枕鹤记-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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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事,但保不齐拥兵自重,发动政变,直捣腐败不作为的皇帝
江洲这里天高皇帝远,看起来谁都管不着,但如果谢大将军在江洲犯事,他王石山首当其冲要被朝廷提了去问责。
重的话,当场处死。
天下事,不到眼前都说不准。
眼前的这个主,牛气,胆气,能耐,也义气,瞧瞧他对自己,有情有义,相信到了家,他一个快退休的老知府何必给皇帝老儿通风报信?
可是,不出卖谢大将军,也不等于同他是一个战壕里的。
石山知府急着呢,天天在衙门团团转,外人不明就里,也不知道他哪里不痛快。
刘雨锡那天被请到了陈府。
陈府就在什么地方呢,与长亭旁边的那座山尖遥对,在山脚下,一个开阔地,是个相对隐居的院子。
一个在朝廷做高官的太傅,为什么把女儿安排在这么偏僻之地,这是有原因的。
原来那太傅也是读书人出身,虽然科举还没有成为制度,但求贤若渴的诸国已经在抢夺人才,陈太傅当年那个凌云壮志啊,顶着销烟,自我推销,不过,确实是有真知灼见,从吏部一个小官做起,后来,到了礼部掌握了些许实权,帮助朝廷官僚们的亲戚朋友不少忙,在各个要职安排了位置,积聚起了深厚的群众基础。
太傅在北上争前途前结婚了,生了一个女儿,这个女儿就是芷萱姑娘。
可是,凡是官场得意,命运转变的,都会有年轻貌美的女人飞蛾扑火似的。
陈太傅,那时不过40岁上下的年纪,他实在没有办法,只好纳了一妾,千娇百媚的女人,像根江洲处处可见的藤,藤缠树,越缠越紧,最后,树与藤无法剥离。
芷萱的娘那个气啊,一把眼泪一把鼻涕也没用。
男人狠心起来是六亲不认的。
那么好,芷萱的娘有山里人家女儿的果断,不求人,只求己。
她挥一挥衣袖,只带走了她的女儿。
太傅有钱,有好多钱。
条件是芷萱与她娘走得远远的,走到他看不见的地方,那么好,要多少钱都没问题,钱能解决的问题,都值得欢呼。
多少年的青春,多少年的旺夫功劳,换来了一套大宅院,及一生的荣华富贵。
可是,芷萱这个姑娘,却有点小怪毛病,心跳特别缓,脉象特别弱,仿佛是个仙人儿,气若游丝。
所幸,芷萱并不悲观,她独独爱抚琴,心如止水。
这点帮了她大忙,纵是气若游丝又如何,她安如磐石,静若处子。
刘雨锡被人请到了陈府,好家伙,整个宅子阴气重重,扑胸而来的凉气啊。
苔痕上皆绿,那是没说的,偏偏庭院里都是些竹啊芭蕉啊水井啊,影子重重,风声鹤唳,这怎么行?
刘雨锡知道木有木性,草有草性,人有人味道。
这人如果只有草性,那寿命也长不了啊。
刘雨锡是来与芷萱对接,看看她需要什么样一把琴,再看看她已经有了哪些琴,可,自从他进了宅院,有了恻隐之心,这个院子,必须要改造,透光透亮,重新植绿。
一个大宅院,怎么能没有一个阳刚的男人?
陈小姐在后面的绣楼里,其实,芷萱哪里会什么女工,只是当地一带的女子,不管身份贵贱,都要会些女工。
所以绣楼就诞生了,小姐有小姐的寢室,也有劳动时的绣楼。
陈小姐恭敬地坐在绣楼等刘木匠来看她收藏的数张琴。
“通通通”的脚步声,仿佛一脚下去能踩出一个脚窝印来。
“通通通”的脚步声,院落里的树叶就被这有力的脚步声震落了。
还有,门上的铜环,桌上的铜镜,仿佛都有了感知。
天呐,这世上有这么响这么有力的脚步。
姑娘的心竟比平时跳得快起来。
芷萱姑娘耳听得有力的脚步声,穿过天井,进了二进的楠木房子,只等着进第二个院子后向右拐,就是她的绣楼。
陈家姑娘住的地方,在二门以内,又是一个长方形的天井。
在高高的砖雕门楼上,有“静宜”二安。
砖雕的水平一般,当年官已升到太傅的父亲,回来看到宅子建的还算气派,就是雕饰比较粗糙,可也是没办法的事。
“静宜”二字是当年年纪尚小的芷萱自己要的二字。
砖雕的“宜”字,宝盖头上没有一点。
芷萱说,女儿家不宜出头,大门大出二门不迈。
十多年了,自从陈雅虎萱姑娘从京都回到江洲,她就没有走出过这个大院子。
姑娘正提着耳朵,聚精会神地听那铿锵的脚步,突然有一个熟悉的声音怒吓了一声:“大胆狂徒,果真是胆大包天,陈太傅的闺女也是你能见的吗?这里你知道是什么地方,是你能进的吗?快把他拿下。”
平地一声雷,陈小姐开了绣楼的小窗,向下望去,一个身穿黑衣身高有旁边那人两倍的男人,被一哄而上的七八个人扭住。
芷萱气得有些晕,话也说不出来,只感到胸闷心跳。
她扶着窗,想喊,喊不出,而且喊了下面的人扭成了一团,沸反盈天的,也听不见。
芷萱的娘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哪里能够由得这些个下人,到了后院兴风作浪。
但只一忽儿思量,那个高个子英挺男人就把七八人打趴了,而那个身高不足三尺的男人,被来人一把抓起,像拎一只小鸡。
“放肆,还不放下!”一个尖锐的声音飘过来,是典型的女高音,又尖又飘,听话听音,这个女人一定不好处,颐指气使的。
“姐,快救我!”那个三尺高的男人,气势弱了许多。他被拎在半空,衣服勒住了脖子,快没气了。
“还不放下!哪来的狂徒,敢到老娘家来撒野!”
这个女人,不是别人,正是那个被太傅抛弃的,家有万贯的太傅夫人。
刚才那一幕她显然是看在眼里,说不定她还自导自演了这一出,七八个家丁在这个三尺高的侏儒男人指挥下,本来是想擒住刘雨锡的,哪知道他们根本不是对手。
刘雨锡把矮小的男人放到地面,但手并没有放松。
他当然不明白,陈府里下请帖专程请了他来,要定制一把桐木古琴,为什么要演这么一出荒唐剧。
陈家府里人把他降伏了,送到官衙,他还就说不清了。
那女人走上前,笑成了一朵大丽菊,脸上红红白白,连带着皱折也骇人的夸张。
哟,这不是大英雄刘木匠吗,一定是误会了。
“你瞧瞧,姐我就不能离开这个家半步,才多一会儿,出这个幺蛾子了。快快快,前屋坐歇,有事慢慢说。”陈家女主人有一副好嗓子。
刘雨锡放下那人。
你道他是谁?
这矮脚虎竟是陈芷萱的亲舅舅。
这男人,与生在本土的许多人一样,患了侏儒病,不光个子矮小,荆蛮之地的男人个子普通不高,牙齿外突,实在不是出美男的地方。
这姐弟俩唱双簧,刘雨锡进门就被打了一闷棍。
陈小姐在绣楼听不到院子的动静,心里不放心。
她心心念念有一把桐木琴。
早先选好的桐木,放在河水里浸着,整整一年了。
芷萱姑娘打听提有一个别郡来的能工巧匠,能够做出精美绝伦的古琴来,她近来譜了一曲,想新制一把琴,专门弹奏。
“袅袅临窗竹,蔼蔼垂门桐。
灼灼青轩女,泠泠高堂中。”
琴声宛转,如切如琢
远近方圆几百里,都知道江洲有一个琴痴女子,不爱红粉,不爱金钱,甚至不爱异性,只把那琴与琴音当做心爱之人。
19,眼缘 情种()
江洲的游者越来越多了,导游站在鹂音阁前介绍说:
从前,这里有一个痴迷于音乐的女子,她曾作过新弄18部,有游弦,鹂音,青梅,花息夫人
穹窿山的山腰有翼然一亭,取名听鹂阁。
筑了,鸟就会有个家,从此安心唱歌。
今天爱莲我要说说这个叫芷萱的女子。
如果她能活过30岁,她会是一个名垂千古的音乐家。
女子,一旦不食人间烟火,大抵命长不了。
说的就是这个叫芷萱的音乐天才。
但是,怎么说呢?
命这个东西,很玄。
芷萱的娘家姓蒙,娘叫蒙梨花,弟弟,也就是这个矮个子叫蒙朗清。
远离京都,偏居一隅,平时不见得如此孟浪,今天这是唱的哪一出。
居然有人敢使诈,活捉了我哥哥刘雨锡?
是谁吃了豹子胆了?
原来,这幕后是谢锜在作怪,万事俱备,只欠有人替他试水。
刘雨锡答应到襄州打一仗,打了,不管胜败,离大将军预计的发兵攻城不足百天。
朝廷一直忌惮大将军,但有没有防备他的谋逆,大将军心里没底。
他让我哥做马前卒,以朝廷用兵的名义去攻打襄城流寇。
但我哥还有一个角色,他热衷于做木工活。
眼下他要做什么古琴,没两个月,完成不了。
这里我要补充一句,那时我在谢锜手中,他托人帮我送到了山西祖院,那里有6进的院子,我只配住在第三进院子里,一进里多的时候住了三房老婆。
除了窄窄的门,长方形的天空,就是暗旧的红灯笼。
那日我在后院,孤独无聊,唱起了新作的词曲:
“自君之出矣,
临轩不解颜,
砋杵夜不发,
高门昼常关。
帐中流熠熠,
庭前华紫兰
结果连管家都出来说话,说家中有人身体抱恙,我这样喧哗,影响不好,病人需要静养。
在这样的大院子里,早晚会憋死。
只半年。
这半年,哥哥雨锡的人生有了一个大转折。
谢锜大将军。
呵呵,无论我是刘爱莲时,还是鹂音,我始终是叫他大将军的。
大将军归并了弟弟的襄兵。
几万襄兵,出身百工,个个神武。
可惜了那些个兵,后来,个个去了黄泉。
大将军感到有愧。
兵败后,自己不再隐身,故意让朝廷抓了个现形。
一刀下去,一个高贵不羁的命就没了。
这是结果。
但真相我也是猜测。
陈太傅在朝廷中,地位与谢锜大将军的父亲谢实甫不差左右。
我没见过谢家这个公爹。
他的臣相位其实是阴庇,祖上传下来的。
谢氏一门。出身高贵,历代高官。
谢锜没见过陈太傅家的女子,但陈太傅他认识的啊,不仅认识,每每回京都,都能见到陈太傅的影子。
比起这个矮个子的妻弟蒙朗清,陈太傅也是矮个子。
这是江洲本土男子的基本特征。
生的矮小,清瘦。
仿若庄稼歉收了三年,遍地饥荒,影响到朝堂上,官员也食不裹腹,所以那陈太傅生得精瘦。
百姓全精瘦。
但且慢,陈太傅的眼神却炯炯有神,不仅如此,仿若还能射出尖锐的光芒来。
瞧这人精。
谢锜大将军不喜欢陈太傅,他的父亲也不喜欢这个太傅。
但,没办法,这个太傅有自带伶官的本色,皇帝老儿喜欢他呀。在朝中是呼风唤雨的角色。
我生活的那个年代,皇上是世袭的,上一任皇帝放纵荒淫,早早精尽人亡,这个小皇上成长起来的皇上老儿,年岁尚幼,他整日最不开怀的是不能到树上逮知了,到石缝里寻蛐蛐儿,这个位置让他坐得难受。
陈太傅自从得了一个八面玲珑的美妇人,更是激发了为人生奋斗的激情,在皇帝老儿面前扮猪吃老虎,自玩得很嗨。
但真正是见了鬼了,陈太傅的女儿却是个异类,见过她的人不多,但传言那生的是个如花似玉,又由于不食人间烟火,硬是如嫦娥下凡。
谢锜大将军在江洲时间一长,坊间传闻,什么样的美女都难逃他魔爪。
既然陈太傅家的女儿这么美,谢锜大将军也是动过好奇心的。
大将军阅美人无数,他看中的女子,都是正经大美女,眼神毒着呢。
我刘爱莲这样的,我真的不知道有多美。
江洲的后代人传说我是貌美如花,仙女下凡。
又说我有咏絮之才。
既然重回阳间,时间又这么短,我不会自揭短处。
但从虞姬、戚夫人、卓文君、刘细君、王昭君、班倢伃、越飞燕一个个数下来,所谓才情,不过是镜中花水中月。
闺阁怨,相思苦。
叹韶华流逝。
可是,我刘爱莲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