谋杀的解析-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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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没事儿吧?”少年站在岸边问。
很痛,但没什么大伤。她朝他摇了摇头,有点儿吃力地撑起上身。手掌划动泉水,又带起一部分淤泥。泥水翻涌中,那块白色石头也显露得更多了。似乎有两只很深很深的圆形凹槽。
一阵凉意毫无预兆地爬上了脊背。
她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但好奇心还是占了上风。她轻轻地拨开那块石头周围的淤泥,在一片混浊的泉水里捧出它。
“啊!”
在看清它真面目的同时,她不由得惊叫起来,双手一抖,那可怕的东西便又扑通一声掉进了泉水里。它在清澈的泉水里轻轻地翻转了一圈,又以原来的姿态静静地落在了泉底。那两只深深的凹槽是一双闭不上的眼睛,默默地注视着发现它的人。
少女吓得脸色苍白,连站起来都忘记了,只顾手脚并用地向后退去。留在岸边的少年发现情形很不对了,慌忙跳下泉水,急匆匆地赶到她身旁。
“怎么啦?”他才抓住她的肩膀,便又惊得她一声尖叫,“别怕,是我!”
她惊恐得瞪大了眼睛,一把抓住他的双臂,牙齿撞得咯咯作响:“死死人的骨头!”
他顿时倒抽一口凉气,视线不觉越过了她的肩头。
混沌的泉水又一次渐渐平静。尽管有几块骨头被少女踢乱了,但还是看得出,那是一副尸骨。而那些破烂的布料则很有可能是衣物。
“怎么办?”少女浑身都湿透了,冷得直打哆嗦。
少年也慌了神,勉强抱着少女踉踉跄跄地站了起来,却无法回答她的问题。两个人狼狈不堪地紧贴在一起,明明很害怕那具尸骨,眼睛偏又无法从它上面移开。
“报警吧!”少女说。
“不行!”男孩子一口否定,“不能让别人看到我们在一起!”见少女变了脸色,忙又低低地补上一句,“至少现在不能。”
少女抿了抿嘴唇。
“走吧,”他拉过她的手,大步向岸上走去,“我们快离开这儿!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什么都没发生过。这一句话像一根荆棘刺痛了她的心脏。
“不行。”她猛然停住脚步,“说不定他是被人害死的。”
“你别想那么多了!”他只想离开,“也许只是意外,也许是他自己不想活了。”
“说不定他的家人还在到处找他!”
“”
“我们匿名报警不就行啦?”
见他没有再反对,她连忙拿出手机。
“等等,”他忙抓住她的手,“山下有公共电话亭,我们去那里报警。”
事实证明,少年并没有神经过敏。当他们匆匆地消失在山林间,小溪附近的一片灌木丛忽然发出一阵声响,慢慢地走出来一个人。那个人在小溪边略略停留,便也走进了水里,站在那具骨架前仔细地观察了一会儿,端起相机,变换着角度拍起了照片。
水光闪烁得像藏着金子。小鱼们惊慌得游来游去。
只有白色骷髅静静地躺着,丝毫不介意被扰乱了清静,用它黑洞洞的两只眼窝沉默地注视着蔚蓝的天空。
寂静的山林在一片尖锐的警笛声中热闹起来。
鉴证人员、法医,还有出现场的刑警,一群人在溪边忙碌不已。尸骨从水里被打捞了上来,挂着几块疑似死者衣物的残留碎布。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找到。不仅如此,尸骨本身也并不完整,颈椎散散落落,右前臂不见了,左小腿也不见了,两只手残缺得尤其厉害,只剩下几块掌骨。
叶知远蹲在白得有点儿发黄的尸骨旁,不由得直摇头:“唉,惨哪!”
聂晶一边观察尸骨,一边问:“你说谁呢?”
叶知远指了一下尸骨:“说它,也说我们。”没抱什么希望地看向她,“怎么样,你现在能看出什么来?”
“女性,身高1米6左右,18到25周岁,没有生育过。左手桡骨有一处陈旧骨折。至于死因和死亡时间,”说完,聂晶无奈地抿了一下嘴,这可真是法医的难题,“必须回去做进一步的检测。”
这种尸骨,发现也等于没发现,有线索都被水流冲走了。还没开始,就让人几乎看到了惨淡收场。八成又是一个悬案。只能等待着哪一天因缘巧合,突然掉下一个突破口。
想到这里,聂晶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不过,了因山以前一直是保护林地,对外开放也就是这几年的事儿。”她保守估计了一下,“这具尸骨应该不会超过五年。”
叶知远又看了一会儿无名尸骨,转头,对着身旁还在凝神观察的男人问:“哥,你怎么看?”
男人继续观察着尸骨,浅浅一笑。他叫雷诺。
第一眼看到雷诺,谁也不会想到他竟然是刑警,还是市刑警队的队长。他长得太温和,眉眼清秀,皮肤白皙,说起话来慢条斯理。一米七五的个头,并不算矮,却因为肩膀不够宽阔而显得有点儿瘦弱。但是他有一双深黑的眼睛,像墨玉一样,蕴藏着一股内敛的黑色光芒。看过他的眼睛,你便会相信,他的内在,有着和外表截然不同的、不可思议的坚韧。
一直到观察完毕,雷诺方起了身,笑看向叶知远鼓励道:“先说说你的看法。”
“我?呃”嘴上有点儿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但心里已经跃跃欲试,叶知远摩拳擦掌了一下,信心十足道,“我觉得这里不是谋杀的第一现场,也不是抛尸的第二现场,而仅仅是发现尸体的第三现场。”
其他刑警也都看了过来。受人瞩目的感觉很好,叶知远不觉清了清嗓子。
“这里的水很浅,最深的地方都不到膝盖,所以不可能是意外。也不可能是自杀,因为再想要自杀的人,在死亡降临的那一刻,都会激发出求生的本能。这里的水这么浅,不用说站起来了,一坐起来就不会淹死了。要这样,还不如直接去撞树。”
副队杨忠泽从后面拍了他一脑瓜子:“讲重点,别显摆。”
第3章 幻影(2)()
叶知远做了个鬼脸,却也照办:“谋杀的话,这么浅也很不利于掩藏尸体。所以应该是因为上游水流湍急,尸骨被一路冲下,到这里水流变缓,才停止下来。”
“尸骨?”刘军听到他转换了用词,觉得很奇怪,“不是尸体?”
刘军也算刑警队里的活跃分子,生得浓眉大眼,很脚踏实地的一个老实人。
叶知远啧了一声,觑了他一眼:“我这么说自然有我的道理。”
雷诺笑了一下。
“可是这也不能证明就是谋杀。”说话的是李兰,高挑个子,一头利落的短发,“上游有一个湖,比较深,她也有可能是在那里出了意外,或者自杀。”
市刑警队本来有三名女刑警。上个月一位退了休,一位转去了文职,李兰就成了全队硕果仅存的女刑警。
“对对对,”刘军又虎头虎脑地插上来,“兰子说得很对。再说了,人家聂晶都还看不出死因来呢,你凭什么就认定是谋杀啦?”
叶知远还不知道他的心思,狠狠瞪他一眼,用只有他两人听得见的音量低骂了一句:“小样儿,有异性没智商。还想挑拨离间!”
“你”
刘军才瞪回去,叶知远已经高声打断,道貌岸然地回归到案情上:“没错,上游是有一个湖,就是这道溪水的源头。它还有一个很美丽的名字,”对着李兰,又看刘军一眼,有点儿心态不良地道,“知道叫什么吗?”
李兰是外地人,加入市刑警队还不到一年,市区还能知道个七七八八,这些山山水水哪里知道。她忍耐地抿一下嘴,心里暗骂:该死的叶知远,动不动就爱拿前辈架子,显摆个屁啊!
刘军也被逗得脸红脖子粗,直着嗓子道:“行了行了,就你知道,有屁快放吧你!”
见到刘李二人憋闷的表情,叶知远便也心满意足,笑得满面春风地继续往下分析:“因缘湖。因缘湖是什么意思?就跟那些月老庙啊、红线符啊什么的,一个意思。传说来过这里的情侣,只要一起用湖里的水洗过手,就会修成正果。要是能在湖边过一晚,那铁定就白头到老了”
弄得副队杨忠泽又给了他一脑瓜子:“讲重点!”
叶知远连忙一口应下:“总而言之就是,”一字一顿地加重语气,“情、侣、圣、地。”
聂晶脑子一转,迅速接道:“就是说,死者不是一个人来的,而是和她的恋人,至少是和她爱的人一起来的。可是现在她变成了一具尸骨,而那个男人却不见了踪影。所以,那个男人有重大嫌疑。”
叶知远点头,两只眼睛笑眯眯地望着女朋友,都笑成了一条缝:“而且既然是情侣圣地,所以情侣来访的频率还是挺高的。正常情况下,人死后两到三天,体内就会产生足够的腐败气体,导致尸体浮上水面。所以,死者应该更早地被发现。除非,她该浮起来的时候,却没有浮起来,只能静静地躺在湖底成为鱼虾的食物。”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刘军也听明白了:“她的尸体曾被绑上了重物。”
叶知远:“对了。也许是因为尸体白骨化,原来绑着她的东西松脱了,又或者是因为长时间地浸泡在水里,捆绑物本身就腐烂了,才使得她的尸骨被湍急的水流从因缘湖冲刷到了这里。”
李兰:“所以你要说尸骨,而不是尸体。这样尸骨会变得残缺,也不稀奇了。”
叶知远:“更重要的是,这里是荒山野岭,找个石头什么的重物就很容易,可要找到能捆绑的东西就很不容易。换言之,一定是早就准备好的。所以,这是有预谋的杀人。”
“嗯,”雷诺微笑地点点头,赞赏之意溢于言表,“有进步。”
得到队长的夸奖,叶知远的嘴巴只差没咧到耳朵。可还没得意够,就听雷诺又问一句“还有吗?”,顿时垮了脸,目瞪口呆地道:“还还还还有?”见雷诺满眼期望地看着自己,心头的热乎劲儿一下子就没了。
这感觉有点儿像小学生高高兴兴地拿了一张九十分的卷子给老爸看,老爸却笑着慈祥地问是不是考了一百分。叶知远求救地看了看聂晶,聂晶爱莫能助地摊了摊手,又看了看杨忠泽、李兰、刘军一个一个都是抓耳挠腮。唉,还不如他呢!
只好老老实实地说:“呃雷队,您说还有什么?”
太阳已经升得很高了。碧蓝的天空里,最后一丝棉絮般的薄云也被一阵清风吹散,金白色的阳光毫无遮掩地穿透了了因山郁郁葱葱的树木,也慷慨地笼罩了整个天安市。
少女一个人站在拥挤不堪的公交车上,空气闷热得像盛夏提前降临,身上却还是一阵冷似一阵。她也知道并不是真的冷,而是身体内部出了问题,再也感觉不到周围的温度。
他和她在进入市区的时候便分了手,一个往东,一个往南。孔雀东南飞,只可惜他不是焦仲卿,她也做不成刘兰芝。
就这么一路轻飘飘地回到家里,关上房门的那一刻,身体里的最后一丝力气也用尽了。她紧紧地贴在门后,一下子滑坐在地。脑海里又一次闪现出那只骷髅。画面很清晰,连同颅骨上一条条天然的缝隙,还有那种有点儿偏黄的森白。尤其是冰凉水滑的触感,依然鲜明得仿佛那只骷髅还捧在她的双手里。
真冷啊!
她紧紧地握着自己的双手,却还是止不住它们的颤抖。从来也没有想过,有一天,她最珍爱、最引以为傲的这双手,竟然会触摸到死亡。
可更让她觉得冷的是,自己渴望能够给她温暖的那个人,却没有给她温暖。
头靠着大门,身体慢慢地蜷曲起来。一股强烈的酸涩从心底一直冲上了头脑,刺激得脑仁都在隐隐作痛。闭上眼睛的一刹那,滚烫的泪珠到底滴落下来。
她的身边没有人了她还是一如既往的,只是一个人
此时此刻,如果有人能陪在她身边,哪怕不曾安慰她,哪怕不会拥抱她,只是静静地坐在这里也已足够。
如果能有一个人不管他是谁
“你还好吗?”低沉的声音陡然响起。
她猛吃一惊,连忙转头。这才发现,原来真的不是只有她。客厅里坐着一老一少两个男人。年老的叫丁树海。年轻的叫方煜文。
丁树海已年过六十,他双腿交叠地坐在正中的长沙发上,两鬓微白,嘴角因为肌肉松弛而略微下垂,但两片嘴唇却抿得很紧,成了一条直线。背部很放松地靠着一只靠枕,一只手随意地放在沙发扶手上,另一只手轻轻地搭在膝盖上。刚刚说话的,便是他。
而方煜文则坐在一旁的单人沙发上,身体前倾,两手虚虚地交叉在一起,用胳膊支撑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