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鹤记-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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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蹄声响。
秋色无边。
草色遥看,茵茵如毯。
要不是为了事业,何不终老在此。
谢锜大将军应该去京都复命。
可是,谢锜大将军对皇上的旨意一笑了之,丝毫不为所动,照样我行我素。
53岁了,谢锜已不相信这一任皇上的诚意。
他的铤而走险的念头,一发而不可收拾。
他的目标已不是博取皇上的喜欢,期望作为国家的肱股之臣,而是那个至高无上的位置,皇上的宝座。
既然职衔与钱财两空,看来只有指望自己了。
凭什么那个草包可以当皇上,是啊,那个草包都可以当王,我谢锜为什么只配带兵打仗,让那个草包在安乐窝里,吃喝玩乐,纸醉金迷。
为什么我不能当王?
天上飘来五个字:
你也可当王。
对,这就是天意。
谢锜想起了那个小丫头说的故事。
那一晚,一晃大半年过去了。
中秋夜。
那个跳舞的女子。
香汗淋漓。
谢锜把小女子搂在胸前,放到马上,策马沿山道狂奔。
这小丫头的叫声,像鹂音。
记忆终于清晰了。
他给她起了个新名字,叫鹂音。
满天星斗。
明天一大早就要开拔了,谢锜大将军克制出自己七七四十九次的强烈冲动,为了让鹂音完璧。
唉,今天,气候适宜,我的头一点不疼。
我记起了那个晚上。
我们从马上下来,坐在山边的石头上。
他用强壮有力的手臂抱紧了我,喊我:鹂音郦音。
我跟他讲起了我第一次见到他的样子。
一说这话,那幅画面又出来了。
父亲带我去寺庙里。
那个寺庙叫旻元寺。
新簇簇的,远不像现在的寺庙那样金壁辉煌。
现在的旻元寺,听说是在500年前重修的。
自从蝶精们合力让我穿越到当朝,我还没有去过旻元寺。
听说寺庙与陆地连在一起了。
一定又是人声鼎沸。
我不喜欢人声鼎沸。
一点也不喜欢。
对,那时候,寺庙就叫旻元寺了。
那个当家的和尚叫裴相,告诉我,下一章,我会讲裴大和尚的故事。
唉,时隔两千年了,我还是有些怕说出真相。
可是,我在阳间的日子以秒计算,也就不隐瞒了,说出来,让后人改写改写历史。
嘘
听好了,裴相实质上就是那个人的亲兄弟,同父异母的亲兄弟。
同出于宰相谢实甫的种子公司的产品,裴相生在民间。
所以说,别以为外表老实正派的男人就不做花花草草的事。
谢实甫与一个老街上开绣坊的民间美女,一见钟情。
匆匆成就好事。
后来,还找借口重回故地,发现了那个绣花女子已身怀六甲。
然后,绣女却不慕荣华,觉得朝廷的高官是个危险行业,不如小家碧玉,绣花养家。
就这样,裴相长在民间,却莫名其妙的生活在富贵乡里。
他那个娘闭口不言钱是从哪里来的。
可是,奇怪的狠,都说龙生九子,每一子都差异化极大。
裴相只长到9岁,就要做和尚。
“我要出家我要出家”这个小男生,被绣花娘子关在屋里,他扯着嗓子,喊啊喊,后来,感动了路过的一个老和尚。
这个老尚,是佛教界的一号人物,声震江湖。
只听他一声咳嗽,关着的窗就开了。
裴相尾随那老和尚,直接就消失在人们的视线里。
谢实甫有机会就溜出来,关照绣花女子的母子。
可是,忽然间,绣花女子疯了,那个可爱机灵健康的男孩,丢了。
丢了。
有人说他是跟一个神秘人物走的。
没有一个标准答案。
谢锜灰心地回到朝廷。
绣花女被两个保姆照顾。
谢大宰相的年轻绮梦就这样破灭了。
心境顿时老了许多。
可是,世上的血缘关系就是扯不断。
千转万转,谢锜与裴相,亲兄弟成了一对好朋友。
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知道了两个人之间的微妙关系,只是心照不宣,从不点破。
且慢刘爱莲还躺在谢锜的怀抱里,尽管这个怀抱有味,但夜凉如水,就蜷在怀里吧。
“大将军,大将军”
刘爱莲想起了一件事。
这一章主要讲这件事。
谢锜这一次真是低调,不再像前几次那样,高头大马,侍从几百,打马呼啸,百姓围观。
他乔装打扮成一个货商,去找他的老朋友,江洲郡知府大人王石山。
是,王石山就是前文提到的已退休赋闲在家的老男人。
家里地砖下藏了无数宝贝。
民脂民膏。
见不得光。
王石山办公的知府大院在一座小山包上,上山包,需要沿着雪松成行的龙埂小路,一路攀登。坡度不大,海拔却有数百米,大将军身后一路随从,都扮成挑夫、游客的穿着,且攀且观望,松涛阵阵,把那心头的乌云吹散。
由于事先没有通气,王知府岂是人人随便可见的。
他的随从中有机警的,拿出旌节给看门人一看,对方顿时谦恭万分,引进一群客人在门外稍候。
轮到知府大人接待,哪知双双面面相觑。
你道这个知府是谁?
似曾相识。
你道眼前这个虎虎生威的人是谁?
王知府啊。
两个人报上名号,少不得双手一作揖,一拜再拜,敬仰敬仰。
物事人非。
看看这个肤白发厚,志得意满的王知府,大将军谢锜心中感慨逝者如斯,光阴似箭。
所有的付出都有回报吗?都值得吗?
知府带着大将军站在州府所在地,临山远眺,说起往事。
山脚下一片丁香树特别引人注意,在州府所在地,松柏竹海棠桂花紫薇之属常见,在州府却有三三两两的丁香树,让人费思量。
沿着山项龙埂下坡,所见景色依旧,但熟悉的人一个都不见。
晚上,知府大人盛情邀请谢锜大将军去家中做客。
离州府五六里路,又有一土丘,海拔不过20米,但却是建宅院的最佳处所。
谢锜一众人鱼贯进入一竹径小道,蜿蜒走了数千米,方至一重檐歇山门,黑瓦白墙,在月华之下,顿时感到清幽之气。
进了门,中分为二,两侧都有围廊,有人带了谢锜的随从向左,那边有几处青砖小瓦的平顶屋,右边,东侧是三进的院院,修的是格格正格,却用走廊与花径分隔得曲径通幽。
谢锜大将军与王知府坐了盏茶的功夫,就有仆妇佣人前来布局饭桌,主客八九个人中,有州府里的行政人员两三个,有地方商人一两个,州里名望高的长者一两个。
看来既是临时通知到的参加私人宴请的主陪客人,也是平日里与小王知府亲密的几个人。
年底的青梅酒,竟是自酿,甜丝丝的甘醇,问到出处,竟是家中的厨师亲手所做。
江洲长一种梅子,在春天即将过去,才成熟。
长在枝头,红中透黄,看着好看,摘一粒放嘴里,却大苦大涩。
偏偏与那北方的高粱酒久久浸泡,产生出奇特的异香。
在座的江洲人津津乐道,让谢锜大将军非常好奇,不知不觉把酒言欢。
梅子成熟时,也是雨季,整天雨雾蒙蒙,偶尔放晴,天呈青色。
花果铆足劲地开放与成熟。
那梅子,在百姓眼里是不讨喜的物事。不好吃,连鸟雀也不稀罕它们。
可是,北方的高梁酒,纯度高,在喉咙管辣出一条疼痛的线来,却是好男人最爱的火辣。
梅子泡酒,这创意出自一个厨子、佣人、伙夫。
谢锜只记得青梅酒,着实好喝。
席间主客尽欢,自从大将军带兵到边关讨伐,西北、西边的异族全被镇压,不再滋事。
但话题一转,东北边的靺鞨异军突起,屡屡进犯。
谢锜的跋扈之名,国人皆尽。
他一直梦想得到大臣们力举,回朝上班,哪知回朝打听消息,国家太平无事,皇帝沉湎歌舞升平,根本没有赏罚的意思。
他的父亲宰相谢实甫一直暗示儿子要韬光养晦,可是人生匆匆,眼看要天命之年,这不是坐冷板凳吗?
谢锜渐渐掩饰了锋芒,心里另有打算。
江州是他的大本营。
他这次低调来江洲,明为休整探访故友,实为酝酿大事。
王知府极尽拍马之能事,从朝廷来了一个重臣大将军,且是当朝宰相之子,哪有不恭敬谦卑陪同之理。
好在谢锜是微服私访,王知府怎么拍马都不为过。
席上的一道菜,让食客暗暗惊呼。
你道什么菜?一道豆腐菜。
大将军对一道豆腐菜感兴趣。
长者曰:一方寻常豆腐,要片上六十四刀,片后的豆腐养到清水里,豆腐丝上面散发,根部尚连,俨然一朵盛开的白菊,
谢锜似听非听。
他知道,即使他再乔装打扮,明天,也许今晚,他来江洲的消息就会传出去,那样的话,他也不怕,第二天就移师旻元寺,找到大方丈,到那里过几天清净日子,好好谋划一下他的大政方针。
穷而后工,他不能再等。
他也想跟方丈谋划一下,如果有大事,他最疼爱有小儿子颐,干脆跟了方丈在那山水最优美处,好好为学著书立说。
他的儿子,交给方丈,是一样的。
这个儿子天赋异秉,不喜交际,不爱锦衣玉食,只把那学问做,刨根问底,把他的老师一一问到词穷。
颐,那个少年,已经成年。
朝廷重才,他也许可以谋一不大不小的官,但江山易改。
江山易改,这四个字,让谢锜心中一惊。
东北的边患,谁去讨伐?
如果不是他主动请缨,皇帝也许无视,觉得他已坐稳了江山,根基牢固。
呵呵,痴人说梦!
邻座碰碰谢锜的胳膊:豆腐菜要现做现吃,要配上红方,也称红豆腐的,再搁上葱花,姜米,虾仁、鸡丝、辣丝料备好后,下锅稍炒
吃过豆腐菜后,谢大将军几乎可以肯定,那个人,一定在王知府的官邸。
这道菜,他吃过,只有他做得出来。
他有一种冲动,去后厨找一找这个厨师。
谢锜控制不住激动,他站起来,申明不要人陪,他要去方便一下。
出了两道门,主要建筑的后身有一排平屋,烟气菜香正是从这里传出来的。
可是,就在谢锜想迈步探头看看厨房间,找一找问一问,是不是有一个叫刘道檀的人时,在门外一根柱子下,在灯光的暗处,他伸腿踢到了一堆软乎乎的东西,顿时心中一惊。
好在,大将军神鬼不信,胆大包天,他低头又踢了踢那堆软物,不是狗,却是一个人。
真的是一个人?
蜷在一个背光的黑暗处,一根柱子下面。
睡着了吗?踢了两脚没有反应。
莫不是死了。
他低下头想看个究竟,却发现真是一个人,一个不仅是潦倒,而是像垃圾一样脏的臭男人,身上尿味夹着酒味。
10,伤秋 情留()
在军营,女兵们哪一个不是身陷狼群。
要保得瓦全,精神怕是早已崩溃。
谢大将军跟我没有约定。
他跨马上了战场,生死未卜。
而所谓死生契阔,与子成悦,与我俩一点也不搭。
16岁,是一个花开的年龄,也是正在老去的年龄。
可是,我与韩校尉之间,要是我不说,恐怕谁也不可能知道真相。
重新活到人间,即使短暂,我也想澄清。
刘爱莲沉默。
说完这段故事,无语,冷泪淌在脸上。
父亲跟他的父亲一样,做了逃兵。
当年祖父不愿意打仗,逃到了前外。
刘道檀也不愿意打仗,逃回了江洲。
是的,他是我父亲,一点也不喜欢沙场。
他悄悄回到了江洲,凭借一手做菜的绝活,到王知府的后厨应聘,竟然成功了。
山不转水转,谢锜大将军找到了王知府。
在王知府家遇到了我父亲。
又在王知府的后院偏僻一角,听到了我的故事。
我被留在江洲,一年后的战事结束,谢大将军也许是要与我再续前缘。
但我不自信。
他怎么可能那么在乎我?
而且,这一年,我已不是他忍住了七七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