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场故事-第6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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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北洋说,我劝他什么?他是事业人生一向都一帆风顺的人,他一般只相信自
己。我倒是希望他放弃竞拍。
谷豆说,为什么?是泰国那边的N公司有什么变化么?见傅北洋沉吟不答,又说,
方伯好像把什么都押在竞拍上了,着魔似的不顾一切,再好的生意也不接谈,一切
没兴趣。他是不会放弃的,我想他不会,除非N公司……说着定定地盯着博北洋看。
傅北洋仍旧沉默。说希望方今天放弃地皮竞拍,这当然是感情在起作用,但脱
口而出了,也还是自己觉得有几分惊讶。有些东西摆不脱,注定一辈子摆不脱,比
如说少年时代的友谊——即朋友是无法摆脱的。在香港于生意应酬之外独处时,想
得最多的就是越来越临近的这件事,也想想周兵兵和谷豆。老实说他有好些次动了
侧隐之心:也许真该让他放弃?让那笔贷款以及贷款担保啊贷款抵押哪还有存入银
行的信用金啊,统统都见他的鬼去,损失他自己认下算了,这样那个方今天自然要
好些,不至于——彻底完蛋。刚才那样脱口而出就是这种心理在起作用。
眼下,谷豆说了这样一番话,而且是这样一种犹如天之将倾的为他担忧的神情,
这令他心生苦涩。他内心深处那根最敏感的弦被拨动了,周兵兵日记中的一些记载
在脑海里浮现出来:那次方今天所在队的知青来他们队玩时随口说到方今天打摆子,
病得很重,周兵兵当时就“心乱如麻”、“不知所措”——她写道,其实我清楚我
是不可能给他以任何帮助的,可这颗心为什么如悬半空?为什么晚饭粒米难进?我
很想对傅北洋他们说一起去看看他,可这怎么开口呀?我的担忧和痛苦无处诉说,
我真想哭一场。方今天同学,我只能给你一个祝福!
谷豆和他的妈妈一样,心系同一个方今天!他觉得某种近乎温情的东西在心底
慢慢溶解,重又凝成一块硬如顽石的古怪情结:他要割断那根冥冥之中悠去甩来的
纽带,那是一根能牵引魔鬼跳舞的神奇纽带,一根注定要缠绕他一辈子的令他忌恨
的纽带,恍惚间傅北洋又看到那个雷电之夜了,清晰地听到周兵兵说,我背你去那
边窝棚休息好吗——可是那深深渴盼着的背负却因为愚蠢的慌乱羞怯和假正经而终
于没有发生,他为那一次小小的错失遗憾了几十年。而今天这错失再次发生了:美
丽的姑娘以对另一个人的关心,一而再再而三地把他男人的自尊击败。
晚上回住处,他站在浴室的淋浴头下,打开凉水狠狠冲洗仍在发热的脑袋,直
冲得头皮发麻,凉意由脊椎直透脚底。
半夜时分他打了个电话,接通后直奔主题。
我是傅北洋,你说一下北方星项目转让的事。
对方回说,十天前手续全部办完了。方达负责工程的人来过几次,主要是摸底,
想弄清泰新的意图,而且套近乎,谨慎地提到过垫资的事,想知道我们什么时候能
付出第一期款。可能是款太紧,昨天又来过两个人,直接谈到付款的事,希望能早
点重新开工。话不投机,有个年轻点的话里露出了想打官司的意思。
傅北洋说,你的意思呢?
我想,依老板预定的大政方针——我会有很多理由将付款的事一直拖下去,让
方达弹尽粮绝。您说呢老板?
傅北洋闭上眼睛,沉默有顷道:可以。
二十四
市中心地皮终于竞拍成功,方今天如愿以偿。
这次成功得力于方今天的孤注一掷的气势及别人的相关的活动。但此事顺利完
成之前,方今天和他的公司历经了极为难过的十数个日夜。
非明好像真是机坠太平洋,否无音讯,气得宋过整天像只没头的苍蝇嗡嗡嗡到
处乱飞,一搞就吹胡子瞪眼的骂骂咧咧,弄得办公室难得安宁。贷款早到方达名下
了,可惜他满以为能得到房子啊手机啊一样也到不了手——先偿还以他的名义筹借
的那部份芯片款更是不可能。原因何在?贷款补充协议中有特别条款:贷款属专款
专用,动用须经方达及担保方大南海双方同意,这是为了保护担保方的合法权益。
从“私”这一方说,此担保纯属友情性质,方今天没理由不接受。这苦了打如意算
盘的宋过,心里骂傅北洋和姓陈的老奸巨滑,骂方今天是他娘的傀儡,无用的阳萎
患者,说他是早和傅北洋串通好了借以搪塞他宋过。至于打算贷到款后痛痛快快潇
洒几天,就更他妈成天方夜谭了。
为芯片找私人借的款,别人催得猴急,恨不得动刀子,这更是让他又担心又气
恼。单只因为这,他宋过就没有理由平平和和,没来由地拍拍桌子骂骂人有他妈什
么不行啊?除了对谷豆,他谁都不给好颜色,他认为大家都对他不起,他没有那种
对谁都该像以前那般乐呵叮的义务。
但冷静下来一想,又无可奈何了。既然自杀和杀人都解决不了问题,那就该面
对事实才是。这样就和方今天走到了一条思路上:寄厚望于市中心地皮的参拍和到
手后的和泰国N公司的买卖。方今天真赚到钱了,就会有他一份,这点不容置疑。
方今天不知是不是内疚,反正对他出奇地迁就,逢到他无大无小地冲他,只是
超然地笑着,递烟给他抽,有时也硬撑着请他吃顿饭——他私下为儿子存的五万元
大额是最后一点家底,因账上没钱也取出用去了一半。旁人当然不知道,他也是靠
那“黄金地皮快到手了的”指望支撑着。他内心的苦楚无法言传,不过他早已学会
了该怎样保护自己的心的伤疤。他们默默相对时,只望一眼即能互生默契,有时或
者会莫名地大笑一通,而后又商量下步该办哪些事情。
洪友运把项目转让出去后,就不再见得到他的人影,电话打到他家里也没人接,
后来干脆找上门去却是铁门森然。这一家人仿佛从地球上消失了一般。在开发区碰
到老刘,摇手递烟弄得很热闹,可问到洪友运,他直摇头,说那是个认钱不认人的
人,早没往来了,听说是把工程卖了个好价钱后去了北方。
方今天把希望寄托在泰新公司身上,和那个戴副眼镜的文质彬彬的总经理王实
打过一回交道;可能因为大家都是文化人模样,虽没谈成什么名堂,却是有个好印
象。可后来的数次接触仍是完全摸不到头脑,公司管工程的人就有点烦了,回来给
他汇报,弄得他也情绪很坏。
宋过提出打官司,和谷豆一起找律师找法院到处跑。法院搞接待的小青年态度
倒不坏,今天听情况明天看诉状,后来又要这资料那材料,结果又说那份承建合同
上并无垫资抵押条款,所以是否能受理法院还得研究研究。这一研究就是一两个星
期,每次去不是找不到经办人就是开会学习请他们改日,结果先松劲的却是律师,
见到小宋便摇着头一副难与人言的样子,说手上案子很多很多,最后弄得他也没了
劲头。
他对方今天说,状纸递不进去是你的牌子太小了伙计,去找找你那个傅北洋。
可傅北洋出差去了,没人能帮忙。方今天就说去他娘的法院!他有比这重要得多的
事情要做——房地产拍卖会因为文件还没批复下来,延期举办,这对别人倒没什么,
对方达就关系不小了:两千八百万贷款是有期限的,早一天竞拍到手就能早一天进
行下步工作,而推迟延期可能直接导致总体规划的失败。
好在只一星期,而这期间他让家过与公关部的一个小青年又到新闻界活动了一
下,花钱在日报上买了篇人物专访——记者采访方达公司老总,把公司神吹了一通,
无非是开拓进取有眼光积极参与市场竞争之类,文中巧妙暗示了方达这次参与中心
地皮的竞拍,其重要原因是老朋友大南海公司愿意给予任何形式的支持,因而方达
的总体规划决定了,这次竞拍势必拿下。这篇文章影响不小,事后宋过他们在房地
产信息中心找朋友了解到,好几位钟情于那块地皮的单位得知大南海也通过方达的
手想得到该地皮后,心里直犯嘀咕,劲头锐减。得知这个情况,方今天当即就给刚
下飞机的傅北洋挂了电话:北洋,你的这张虎皮到处都能吓人,真是妙啊。拍卖的
日子马上就到了,你泰国N公司那边回了消息没有哇?
现在,这块通体闪着金光的地皮终于打上了方氏印记!方今天有种如日中天的
感觉,不能说骄横跋扈不可一世,却也称得上是趾高气扬。他心情前所未有地好,
身心通泰,往日的忧愁一扫而空。
那天华成拍卖行门口悬挂的蓝白格子旗在阳光下轻轻摆动的姿态仍在眼前晃动……
傅北洋很令他感动,开场前十分钟,他果然如约出现在拍卖行的小厅里——着一件
白色金利来衬衣,浅蓝色细格子领带,西裤是爽目的浅灰色,质地上乘,矜持的微
笑里满是财阀的烁烁光彩。刚巧方今天穿的也是一身金利来,戴着副窄边眼镜,一
脸儒雅的笑容,举止谈笑间不乏那种志在必得者的谦和和睥睨;当然是事前做过相
当演试的表演。两人在小厅里亲热随意地谈笑,自要引来无数关注的目光。方今天
知道这目光全是射向傅北洋的,但心里得意如同皇帝的却是他方今天。他固然内心
紧张不安,但有傅北洋的践约,一切就全变得可以预测和把握了。
我们前面说过,这块地皮除自身含有的增值可能外,还有诸多莫名其妙的“意
义”,很早前就被新闻界炒过。此外,拍卖行新开张不久,而地产拍卖在本市又属
首例,如此,这次拍卖活动就显出了不同寻常之处。方今天清楚地记得,主褪师是
一位三十刚过的青年,有一双灵活的眼睛,一副听上去似练过美声唱法的嗓子,据
说他从英国留学归来不久,曾以业余时间师从世界著名的英国索士比拍卖行的第一
拍卖师,回国后在证券公司工作,兼职于华成拍卖行。
地皮底价是一千四百万,几十个参拍号牌在拍卖厅随着主槌师的宏亮嗓音起起
落落。因获胜心切,方今天和谷豆不可避免地有点紧张,虽都坦然笑着,各自却能
清楚地感觉到心脏在胸腔内的撞击。报价临近方达的承受点时,方今天有两次扭头
望了望新闻席上的傅北洋,傅北洋很平静地微微点头,旁人看不出名堂,他却如得
神助——转脸频频挑起战火。
两千九百五十万。
方今天和谷豆的目光不约而同地转向远处的傅北洋……重新投向主槌师时,报
价牌在头顶果断地耸起来:两千九百八十万。
方今天感觉静了几十秒后,一声槌响,掌声忽然淹没了拍卖厅。
谷豆眼泪忽地涌出眼眶,扔掉牌子起身,搂着方今天雀跃。激动过后扭着头看
新闻席时,他们发现人群中已没有了傅北洋的身影。
二十五
最初的喜悦已经过去,接下来是更要紧的也是迎接收获的工作。可是林小姐给
他泼了冷水。
小林电话约他晚餐,他兴匆匆如约前往,却发现她有几分忧心忡忡,而且表现
出对近两天刚刚发生的“胜利”事件相当冷淡。他觉得奇怪,但什么也不问,只是
静静地吃,享受着和她在一起时才有的愉快心情。
饭后他们沿江边散步,踩着夏船斜射过来的长长灯影,默默走着。他不时扭头
看看她被朦胧灯光映亮的侧影,不免一阵阵怦然心跳——自那次湖城的买卖式接吻
后,直到现在的多次交往中,他再也没有与她亲呢过:他有时想,人是否犯错误,
其实关键在身处一个什么样的环境。而此刻却又想,他多么想实实在在地犯一次真
正的错误啊。可姑娘的美丽里有一种近乎圣洁的、无法走近的高傲。他颇为奇怪,
女孩子真是些歌德巴赫猜想、司芬克斯之谜。
这时小林忽然很慎重地说,和北方星做成项目转让买卖的泰新,可能是大南海
属下的公司。
方今天怔着,问她可有依据。
小林说,你别问得太仔细,跟你说是让你多个心眼,看起来你是个很聪明的知
识分子,其实脑瓜子是太单纯了点儿。
方今天站定望着她,其实视线却在很远处的趸船上。泰新属傅北洋,这是一条
怎样的消息啊!简直是件头号怪事,其中一定有种什么违背逻辑的东西,纯粹是林
姑娘小脑瓜子里的童话式产物吧?当不得真的,世界上永不会发生。这样想着他就
喜地笑起来,颀长的身子在灯影里摇着。
小林的声音却很冷漠,听得出那是一种真正的担心所致;你别笑,这不是玩笑……
我不知该怎么说,这件事实在给我的感觉不好,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