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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部分

商场故事-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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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必然要到北京去批计划和钱。这计划能不能到达那个领导人的桌子上,就全看
他的态度了:如果他高兴——至于他什么时候高兴、如何使他高兴,那要靠申请人
自己的手段和本领——你的计划就能到达目的地,而且只要大气候允许,就能批下
来。如果你让他不喜欢你,那你就算完了。
    秦父这么干不是一天两天了,外面也有传闻。但他的位置仍无半点动摇。这是
因为他在敢干的同时,也很会干。假设你持某个人的“条子”、或借某人的电话去
找他,他立刻就能分析出条子和电话的份量:来人是谁、后台文是谁、他现在还有
多大的影响力——就实质而论,权力就是影响力:在多大程度上能影响事物的进程
——他是真心想办,还是碍不过面子,勉强给你写的。其精确程度,简直不差分毫。
内中道理、运作程序,恐怕除去天知地知外,就他自己心知了。
    至于秦父的首长,就像戴上绿帽子的丈夫一样,不是不知道,就是最后一个知
道。或者是假装不知道。
    权力不在大小,主要看你用得好不好,石油输出国家本来石油卖不了,但为了
把石油作为一种武器,硬是成立欧佩克组织,弄得世界上一片恐慌。同理,一个小
城镇的售货员们,也可以联合起来,把某种商品——最好是必需品,比方火柴、针
线等——统统收起来不卖,那么他权力的价值立刻就会显示出来。权力也就变成了
商品,也就提供了利益。
    秦父的手段自然比那些售货员要巧妙得多。据彭小彭所知,他并不直接收受包
括钱在内的任何礼物。因为这犯忌不说,也很低级。他采用的是更高一级的交换:
他给别人办了事,然后别人把“情”还在经商的秦解决身上。这样双方都好处理,
不留痕迹。比方说某种紧俏商品、稀有物资,甲和乙都要。那么无论批给了谁,别
人也没说的。
    秦父深谙官场的运行规律,知道自己的权术虽然玩得巧妙,但自然规律是不可
抗拒的。不说自己到了退休的年龄,就是自己的首长到了离退的年龄,自己的权力
生涯也就到了头:一个大官办公室主任是没人敢用的。当然这个到头,不是一般意
义上的被打入“冷宫”,而会被安排在一个更高,但无实际权力的位置上。所以他
很早就把孩子们都安排了。

                                 第九章

    于丽的VAX计算机买卖出事了。
    伊朗方面购买包括这批计算机在内的军火的钱,是美国大通银行以贷款的形式
贷给安提瓜的一家戴维公司的——安提瓜是一个已经独立,但仍然属于英联邦的国
家。该国家自然资源极其贫乏,并且有大量的外债。所以它以旅游业和银行业为主
要收入。在当地开设银行或公司没有什么特别的要求,也不需要在银行有存款或有
保险,对申请人也没有任何审查,只要有一名律师填写的登记表然后再交纳手续费
就行了。安提瓜没有任何明确的保密条款,它的记录也不全或根本就没有记录。政
府根本就不知道公司或银行的所有人和经营者。经办的律师也只知道谁给他们钱,
但究竟为谁干活就不知道了。
    这笔总数为七千万美元的钱,经过中间人的回扣、安提瓜戴维公司的手续费后,
到达国际商业银行瑞士分行时,已经只剩五千万美元了。这五千万美元存在一个编
号账户内。
    这个编号账户根据规定只有伊朗军方和一个叫作拉塞尔的人才能动。
    这个拉塞尔是在各个银行之间充当中间人进行武器和其它敏感交易的德克萨斯
人。这个人据说有一半以色列血统——从这点不难看出世界政治金融之复杂:以色
列人和阿拉伯人是世仇,而美国人卖给伊朗的武器,很可能被用来对付他们自己—
—他生活豪华,有六幢房子,半打汽车,两架直升飞机。
    就在于丽的VAX计算机装好货准备离港的前一天,这个编号账户内的五千万美元,
就被提走了四千九百万。
    这四千九百万美元,据国际商业银行瑞士分行说是依照既定原则,根据伊朗国
防部的财务主任签署的电传指令支付的。而伊朗方面坚持根本没有这类电传指令。
即使有,国际商业银行也应该让驻伊朗德黑兰的代表去国防部核实一下。伊朗方面
还说,电传的保密性有明显缺陷是众所周知的,这其中还包括拼写措施和其它程序
错误。国际商业银行应该看出这指令的前后矛盾之处。
    国际商业银行也着急,他们循着线索发现这笔钱先是到了瑞士一家由以色列人
控制的银行,然后又从那里转到巴拿马雷米银行。再以后,一切都被笼罩在世界著
名的巴拿马保密迷雾里。
    编号账户里既然没了钱,国际商业银行开给于丽公司的信用证起码不能全部兑
现。
    于丽的颐和贸易公司立刻陷入财政危机中。她只好向应副行长借钱。
    应副行长立刻痛快地答应了:“对于银行家来说,没有什么事情比听到有人向
他借钱更高兴的了。关键是利息和担保。”
    “利息咱们按照通常的利息,我也不要什么优惠。至于担保,”于丽为难地说,
“难道你还不相信我吗?”
    “您提出了一个让我很难回答的问题:我不是不相信你,而是办什么事,就要
有办什么事的规矩。如果你拿不出什么担保来,你能不能动用关系,让别的什么银
行开一张担保书来?”
    于丽非常想说:你们国际商业银行开给我的信用证不就是担保书?但到时说不
给钱,我不仍然没办法?但她没有说。在向人借钱时——尤其是在困难时向人借钱
——态度必须好。
    应副行长到底和于丽是老乡,更何况她还是个女人,所以心软了:“我可以给
您想办法,拖住应该给大陆方面马力特别开发公司的那笔钱。”
    他接着教给于丽一个具体的行动方案。

    于丽给彭小彭“接风”的饭开在香港皇家海鲜大酒店。并说同时还邀请了国际
商业银行香港分行的应副行长出席。
    “既然如此,还是我来当‘苦主’吧。”彭小彭拿起菜单。从小到大,他一直
都是请客出钱的人,所以他不习惯别人请他,尤其是女人请他。更何况他对银行家
是非常重视的:香港一地,什么博士、总经理、总裁、董事长,甚至包括英王授予
的爵士,比比皆是,根本就不稀罕。唯独“银行家”一衔,没有经济实力是得不到
的。
    “‘苦主’不是指那些告状无门的人吗?”于丽不解地问。
    彭小彭开始给她解释:“在北京我们那帮人吃饭时,如果摊上谁请客,就管谁
叫‘苦主’。”
    “谁来请客是如何定的呢?”于丽很有兴趣的样子。
    “如果是通常的应酬,那么主客界定是容易的。但倘若闲来吃饭,就不好说了。
一开始我们用抽签的办法。后来觉得这办法太士:因为这就像某个单位的领导在分
房子、评工资等所谓的好事情时,拿不出方案才用的办法。于是我们改成点完菜在
结账时大家猜:谁猜的离实际价格最远,谁就出钱。”
    “那么您呢?”金小姐问。
    “常常是出钱的。”彭小彭笑着说完,就开始读菜单。
    这是一张印刷精美的菜单,开头就写着“香港鲍鱼大王、世界御厨协会会员、
法国厨师协会名厨大师最高荣誉白金奖得主王贯一先生欢迎各位的到来。”
    “英国人就是派:厨师都有如此多的名堂。”彭小彭挑选着说:“主菜来啊—
—鲍鱼、杏汁官燕、红烧海虎翅。其余的你们随便给配一点就行。”
    伍勤的嘴巴动了动,但没有出声。
    “酒来一瓶人头马XO。再来一瓶内地的烈性白酒。”彭小彭吩咐完再问,“两
位女士来什么?”
    金小姐要了“可口可乐”,于丽只要了一杯普洱茶。
    “茶是最安全的饮料,中国人已经喝了几千年了。”彭小彭应酬道。
    “彭先生在内地的应酬费用高不高?”于丽用小毛巾认真而仔细地擦着保养得
很好的手。
    “如果光说应酬,倒也一般。”彭小彭示意侍者不要给他的人头马加冰,“主
要是我自己吃的厉害:正经商务应酬不算,光一顿晚饭,一个月就是一万。”
    “内地人的习惯,不是晚饭和家里人一起吃吗?”于丽问。
    “我们老板正闹离婚,所以不回家。”伍勤抢着回答。
    彭小彭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据我在内地的经验,一个人一顿饭也用不了那么多钱。”于丽说。
    “我要是一个人吃,就会无聊得要死,非得请上一个不可。”彭小彭见话已经
说开,就索性说了下去,“俗语说:一人不喝酒,两人不打牌。而两人凑在一起,
怎么也得闹二两喝。有酒就得有菜,这样以一个月十次计。每月就是这个数。所以
我经常对别人说,”他顿了顿,显然是在选择词句,“为什么有那么多人想离婚、
盼离婚,但离不了婚?这看上去似乎是家庭问题、伦理道德问题,但说到底是一个
经济问题。”
    正说着,应副行长来了。
    应副行长在这顿饭问,任何有关生意方面的话都没有说。只对于丽表示“无间”,
一口一个“老乡”。

    吃罢饭,应副行长等人告退后,于丽似乎不经心地说:“我还有一笔大买卖要
做,资金有些不足,你入不入一股?”
    “什么买卖?”
    于丽详细地给他讲了一番。
    “VAX计算机是控制地对空导弹用的,严格地说,这是武器买卖。”也许是因为
家传的缘故,也许是因为彭小彭的军事经历,他对武器方面是很留心的,几乎把大
陆上所有的军事刊物都订了,甚至还订了《飞机年鉴》、《舰船情报》等外文版的
刊物。用他的话说:“英文我虽然不认识,但这些图上的东西看着就觉得来劲。”
    “确实是武器买卖,非如此也不会有这么大的利润。”于丽坦率地承认。
    “把美国的武器卖到中东,是不是非法的?”
    “确实是非法的。但如果把美国的东西卖到西德,并不违反美国法律,然后再
把它们卖到香港,也不违反西德法律。而香港并不禁止武器买卖。更何况VAX并不一
定非算到武器类中。”于丽相信伊朗人能说服她的理由,就一定能说服彭小彭。
    “VAX计算机是军火,这一点毫无疑义。”彭小彭虽然已经被说服了,但还是想
在于丽的方案中寻找漏洞。
    “确实如此。但我们已经把VAX的商标、品牌、性能都换过了。海关的文件也全
部准备好了。”于丽举举杯,象征性地喝了一点,“这也就是说,我们买卖的不再
是军火。”
    “现在已经进行到什么地步?”
    “所有的一切都准备好了。就差八百万资金。”
    “整笔买卖是多少?”
    “两千万港币。我自己出了八百万,然后从国际商业银行贷了四百万。”
    于丽最后这“从国际商业银行贷了四百万”给彭小彭以很深的印象:“你要我
出多少?”
    “这怎么好勉强人呢?反正这买卖的回报率几乎是百分之百。”于丽说。
    没有一个商业中人能抵抗百分之百的诱惑:“我这里有你刚给我的六百万。”
彭小彭把于丽开给的支票拿出来。
    于丽没有伸手,彭小彭也没有往过递。
    “等我明天看了有关文件后,咱们再签订一个合同好不好?”
    “当然好!这完全符合我的商业习惯。”于丽知道任何事情都是“欲速则不达”。
    于丽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诈骗犯,所以她需要自己说服自己。当然,这种做法
违背了她一贯经商的道德和习惯,不过此刻笼罩着她的完全是破产的恐怖——破产
对于一个商人意味着什么,是不言而喻的。在她这个年纪破了产,几乎根本没有希
望东山再起了。所以必须再拉上一个能减轻破产威胁的人。而彭小彭是目前最合适
的人选,也是唯一的人选。再说不管他和不和我签订合同、不管他参加不参加军火
买卖,反正只要VAX计算机的款项要不回来,我开给他的支票就是废纸一张。所以我
这也不算故意欺骗他。

    于丽第二天给彭小彭出示了国际商业银行香港分行对她财产的评估书和对她这
笔买卖提供的担保书——应副行长本不想给他开;给人当“幌子”出席宴会是一回
事,出具书面文件又是一回事——但于丽提出了一个有力的理由:如果不是你们国
际商业银行吃了倒账,我还不至于陷入目前这种被动局面。应副行长也觉得从理、
从情都讲不过去,于是想了一个折中的方法:“你通过平常的信贷官员给你出具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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