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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部分

远大前程---狄更斯-第8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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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如指掌,她运用柔密的机智和善良的心肠对乔作了心灵的开启,给我留下 
了深刻的印象。至于乔是否知道我如何穷,我的大笔遗产和远大前程已经消 
融,就像沼泽地上的太阳使雾气消融一样,我不得而知。 
    还有一件发生在乔身上的事,在刚刚开始时,我对它无法理解,但不久 
便有所悟,这简直是一件令人悲伤的事。原来当我的身体开始由弱而强,由 
重病而复原的时候,乔对我好像出现了些不调和。因为还在我病得不能起床 
时,我需要完全依赖他,我的老伙伴以昔日的声调,以昔日的称呼来称呼 
我,叫我,如亲爱的皮普,亲爱的老弟等。这对我来说就如心中的音乐,我 
也用昔日的老调子对待他,他允许我这样称呼,我内心只有幸福与感激。可 
是,在不知不觉之间,我对他虽一如往故,乔对我却有了一些微妙的疏远。 
起先,我对此茫然不解,不久,我便察其原因,一切都出自我,一切的错误 
都是我造成的。 
    啊!这都是由于我对他的态度而使乔得到一个结论,怀疑我的忠诚,等 
到患难一过,我就会逐渐对他冷淡,而最后把他抛弃。本来乔有一颗无辜的 
心,而我使他生出了戒心,因此他从本能上意识到,当我身体由弱而强时, 
他对我的信任便开始转弱,他想,与其等到我从他身边挣脱而出,不如在适 
当时候放手让我自去为佳。 
    记得在第三次或第四次去往寺区花园进行散步,我依偎着乔的胳膊缓缓 

而行时,我端详出他身上的这种变化己相当明显。我们在光亮而又温暖的阳 
光下小坐休息,眺望着河上风光。当我们站起来时,我偶然对他说道: 
    “乔,你看!我身体强得能自己走了。看,我自己就可以走回去。” 
    “你可不要劳累过度,皮普,”乔说道,“不过,先生,我能看到你走 
回去,我心中可高兴呢。” 
    这里他用了“先生”一词,叫起来就很刺耳,但是,我怎么能提出抗议 
呢!所以只走到花园的门口时,我便假装着对他说现在我不行了,比过去还 
不如,请他用手臂扶住我。乔扶着我走,我看这时他已心事重重。 
    至于我本人,也同样心事重重,究竟用什么办法才能阻止乔的这种心理 
变化,我忏悔的心里是非常惶恐不安的。可是要我以详情实告,又难以启 
齿,我本不该向他隐瞒,应全盘告诉他我目前的处境已是无路可走了。不过 
我向他瞒了这些不能说一无理由,我内心明白,只要我以实情相告,他就会 
提供给我他那点可怜的积蓄。我心中明白,我不能让他来帮我忙,要他帮我 
忙,我也于心不安。 
    这一个夜晚对我们两个人来说都是心事重重的。我在睡觉之前却想到我 
已下了决心,过了明天再说,因为明天是星期天,我想从新的一周的开始, 
开始一种新的生活。我准备在星期一上午和乔开诚布公,谈谈他的变化,把 
我保留在思想中的最后痕迹摆脱,我要告诉他尚存在我心头的秘密(这是心 
中保留的第二件事,至今尚未泄密)。我要告诉他为什么我不下决心到赫伯 
特那里去。我想,这样我和他开诚布公,他身上的变化自然会被克服。我澄 
清了事实真相,乔也会澄清了事实真相,我作出了决定,他也会心情和谐地 
作出决定。 
    星期天我们过得十分恬静自在,乘车去到乡间,然后漫步在田问。 
    “乔,我生了这么一场大病,得感谢上天才是。”我说道。 
    “亲爱的皮普,我的老朋友,老兄弟,你已全部好了,先生。” 
    “乔,对我说来,这一个阶段是多么值得纪念啊。” 
    “先生,对我说来也是一样。”乔答道。 
    “乔,我们有这么一段日子共同生活,我将终身不忘。我知道,我们过 
去的日子我确实忘记了一会儿;不过这些日子我们的共同相处,我永远不会 
忘记的。” 
    “皮普,”乔似乎带些儿烦恼而慌忙他说道,“我们过得可高兴啦,亲 
爱的先生,我们以往的事已经过去了。” 
    晚间我已经睡到了床上时,乔来到我的房间,在我这段恢复的日子里, 
他每天晚上都来。他问我现在感觉如何,是否感到现在身体和上午时一样 
好。” 
    “一样好,亲爱的乔,我感到非常好。” 
    “老弟,你是不是感到越来越有力气了?” 
    “是这样,亲爱的乔,力气慢慢大起来了。” 
    乔用他那只又大又善良的手隔着被子拍拍我的肩头,对我说“晚安”, 
我听出他声音有些沙哑。 
    次日一早我便起身,感到精神爽朗,力气大增。我下定了决心把一切心 
头之事全盘告诉乔,再不拖延,准备在早饭之前便和他谈。于是我立刻穿好 
衣服,奔向他的房间,并且想使他大吃一惊,因为今天是我第一次起得如此 
之早。我一到他的房间,便看到他已不在;不仅他不在那里,而且人走物 

空,连他的箱子也不在了。 
    我又连忙向餐桌跑去,只见桌上放了一封信。信的内容简短,如下: 


      “你病体已康复,我不想再打扰你,故不辞而别。亲爱的皮普,没有了乔你会更好。 

      乔” 

      “我们永远是好朋友。又及。” 


    信封里还附着一张收据,这是替我还债的收据,正是这笔债使我差点被 
拘捕。事到如今我才知道事情真相,我本来还以为我的债主已经暂不索取, 
或者延迟日期,等我病好了再说。可是我做梦也想不到是乔给我付了钱,确 
确实实是乔给我还了债,收据上还有乔签的名字呢。 
    现在留在我心头的唯一的事,就是跟着乔去到那亲切的昔日的铁匠铺, 
向他一吐衷肠,把心中的秘密毫不保留地相告,并致以歉意,以表我内心的 
懊悔之意,直言不讳地告诉他我心头保留的第二件事。开始时这不过是一个 
模糊的影子,踌躇在我的心头迟迟不去,而最后终于形成了一项心愿。 
    我的这一个心愿就是我要回到毕蒂的身边,我要向她表明,如今我悔恨 
万分地丧魂落魄而归,我要向她倾吐我已经失去一切我曾经想追求的,我要 
让她回忆起我们在最初不愉快的时刻相互交流的真情。然后我便对她说: 
“毕蒂,你曾经是那么喜欢我,而我的心却是浮游不定,结果误入歧途离开 
了你。只要和你在一起,我的心就比任何时候都要安宁与美好。只要你用从 
前的一半情感来喜欢我,只要你原谅我的一切缺点和过错,只要你像接受一 
个孩子那般地接受我,宽恕我(我的心情确实难受,毕蒂,我需要你的语言 
来平息我激动的心,我需要你的手来抚慰我心头的创伤),我就会比以往要 
好,虽然不是很好,至少有一点儿好。毕蒂,我今后的行程由你来决定,究 
竟是回到铁匠铺和乔朝夕相处,还是在国内无论什么地方找一个职业,或是 
我们两人去到一个遥远的地方,因为那里有一个机会正等待着我,非得到你 
的答复后我才能作出决定。而现在,亲爱的毕蒂,只要你告诉我你愿意和我 
在一起,我就会拥有一个新的世界,我就会成为一个新人,我就会努力奋 
斗,为你创造一个美好的世界。” 
    这就是我的心愿。我病体复原后的第三天,我便出发回到旧地,去寻找 
心头的愿望。我如此匆忙,就是为了把留下来的这件事情交代清楚。 

                            第五十八章 


    我还没有回到故土,关于我幸福扫地、走投无路的传闻已传遍了故乡各 
地。我看出蓝野猪饭店也获得了这一信息,我看到这头野猪对我的态度也大 
大改变,和以往不能相比。在我青云直上财运亨通的时候,这头野猪对我热 
情备至,极力关怀,奉承拍马,什么事都做得到;如今我黄鹤已去,正在走 
下坡路时,这头野猪对我一转而异常冷酷,置之不理。 
    那日的傍晚时分我才抵达蓝野猪饭店,虽然往昔我来往此间轻松自如, 
而今天却已疲惫不堪。这头野猪再不让我住进往昔的那问豪华居室,说是已 
有人住(一定是让给另外一位有大笔遗产的人了),把我塞进一间非常不起 
眼的屋子中住。这间房靠在院子那头,旁边养着鸽子和拖车的马。然而在这 
间屋子里我却睡去了一个香甜的夜,和在豪华房间里没有两样;我在这间屋 
子里也做了美好的梦,不比住在美好房间中所做的美好的梦差。 
    次日一早趁饭店正在准备早餐的时候,我去到沙提斯庄园,在旁边转了 
一圈。大门上面和挂在窗子上的挂毯上面都贴了招租广告,说明这所宅邸的 
一切家具等物都将于下个星期进行公开拍卖。至于房屋本身会全部拆毁以后 
当建筑材料卖出。在制酒作坊的墙上用石灰水刷上了一号地区字样,字是东 
斜西歪的;那所长久封闭不开门窗的主宅标明是二号地区。这所宅邸的其他 
地方标明了不同的号码,为了方便在墙上写号码,常春藤从上面被拉扯下 
来,拖挂在泥地上,并且已经枯黄。我顺着敞开的大门漫步而入,在里面逗 
留片刻,放眼观望四周景物,好比是一个无事可干的陌生人,怀着不自在的 
神情冷眼看着这一切。我看到拍卖行的职员正在啤酒桶上面踱着步子,并数 
着桶的数目,以便编入目录,笔拿在手上。这里放着的临时用办公桌就是当 
年我时常一面推一面唱着《老克莱门之歌》时的轮椅。 
    然后我回到蓝野猪饭店的餐厅吃早饭,一回来便看到彭波契克先生正和 
老板谈话。尽管上次夜里被盗使他吃惊不小,而表面上并没有什么两样,彭 
波契克先生分明在等着我,所以一看到我他便用下面的话招呼我。 
    “年轻人,看到你从半空摔下来我心里很难受。可是,你又怎么会不摔 
下来呢!你又怎么会不摔下来呢!” 
    他带着一副威严的神态,宽洪大量地伸出了手,我因为生病身体衰弱, 
不宜和他争论,便也伸手给他。 
    “威廉,”彭波契克先生对茶房说道,“拿一盘松饼来。竟然搞得这么 
糟,竟然搞得这么糟!” 
    我坐在那里紧锁着双眉吃早餐,彭波契克先生站在我旁边,我正准备去 
拿茶杯,他却为我倒了一杯。他摆出一副恩主的样子,并下定决心把恩主这 
个角色扮演到底。 
    “威廉,”彭波契克先生又以一副忧伤的神情说道,“来撒点盐在上 
面。”然后又转身对我说:“在你走运的时候你是撒糖的吧?还加牛奶吗? 
你会的。糖和牛奶都要加,威廉,拿点儿水芹菜来。” 
    “谢谢你,”我简短他说道,”可是我不吃水芹菜。” 
    “你不吃水芹菜。”彭波契克先生答道,又是叹气,又是点头,这么叹 
气点头了几次,好像他早就意料到了,正是不吃水芹菜才使得我走下坡路 
的。“是嘛,水芹菜是地上生的贫贱菜。威廉,你就不要拿了。” 
    我继续吃着我的早餐,而彭波契克先生也仍然站在我旁边,用鱼一样的 

眼睛盯着我望,鼻子呼吸时发出的响声,声声可闻。这是他的生性,历来如 
此。 
    “瘦得只剩下皮和骨头了!”彭波契克先生在思考着,却又把思考的话 
大声地说了出来。“记得你离开这里的时候(我当时还为之祝福呢),我把 
我用蜜蜂的勤劳所积攒的一点儿微不足道的东西放在你的餐桌上呢,那时你 
长得多丰满,和一只桃子一样。” 
    这一说倒提醒了我一件事。记得在我刚交好运的时候,他曾奴颜婢膝地 
把手伸给我,总是说,“我能否?”而现在他又伸出同样的五根胖指头,却 
招摇过市地摆出长者宽厚的风度,这两者之间的差别是多么悬殊啊。 
    “嘿!”他一面把奶油面包递给我,一面继续说道,“你到约瑟夫那里 
去吗?” 
    我不禁生起一腔怒火,“老实告诉你,我到哪里去和你毫无关系,和你 
有关系吗?不要动我的茶壶。” 
    我的这一句话是最坏的下策,反而给了彭波契克一个机会来表演他正想 
做的事。 
    “是的,年轻人,”他说着把茶壶丢了下来,并且从我桌边向后退了一 
两步,便开始来奚落我,然而他实际上是说给站在门口的老板和茶房听的。 
“我不动你的茶壶。你很对,年轻人。也仅此一次你说得对,年轻人。我忘 
了自己身份,我想你在外面花天酒地,弄得一贫如洗,才叫了一份你祖宗喜 
欢吃的营养品作为你的早餐,对你的身体有好处。”彭波契克转身向着门口 
的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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