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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部分

远大前程---狄更斯-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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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四个五镑究竟是多少?”“要我算一下?”“嗯!”贾格斯先生说道, 
“你说是多少?”“我想你算出来是二十镑吧。”我笑着对他说道。 
    “你不必问我计算出来是多少,我的朋友,”贾格斯先生带着洞察一切 
的神情。但不赞成地昂起了头说道,“我所要知道的是你计算出来的是多 
少。” 
    “自然是二十镑了。” 
    “温米克!”贾格斯先生打开办公室的门,说道,“让皮普先生写一张 
收据,付给他二十镑。” 
    这种特别的处理事务的方式给我留下了特别的印象,这种印象无论如何 

是不令人愉快的。贾格斯先生从来没有笑容,但是,他穿了一双又大又亮又 
吱吱嘎嘎的皮靴。在他犹豫不决地踏着靴子站在那里,歪着他的大头,眉毛 
皱得快靠拢起来地等待着别人的回答时,会不时地踏一下靴于,发出吱嘎 
声,仿佛代替了他那种怀疑而又冷漠的笑,正巧他现在出去了,而温米克倒 
显得很活跃、很健谈,于是我对温米克说,要想弄清贾格斯先生的态度是很 
难的。 
    “你要告诉他数字,他觉得这才符合手续,”温米克答道,“他不是一 
定要你算——唔,我明白了!”他发现我面露不解,于是说道,“这不是他 
的个性如此,这是职业习惯,仅仅是职业习惯而已。” 
    温米克坐在桌边吃他的午餐,咬得又干又硬的饼干嘎喳嘎喳响。他把一 
片一片的饼干不断地丢进他张开的细长嘴巴,就像把一封一封信丢进邮筒一 
样。 
    “我永远有种感觉,”温米克说道,“他设计了一个捕人的机关,然后 
站在一旁监视着,只要你稍一疏忽,咔哒一声,你就被捉住我心里认为设置 
捕人的陷阱是不符合处世人情的,不过我没有挑明,只说贾格斯先生怕是个 
很精明的人。 
    温米克说道:“像澳大利亚那般深奥。”他用笔指着办公室的地板来示 
意澳大利亚是可以理解的,因为这是一个比喻,相对他说澳大利亚正在地球 
的对面。“如果说还有什么东西比澳大利亚更加深奥,”温米克把笔放到纸 
上,补充说道,“那就是他。” 
    然后我又说,我想贾格斯先生的生意一定于得挺好。温米克说:“很— 
—不——错!”我又问他这里有许多办事员吗?对这个问题,他的回答是: 
    “这里不需要许多办事人员,因为只有一个贾格斯先生,人们又不愿意 
通过间接方式和他打交道。我们一共有四个人,你要不要见见他们?你现在 
其实也不是外人了。” 
    我接受了他的盛情之邀。于是,他从衣领里掏出一根钢铁辫子似的东 
西,这就是收在他背上的保险箱钥匙。他用这钥匙打开了现金保险箱,从里 
面取出钱并交给我。这时他已经把所有的饼干一起塞进他那个邮筒似的嘴巴 
里,便和我一道上楼。房屋中很黑暗,又很破烂,那些在贾格斯先生房间中 
留下油腻腻的肩膀印的人,看来拖着缓慢的脚步在这里上上下下楼梯也有多 
年了,因为墙壁已被擦得油亮。二楼前部办公室里的办事员,看上去有点像 
酒店老板,又有些像捕鼠的人,身体长得大大的,面色苍白,而且有些浮 
肿。这时他正专心一致地接待着三四位外表很不体面的人,从态度上看,他 
对待他们很不礼貌,事实上每一位来到这里对贾格斯先生的钱柜有所贡献的 
人受到的都是这种待遇。温米克先生说:“他在为伦敦中央刑事法庭搜集证 
据。”我们走了出来。在上面一间办公室中的办事员是个小个儿,毫无生 
气,行动起来像一只狗,披着头发,大概在他还是小狗的时候就忘记了把毛 
剪短。他这时也正接待着一个人,这人的视力很差。温米克先生对我说,这 
个人是一个铸造假币的,他那个熔化金属的小坩锅一年到头都是烧得滚滚 
的,我随便有什么东西要他帮忙熔化铸造,他都会乐意的。这时,那人身上 
白色的汗珠正如雨下,仿佛他正在自己身上一试那熔化的高超技艺。里间办 
公室里有一个高耸双肩的人,可能由于面部神经痛,在脸上扎了一块肮脏的 
法兰绒布,穿了一件又旧又黑的衣服,看上去像涂了一层蜡,正弯腰驼背地 
抄写另外两位办事员先生起草的文件,都是为贾格斯先生准备的。 

    以上是整个律师事务所内的情况。我们又下了楼,温米克把我领到我监 
护人的办公室,说:“这一间你已经看过了。” 
    这时我看到那两个令人憎恶的头像,好像射出了凶狠的眼光。我问他: 
“请问一下这两个头像是谁?” 
    “这两个头像吗?”温米克说着便爬上椅子,先把可怕头像头上的灰拂 
去,然后取了下来,说道,“这是两位了不起的人物。他们是两位著名的客 
户,曾给我们带来极大的荣誉。这一个嘛,怎么啦?你这个老流氓,你一定 
在夜里偷偷下来,把头探进墨水瓶里,让墨水染上了眉毛!这个家伙谋害了 
他的主人,一切阴谋安排妥当,连被害尸身也没有找到。” 
    “这头像像他本人吗?”我间道。一听原来这是个残无人道者的头像, 
我吓得向后退去,而温米克却吐了一口唾沫在头像的眉毛上,又用袖口把它 
擦干净。 
    “像他吗?你知道,这就是他!这个头像是在新门监狱铸造而成的,是 
在他刚绞死后取的模型。喂,你这个老滑头,你对我特别有好感是不是?” 
温米克这般说着,一面用手摸摸自己的那枚胸针,胸针上有一位妇女的像, 
还有垂柳、坟墓以及墓旁的骨灰瓶,算是解释了他那种具有情感色彩的称 
呼,“你还为我定做了这枚胸针是不是?” 
    “这女人是什么人吗?”我问道。 
    “不是什么人,”温米克答道,“只不过是他玩的一个小花样。你不是 
也喜欢弄些小花样吗,是不是?这和女人没有关系,皮普先生,如果说和某 
个女人有关系,除非一个,不过她不像这上面的女人那么苗条,你看她也不 
会专门照看这个骨灰瓶,除非里面装的是美酒。”这时温米克的注意力转向 
了他的胸针。他把头像放了下来,掏出手帕擦亮这枚胸针。 
    “另一个人的结果也是这样的下场么?”我问道,“他也有相同的神情 
呢。” 
    “你说的一点不假,”温米克说道,“这是真面目。看这鼻孔里多像塞 
着一根马鬃和一只小鱼钩。他的确也是同样的命运;我敢说,在我们这儿有 
这种下场的人是不出奇的。这个人是一个花花公子,他假造遗嘱,那些被假 
立遗嘱的人怕也会给他弄得个长眠不醒呢!”接着温米克先生又对着头像说 
了起来:“噢,你这个绅士般的家伙,你说你会用希腊文写文章,你这个吹 
牛大王!你多么会撒谎啊!我从来没有遇到过像你这么会吹牛说谎的人!” 
温米克这时摸了摸他那只最大的悼念亡人的戒指,说道:“你在临死前一天 
还叫人买了这个东西来送给我。”然后他把这位昔日故友的头像又放回到架 
子上的原处。 
    他把另一个头像也放还原处后从椅子上爬下来。有一个疑问盘旋于我的 
内心,他那些私人珍宝都是这么得来的吗?当他站在我面前拍着两手的灰尘 
时,我想既然他并不因此而感到惭愧,我也就大着胆子向他提出了问题。 
    “噢,确确实实,”他答道,“这些全都是这一类的礼物。一个接一个 
地送给我,你看,事情就这样。既送之,则收之。这些东西不都很有意思 
吗,都是财产。也许价值不大,但毕竟是财产,而且是可携带的财产。对于 
你这个有远大前程的人来讲也许算下了什么,但是对于我来说,我的为人之 
道永远是,多捞财产,来者不拒。” 
    对他的见识我表示敬重,他便也以友好的态度继续讲下去: 
    “一旦你有空,而且没有别的事可做时,如不在意,不妨到伍尔华斯我 

家中来玩玩,还可在我家过夜,这对我来说是一种荣幸。我没有什么让你欣 
赏,但也有两三件古董,也许你乐意看一下。我有一座小花园,还有一座凉 
亭,我是很喜欢的。” 
    我说我非常高兴接受他的盛情邀请。 
    “多谢,”他说道,“那么我们就这样决定了,什么时候你感到方便, 
就请过来。贾格斯先生和你吃过饭没有?” 
    “还没有呢。” 
    “好吧,”温米克说道,“他会请你喝葡萄酒的,是上等葡萄酒。我就 
请你喝混合葡萄酒,当然不是劣等的。现在我有件事要告诉你,你什么时候 
到贾格斯先生家去吃饭,留意一下他的那位管家妇。” 
    “我会看到什么下寻常的事吗?” 
    “是这样,”温米克说道,“你会看到一头被驯服了的野兽。也许你会 
说,这不是什么不寻常的事,不过我的回答是,一切要以原有的野蛮程度, 
以及驯化所需花费的时间精力为衡量标准,然后你就会了解贾格斯先生的能 
力了。你得留神观察。” 
    我告诉他我会留神观察的,因为他的忠告,唤起了我内心的兴趣和好 
奇。我正向他道别时,他问我有否兴趣再花五分钟去看看贾格斯先生“办 
公”? 
    由于各种原因,至少由于我不十分了解贾格斯先生究竟在办什么公,所 
以我的回答是肯定的。我们赶进城,来到一处相当拥挤的违警罪法庭,见到 
一位生前对胸针特别稀奇的死者的血亲正在法庭上听候审理(当然这里的血 
亲是指在杀人流血方面关系密切之人),嘴里在不舒服地咀嚼着什么东西。 
这时我的监护人正在审问一位妇女,或者说在盘问她——我不知道该用什么 
词更好——这就使得这女人、法官老爷们、以及每一个在场的人都诚惶诚 
恐。如果有人,不管他的级别地位有多高,只要说一句贾格斯听不顺耳的 
话,他便立刻要人把话“记下来”。如果有人不认罪他便说:“我自有方法 
从他身上挖出供词!”如果有人认罪,他又会说:“看,我已经把尔供词挖 
出来了!”他只要“一咬手指,那些司法官们便吓得发抖。无论是做贼的, 
还是捉贼的都在恐怖中专心地听他的每一个词,只要他的一根眼睫毛对着他 
们的方向动了一下,他们便会心惊肉跳。我这位监护人究竟在为准说话,我 
无法弄清;在我看来,他在这里折磨着所有的人。我只知道,在我踮着脚出 
来时,他不是在为法官们讲话,因为他指责当时正在主持审问的一位老法 
官,说他的行为表明他不能代表不列颠的法律坐在主审席上,使得老法官在 
审判桌下的双腿直抖。 

                            第二十五章 


    本特莱·德鲁莫尔是一个紧绷着脸的人,甚至在读书时也好像书的作者 
伤害了他一样,至于对待他所熟悉的人自然也不会有一张愉快的笑脸。他的 
身体长得笨重,行动起来笨拙,思考问题笨头笨脑,甚至在面色上也表现出 
懒散的迟钝。他那条又大又笨的舌头在嘴巴里懒洋洋地动来动去,就好像他 
懒洋洋地在房间里踱来踱去一样。他这个人懒散、骄傲、吝啬、沉默寡言, 
又疑心很重。他出生于桑麦塞郡的有钱人家,从小娇生惯养成这种性格,到 
了成年做父母的才发现他是个白痴式的人物。本特莱·德鲁莫尔来到鄱凯特 
先生家时,比鄱凯特先生高一个头,但在脑筋的灵敏度方面比谁都要差半 
截。 
    至于斯塔特普,他被脆弱的母亲宠坏了,应该读书时不读,被关在家 
里。他一直热爱自己的母亲,对她的崇拜是不可估量的,他长得娇弱秀丽, 
和女人差不多。赫伯特曾对我说过:“虽然你没有见过他的母亲,但你可以 
看出她的模样,他和他母亲生得一模一样。”我对待他比对待德鲁莫尔更热 
情,这是很自然的事。即使从最初几天晚上划船开始,他和我就总是并排划 
船归家,一路划一路聊天,而本特莱·德鲁莫尔却独自跟在我们后面,沿着 
高高的河岸在灯芯草丛之中划着。他总是像一头很不安分的两栖动物,即使 
在潮水迅速地把他冲向前来的时候,他也是偷偷地傍岸而行。我知道他总是 
在黑暗中跟随着我们,避开江流,而我和斯塔特普的小舟却行驶中流,划破 
夕阳或冲开月光前进。 
    赫伯特是我的亲密伙伴和朋友。我的这条小船也让他使用,两人共同享 
有,这样他便有机会时常来到汉莫史密斯;他的那套房间也供给我使用,所 
以我也时常去伦敦。我们经常随时在两地之间步行,所以直至今天我对这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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