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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3部分

竹书谣-第193部分

小说: 竹书谣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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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等。小石子你过来!”我朝小董石招了招手,小家伙一边哭一边走到我面前,我蹲下身从腰间的佩囊里取出一只青色的小袋放在他手上,慎重道,“董石,小阿娘把这个送给你,你长大了可以用它造一支箭。这只箭定也能帮你射下滚滚天雷,轰城裂地。”

    “这是什么呀?”董石抹了一把眼泪,打开小袋看了一眼。

    “这是小阿娘在卫国射天雷的箭镞啊!”

    “真的!”小家伙的眼睛瞬间就亮了,眼泪还挂在脸上,嘴巴已经笑开了,“那我能拿去给周哥哥看吗?”

    “能啊,可你们只许看,不许摸,摸了将来可就不灵了。”

    “嗯!”董石转身一把抱住四儿的腿,撒娇道,“阿娘,我想去赵府找周哥哥玩,行吗?”

    “行,让家宰送你去。”四儿笑道。

    “好嘞!”小董石把小袋往怀里一塞,跐溜就跑了。

    四儿笑着转头问我:“你给他的是什么呀?”

    “是我射在卫侯腿上的箭镞,本来是想留着送给明夷的。可现在想想,像他那样的人,这种东西他怕是看也不想看一眼。”

第284章 莫知我哀(二)() 
四月芳菲将尽时,明夷和伯鲁在一片如烟细雨中回到了新绛城。

    无恤大喜,在太史府中设下私宴替他二人接风洗尘。

    自上回云梦大泽一别,我与他二人已有两年多未见,这一次见楚国无忧无虑的山水将伯鲁养得白白胖胖,心情不由格外舒爽。我给伯鲁斟酒,夹菜。伯鲁看看我,看看无恤,笑得春风满面,得意非常。

    明夷捏着酒杯,依旧是一副倾倒众生的模样。我将一豆切好的炙肉放在他面前,他看了我一眼,垂眸笑道:“偌大一个卫国都叫你这小儿拿下了,怎么赵府后院区区一个女人倒赶不走了?你二人于我二人接风,怎么也该在赵府,摆在太史府算什么道理?”

    无恤放下耳杯正欲作答,我笑着接过话来,道:“这太史府也算巫士半个家,摆在这里可不都是为了巫士你。喏,这肉也是给你烤的,快吃吃合不合口味。”我笑盈盈地用食箸夹了一片炙肉送到明夷嘴边,明夷看了我一眼,居然张口吃了。

    无恤见我喂明夷吃肉,也笑着挨了过来。

    我夹了一块肉往他嘴边递了递,见他凑过脸来,手腕一转自己吃了。

    无恤面上神色不变,一只大手却在桌案底下狠狠地捏了我一记。我吃痛皱眉,他方才转头对伯鲁笑道:“大哥,我听说楚国的白公胜已经被蔡地来的叶公所杀,此事可当真?小楚王熊章复位了?”

    “嗯。”伯鲁放下酒杯,点头道,“也就是你回晋后没多久的事,那叛乱的白公胜被叶公所逼,在郢都城外的高山上自缢身亡了。”

    “他这人不听我的话,杀了子西,却不杀楚王,早该料到自己会有此一日。”无恤夹了一片炙肉在盐渍的梅羹里蘸了蘸,笑得淡然。

    伯鲁倒是很可怜那白公胜,轻叹一声道:“楚王熊章可是越王勾践的外孙,你让白公胜怎么敢杀了他?杀了,岂不是摆明了要与越国结仇?”

    “他夺了熊章王位时就已经得罪了勾践,杀不杀熊章,又有何区别?”无恤吃了炙肉,又笑着给伯鲁斟了一杯酒,“该藏时不藏,该显时不显,那样的人终究不能成大事。不过也好,他这么一闹,总算也为我们断了齐国联楚抗晋的念头。”

    明夷在一旁听着,轻笑道:“就是可怜了咱们神子的那位好大哥,为了买一盒碧海膏,竟断送了齐楚两国的盟约。也不晓得这事被陈恒知道了,会怎么处置他?”明夷说着提壶自斟了一杯,斟罢,又抬眼看着我,戏谑道:“所以我说啊,男人心太实的,不好。”

    我想起明夷当日在云梦泽畔对我的调侃,不假思索地回道:“心实的不好,心有七窍的岂非更不好?既要怕他无情,又要恐他无信。”

    “哦——这话有理啊!”明夷美目一转,已在无恤身上绕了一圈。

    无恤眼神微微一黯,我在心里暗叹了一声,起身道:“酒没了,我再去搬一坛。”说罢,撩开珠帘,推开小门走了出去。

    关门时,只听见门里伯鲁对无恤小声道:“红云儿,你到底是怎么回事?她好容易才回来,你怎么还不把那狄女赶走?”

    “这世上我比任何人都急,可我心急,事不能急。北方未稳,族中马匹紧缺,有些事既已做到这份上,若然前功尽弃,如何对得起我与她分别的这数年。”

    “可你这样待她也不公,她这次要是再跑了,我可不替你劝。”

    “是呀,其实那义君子陈逆也挺可爱的,眼里心里都是你的女人,偏偏只有嘴巴笨。”

    “智瑶逼得紧,你对北进之事有什么打算?阿嬴在代国可都还好?”

    屋里的人还在说话,我木木地站了一会儿便挪着步子去了酒窖。进了冰凉的酒窖,本想拿坛甜醴给伯鲁喝,结果抱到半路才发现自己居然抱了一坛新酿的郁金酒,于是又回去换。

    等我换好了酒,沿着府中小路走回小院,远远地就瞧见一个女人带着两个婢子气呼呼地冲进了我的院子。

    我赶忙抱起酒坛绕过前门,从偏门进了里屋,隔着一道珠帘,只见那狄族女人当着无恤和伯鲁的面一把就扯开了明夷的衣襟。

    明夷愕然,低头看着自己光洁似玉的胸膛。

    “你,你怎么是个男的?”狄女傻了眼,伸手去摸明夷的胸膛。

    明夷嫌恶地一蹙眉,扯了衣襟一把挥开她的手,转头对无恤冷冷道:“赵无恤,管管你这不知礼数的女人!”

    无恤此刻的脸色已极难看,他抓住狄女的手,厉声喝道:“回去!”

    “夫主?”狄女不知所措地看着无恤。

    “你那北面带来的姆教既这般无用就赶紧打发了吧!我回府时若再见到她,就割了她的舌头给你添食。”无恤松开她的手,径自在酒案旁坐下。狄女连忙跪在他身侧,拉着他的衣袖,楚楚可怜道:“夫君,她不是姮雅的姆教,她养大了姮雅。”

    “回去。”

    “夫君?”

    “孺人不走,难道是想等我太史府差人送你不成?”明夷走到门旁,一把推开了房门。

    两个婢子见状急忙过来搀扶自家主母,狄女脸上已是涕泪横流,她看了一眼无恤,终于僵僵地松开他的衣袖,起身抽噎道:“夫君,姮雅在家等你”

    原来,她叫姮雅。

    原来,他即便日日待在这里,这里也不是我与他的家。

    “抱歉。”帘外,无恤对明夷道。

    明夷讪讪地拉好胸前的衣襟,扯了扯嘴角:“你道什么歉,该道歉的也是帘子后面的人,我今日可是替她遭了罪。”

    “明夷,少说一句!”伯鲁朝我站的方向投来一瞥,拉了明夷道,“快别给她添堵了,咱们走吧!”

    “也该走了,菜没吃饱,事看饱了。”明夷挪步走到案几前,提了一只姜黄色的包袱撩开珠帘对我道:“这是我从楚国给你带的茜草,本以为你这会儿定是闷在赵府后院闲得发慌,所以想叫你做些胭脂、口脂涂着玩。现在看来是用不着了。卫国的事,谢谢你。这次你若要走,就走再远些,都别叫我们找见你。”

    明夷说完回身牵了伯鲁的手,伯鲁朝我一点头,二人便走了。

    待他们走远,无恤轻叹了一声将我从珠帘后拉了出来。他拿走我怀里的酒坛,一把将我搂进怀里:“是我无情,是我无信,可你要知道,我赵无恤这颗心,这个人,从未负你。”

    我俯在他胸前默默地点头。因为除了点头,我还能说什么。明明是祝告过天地的夫妻,可在他人眼中偏偏又不是夫妻。今日是明夷替我担了羞辱,那下一次呢,她若再找上门来,我又该如何自处?

    那一日后,新绛城的雨一直下个不停。

    春末夏初的时节,院子里的几树甘棠花好不容易开出了点细碎的花苞,几场雨后就都落尽了。

    我心有愁绪,又见春日将尽,难免感怀。

    无恤怕我多想,每日不管雨势怎样缠绵,必会撑伞而来。有时他来,我还睡着,他便捧一卷书在床头坐着。我每每睁开眼,看见他,看见窗外的雨,总忍不住要伸手去寻他的手,待他转头捏住我的手,我便又能闭上眼睛迷糊一阵。

    无恤终日待在太史府,倒也不只是与我赏景谈心,耳鬓厮磨。赵鞅的身体好一阵,坏一阵,明面上虽还是晋国的执政人,但实际上很多事情都是无恤在暗中代为打理。

    为了陪他处理如山的政务,太史府的书舍被我摆了两张案几,一样的长宽,一样的漆工。无恤处理政事时,我便也焚上一炉香,与他相对而坐,或捧卷细读,或处理府中琐事。到午后觉得困乏了,便放肆一把猫儿似得窝在他腿上合一会儿眼。无恤亦享受这样的温存,时常一边执笔急书,一边抽出手来细细摩挲我的额头。

    有的陪伴会让人上瘾,有的温柔会叫人贪恋。当我躺在无恤腿上看着窗外濛濛的细雨时,常常会傻傻地希望这雨能一直不停地下下去,好似这样,如烟的雨幕就能替我隔去外面所有的人与事。

    雨停,是半个月以后的事。无恤的案几上送来了宋国因大雨而致山洪倾泻,丹水泛滥的灾报。宋亲晋,晋国援宋是必然,但如何支援却仍需商讨。因此,晋侯召集了在绛的诸大夫入宫议事,无恤自然也在其中。

    这一日,阴云散尽,耀阳当空。史墨一大早就遣人将太史府里所有的仆役、婢子、巫童全叫走了。他素来喜净,想来这大半月的雨已经让他的竹屋变得湿濡不堪。

    我趁着阳光好,也把雨季里受潮的衣服、被褥全都搬了出去。四儿来的时候,我正陷在衣服堆里,不知哪些该洗,哪些该晒。

    “你这是干什么?府里那么多仆役,怎么自己在这里折腾?伺候你的巫童呢?”四儿将我从衣服堆里拉了出来。

第285章 莫知我哀(三)() 
“都被师父叫到城外竹林去了。他的竹屋雨季里受潮厉害,他这人又受不了一点霉味,这会儿肯定恨不得叫他们把竹屋拆了,一根根竹子擦干净,再给他重新搭一间。”

    “太史公也真是的,越老越倔,搬回来不就成了,和你闹别扭,还能闹这么久。”

    “人老了,就是小孩脾性。等再过几天,我去哄哄他。”我笑着牵了四儿的手往屋里去,四儿从怀里掏出一只朱红色的织锦小袋递给了我:“这个是你的,我刚才在府门外碰见了邮驿的行夫,他说这东西是雍城那边送来的。”

    “哦。”我接过锦袋,捏在手里却不打开。

    四儿看了我一眼,奇怪道:“你怎么也不打开看看?兴许,是将军给你捎的东西。”

    “不是将军,是公子利给我写的书信。”我走进屋,从柜子里取出一只黑漆铜扣的小盒,打开来,把小袋丢了进去。朱红、绛紫、姜黄、靛蓝小盒里已经躺着七只不同颜色的锦袋。

    四儿凑上来看了一眼,惊讶道:“怎么还有这么多?这都说了些什么呀?”她伸手将那只朱红锦的小袋取了出来,打开口子,从里面抽出了一方丝帕。

    世人寄信,多用竹简、木牍,稀罕些也用羊皮、猪皮。可公子利给我写的信,清一色都写在丝帕上。个中原因我是知道的,越是知道,越觉得心中难安。

    四儿识字少,自己捧着丝帕读了读,没读懂,就又递给了我:“这信上都说的什么呀?”

    “说是秦伯病重,想请我入雍,为秦伯祈福。”

    “这些信都是请你去秦国的?”

    “嗯。”

    “那你去吗?”

    “不去了,他如今是秦国太子,他越不能忘情,我越不能去秦国。多生枝节,对谁都不好。”

    “哦,这倒也是。想当初咱们屋里哪样好东西不是他送的,可惜你对他无意,不然你也不用在这里干熬着。”四儿将丝帕重新装进锦袋,又替我将信盒放进了柜子,“其实呀,我倒是挺想回雍城看看的,董石过了今年就四岁了,我自打那时候同你来了晋国就一直没回去过,真想带孩子回去给爷爷瞧瞧,好叫他知道我这些年过得不错。”

    “那你怎么不让于安陪你回去走一趟?”

    “他现在忙得很,在家都极少,哪里有空陪我去秦国。”四儿笑了笑,拉着我在床榻上坐下,“算了,我今天来是要给你送东西的。这是阿羊托人送给我的兰膏,我一闻这味道就觉得该是你用的东西。”四儿说着,从腰间的佩囊里取出了一只四四方方,周身嵌满螺钿、珍珠的漆盒。

    “这是阿羊送给你的?”我接过漆盒打开,华丽异常的盒子里竟还包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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