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焉-第1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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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昱冷笑不已。
什么叫自作自受?
顾妤的初衷无非是要顾修之更加身败名裂,再添几笔丑闻来恶心人,结果反倒误打误撞沾上了萧泓。
这桩丑事若说顾修之功不可没,顾妤却少不得是无心之间多了些推波助澜的意味。
吃不着羊肉惹上一身骚。
恶人自有天收,柳昱这回反倒放了心。
该烦恼的。是如何将顾修之搭救出来。
他正敲着桌子寻思。托罗进来满脸羞愧:“王爷,县主要去大理寺,属下拦不住……”
柳昱笑笑:“你若是拦得了,我何至于在这里头疼?”
顾妍这倔脾气。也不知道是随了谁……偏偏柳昱还不舍得真的拘谨了她。
摆摆手说:“去柳府请畅元走一趟大理寺吧。她现在大抵就听听她舅舅的话了。”
托罗赶忙去办。
大理寺的牢房又暗又潮。混杂了一股令人作呕的霉味和血腥气。
纪可凡领着顾妍一步步往关押顾修之的牢房走去。
“修之重伤萧二少爷,按照大夏律例,肯定是要追究刑责的。何况萧二的身份不一般,大理寺卿不敢妄下论断,怕镇国公会不满意,所以移交由了上头,等待定夺。”
纪可凡一面走,一面低声地与顾妍说道。
他是新科探花,却没走翰林的路子,而是先去了刑部观政。大理寺是他常来的地方,顾妍运道好,遇上他,省却了许多麻烦。
“他有没有受伤?”
纪可凡微顿说:“你去看了就知道。”
二人拐了个弯,纪可凡便停住脚步,“顾理正本来是想要先打他几十板子,然而毕竟尚未定罪,动用私刑有违公道,就被搁置下来。”
也就是说,顾修之至少这时还没受刑。
顾妍松了口气。
想起顾理正说的是而今的大理寺正顾二爷。
顾修之和顾家的恩恩怨怨理不清,顾二爷无非是想要公报私仇!
“最里面一间,我就不过去了,你尽量快些。”纪可凡守在了回廊口,顾妍道过谢便匆匆往里去。
幽暗的牢房,高高地开了一扇小窗,高高的日头照进来,惨白惨白的。
顾妍只看到一个穿了灰白囚衣的少年靠坐在墙边,怔怔地望着头顶上方那截阳光出神。
轻微的脚步声传来,顾修之转过头,顾妍看到他面上青一块紫一块,脸色苍白,双目赤红,一身尘土。唇边血迹干涸,落魄地让人不忍看。
顾妍蓦然顿住,眼睛被刺得酸涩。
顾修之匆匆别过头,生硬地问:“你来做什么?”声调拔得高高的,像是被惊扰过后的尴尬恼怒:“回去!”
顾妍一言不发,固执地站在原地。
两人都是沉默。
终于是顾修之败下阵来:“你来做什么……你何必要来?”
顾妍仰头去看头顶的日光,嘴唇慢慢张了张。
“哥……”
压着嗓子颤抖地吐出一个字。
顾修之浑身一震。
“我很好,你走吧,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哥。”
“我让你走啊!”
他猛地站起身,扒到牢门木杆上恨恨瞪向她,面颊因为情绪激动泛起红晕,嘴唇上凝固的伤口崩裂,几粒血珠子顿时冒出来。
“你一定要这样吗?给我留最后一块遮羞布不好吗?”
手指死死扣进木头里,他几乎颤着声音,定定看着她:“你看看,你看看我这个样子。”
他指向身上脏兮兮的囚衣,蓬乱的头发,凝固的伤口,颓唐的模样……像是一只斗败的公鸡,被拔光了身上的羽毛,失去了所有的骄傲。
他问:“你都瞧见了,满意了?”
顾妍眼眶微湿,双腿如灌了铅再迈不开一步。
她使劲地摇摇头:“不是的。不是这样的……”
“不是哪样?”顾修之沿着墙壁缓缓坐下来,靠在角落里,埋到阴影中。
她不愿见他自暴自弃的模样。
“二哥,别这样,也不是那么糟糕,凡事总有转机……”
“阿妍。”
顾修之突然低低唤了句打断。
他舔舔嘴唇上冒出的血珠子。
又腥又苦。
“别管了,就当我求你……长这么大,我从没求过你,这一次,听我一回吧。”顾修之使劲扒了扒头。低低笑起来:“分明我是哥哥。你才是妹妹,你就永远躲我身后好了,我们像小时候一样,谁欺负你。我帮你揍他。你想要什么。我尽力满足你……为什么要变呢?”
顾修之突然平静下来了:“你知道我最讨厌你哪里吗?”
顾妍一瞬不瞬看着他,平静柔软的目光,仿佛四周一下子就安静了。
顾修之“啧”地一声:“瞧瞧看。就是这样。”他懒懒地歪着脑袋:“从什么时候开始的?那个骄纵任性的小丫头怎么变成这样了?那个会跟在我身后跑着要这要那的小丫头怎么突然性情大变了呢?”
“自以为是,自作主张!”他双目霍瞪。
“你以为自己是谁,什么都能一手扛起?你的小肩膀,我一拳砸下去就能碎了,满口的大道理一套一套的,活像个老婆子!小姑娘就该有点小姑娘的样子,别总以为自己什么都能解决!”
满口的指责,道最后成了嘲讽。
顾妍咬紧下唇定定看着他,看得顾修之不由自主撇开目光。
“我是清醒的。”
掩饰般地抓了根稻草摆弄,他淡淡地说:“揍他的时候,我的理智还在,可我偏偏要踩碎他。”
顾妍道:“你疯了!”
“对,我就是疯了。”顾修之大笑:“所以,顾妍,帮帮忙,你何必要理一个疯子?”
顾妍走近两步,“你只是不喜欢束手束脚。”
“别总一副你很了解我的模样!”顾修之跳脚:“我要的是什么,我喜欢什么,你知道吗?你只看到我的表面,何时肯看看我心里都在想什么?”
“我就是个平平凡凡的人,这辈子就没想过要有什么大出息,你劝我强大起来,我去做了,然后把萧泓打残废。我身世不明,如果不明真相,兴许就这么浑浑噩噩过一辈子,你让阿齐那找到我,让我知道自己的养母,是杀害生母的凶手,然后我搞得如今身败名裂。”
“你把我害成这样了,这时候还要做什么?”
“顾妍,我求求你,放手吧。”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我禁受不住了。就当做回善事,大发慈悲。是好是歹,都是我咎由自取,你好好做你的县主,过你的日子,这样不好吗?”
顾修之长长地说了一串,顾妍脸色倏地惨白。
窗口的日光打到她莹白的小脸上,顾修之将那张精致的面容一一印在眼里。
双眸含上水光,长翘的睫毛上隐隐湿润,她睁大了眼睛,好像只要这样,眼泪就不会掉下来。
二哥说的不错,一切都是因为她。
没有她的话,二哥还是顾家的嫡孙,还在做着他的少爷,不会经历这些胆战心惊。
是她将他拖到了这一步,空有好心,却全然在办坏事!
顾妍难过地直落泪。
“对不起……对不起……”
她一个劲地道歉,眼泪顺着面颊滴落在地上,接连不绝。
顾修之就如自虐般地一遍遍看,面无表情,置于身后的那只手却紧握成拳,青筋爆起。
“你走吧。”他淡淡说道,转过身背过她。
脚步声拖沓着走远了,那细细的如小猫叫的呜咽哭声也没了。
他猛地转身。
空无一人。
只有靠近木杆处放了一只小绣囊。
顾修之连忙捡起来,里头装的是一包窝丝糖。
他拈起一粒放进嘴里,甜得发腻发涩发苦。
顺着墙壁缓缓坐下,他张嘴狠狠咬在手臂上,几乎是要咬下一块肉。
血滴一点点落在干稻草上。
阿妍,对不起,我不怪你,你帮我找到了我自己,你不知道我有多感谢你。
我应该告诉你,你冷静睿智的模样,有多么迷人。
你也不知道,我有多喜欢你……(未完待续。)
第212章 师兄
幽暗的廊道尽头是一片惨白日光,顾妍踉跄着跑过去,憋着一口劲,嘴里却像是咬了一颗青梅子,酸涩地厉害,一路酸到了心里。
她慢慢蹲下身子,只看到不断耸动的肩头,和极细极轻的抽气声。
守在门口的衙役面面相觑,纷纷看向了纪可凡,纪可凡无奈,只好让人寻了间清净的宴息室,教青禾扶着顾妍去休息会儿。
再等纪可凡交代过外头不许多嘴,处理好后回到宴息室,就见顾妍已经止了泪,微微红着眼睛安安静静地坐着,既不哭也不闹,乖巧地厉害。
“分明就是小小年纪,却总让人看得分外心酸……我倒宁愿她还和以前一样任性乖僻些!”
纪可凡想起顾婼曾与他这么说起过自家妹妹。
他有点难以想象,顾婼口中所说的顾妍,曾还是个让人格外头疼的小姑娘。
突然感同身受。
若他也有这么一个妹子,肯定是恨不得捧着宠着娇养的,舍不得她受一点点的委屈。
相信修之的心情也是如此。
所以,才会有刚刚那样一番话?
青禾用帕子沾了水给顾妍洁面,不免就开始鸣抱不平:“小姐不过是关心他,顾公子真是,曲解了小姐的一番好意不说,还反过来责怪您……事情还不是他整出来的,不检讨自己,怎好都推到您的身上?”
顾妍默然无声。
纪可凡便走近了清咳两下:“你别太放心上了,修之的本意并非如此。”
“我知道。”
顾妍讷讷说道:“他到底还是为了我好。”
欠债还钱。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法理常在,她能有什么天大的本事,绕过了律法去?
对方若只是个普通人,想法子私了也便罢了,可萧泓的身份在那儿,是是非非根本没法说断则断。
说了那么多狠心话,无非还是不想她管他的事,不过是不想她为他操心,四处奔波寻法子来为他脱罪。不想她为自己的无能为力而痛苦……
她都懂。
可依旧免不了自责。
细想想。上一世的二哥,虽然曾一度平庸无奇,在京都富贵圈子里翻不起一个水花儿,但至少前期生活无忧。从未经历过什么大变故。唯有后来一意孤行去参军。“战死”在辽东的土地上,摇身一变成了大金秦王。
这一世,他能有今天。何尝不是自己一手促成?
仗着有上辈子的记忆,自认是对他好,所以劝说支持他去福建从军,挣了军功回来,又通过萧沥结识了萧泓。自以为理解了他的内心,鼓动阿齐那告知他的身世……重情如他,怎会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顾修之今日得的果,都是她间接推动种下的因!
顾妍何尝不会内疚难过。
按着上一世的发展不是很好吗?他终将名垂千古,成为历史的宠儿。人人只称道大金秦王骁勇威猛,丝毫不会将他与大夏一个中等侯爵家的公子少爷联系到一块儿。
而现在,全毁了。
全被她毁了……
顾妍仰起头,哑着嗓子问:“就只能这样吗?”
纪可凡微怔,缓缓摇了摇头。
顾妍的眸子一瞬便黯淡下去。
纪可凡深知自己多说无益,想着大理寺并不是她能长留的地方,便道:“你出来这么久,王爷该担心了,早些回吧……修之这里,除却看上头的意思,一时别无他法。”
顾妍默然起身,随着纪可凡走出大理寺衙门。
仲夏日头毒辣,刺得她干涩的眼眸睁不开,只隐隐约约能看到一个赭色衣袍的男子迎面走来。
她听到身旁的纪可凡请了礼:“信王殿下。”
顾妍浑身一震,匆匆低垂下头,盯着自己绣了缠枝折桂的鞋尖。
夏侯毅却未曾料到会在这里遇见顾妍。
自上回成定帝大婚时宫中一别,他便再未见过她。不仅如此,他也再未与萧若伊有过联系。
夏侯毅大概是知道,与表姑的交情,基本上就到此止步了。顾妍说的不错,这世上从未有什么如果,他既然做出了选择,后果也该承担。
无所谓理解或是宽容,无所谓谁对谁错,他们各自,都是站在不同的角度。
可心里那种空洞隐痛日渐加深又是为何?
那反反复复出现在梦里挥之不去的人又是怎么回事?
夏侯毅只顾深深看着她,总觉得她与那个影子,慢慢重叠起来。
好一阵儿,直到纪可凡都察觉不对劲了,低低提醒了一句“信王”,夏侯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