天材却是个读书的好苗子,他自小就通读四书五经,清流端秀,为人亦是耿直。”
就算吴天材再怎么好,能改变他出身武将门户的事实?
老夫人还是犹豫。要好好考虑考虑。
而柳氏听闻了这件事,第一反应便觉得不合适。
她却是不关心人家身份门第如何高的,门当户对了,这嫁了的女儿才能过上好日子。否则将来女儿受了委屈,娘家却不能为其撑腰做主,那日子可能舒坦?
当然,最首要的,还是要看对方的品性德行。吴天材这个人,她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光凭着顾崇琰说几句话。她却是不能完全放心的。总要亲自看一看心里头才有底。
其次,这大同府也着实离得远了些,顾婼要嫁去大同,几年才能回来一趟省亲?
她自己就保受远嫁之苦。以至于连母亲病重了。病逝了。才回姑苏吊唁。
女儿嫁人,亲人骨肉分离,总是难舍。日后数年不能见上一面,便更觉得心苦。
柳氏去找了顾崇琰,想和他商量商量。
然而顾崇琰才没心思应对她,道:“你一个妇道人家,头发长见识短,能懂什么?吴家是权贵,在当地就类似诸侯王了,吴总兵最疼的就是这个幼子,婼儿若能与吴家结亲,绝对有益无害。”
柳氏听他话里话外都在说着吴家如何好,只字不提吴天材的为人,当先便觉得心里不痛快,道:“三爷是嫁女儿,不是卖女儿,吴家再高贵,也得看婼儿合不合适!三爷怎么不替婼儿好好想想?”
顾崇琰一听就不对了,那一句“卖女儿”让他勃然大怒,站起来大声道:“愚妇!”
“我怎么不替婼儿想?”他脖子根都粗红了,柳氏唬了一跳,顾崇琰就道:“那吴天材是幼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