凝霜剑-第8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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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心中打了一个冷战,嘿嘿笑道:“师哥?亏你叫得出口……”
他一生行事,从未犹豫过,可是这一刹那,却感到了极大的犹豫。
热泪不禁籁籁地滴了下来,他冷笑道:“秦桐,不要想叫我心软,我是不会放你逃走的!不过我也不想亲手杀你!”
秦桐面色这时惨白如灰,仰起脸来,也像是滴下了眼泪,讷讷道:“杀了我吧,师哥!再不然就放我走吧!我不会再做什么坏事了!”
海枫苦笑了笑,道:“这句话,要早些时候说,我真会心软了,可是现在已经晚了!
秦桐!”
秦桐抬起了头,注视着海枫。
江海枫一字一句道:“现在你仔细听一听你所犯的罪。”
秦桐咬了一下唇,像是要咬出血来,他恨恨讷道:“我犯了什么罪?你不要误听传闻!”
“传闻?”江海枫痛心的笑了一声,接道:“弑师背训此其一!”
秦桐冷笑了一声,道:“师父久病缠身,你是知道的,我只是帮助他解脱痛苦而已!”
海枫惨笑道:“好个解脱痛苦!”又道:“散谣陷兄此其二!”
他不容秦桐插嘴,很快接下去道:“盗拐师门至宝,此其三!”
秦桐冷笑了一声,道:“这三件事,其实只是一件!”
海枫见他如此,仍然还没有悔过之心,不禁又是愤恨,又是伤心!
他点了点头,接下去道:“好吧,就算一件,你再听!”
于是冷笑了一声,道:“在杭州你集结众匪,夜中想来杀害于我,此纯小人作风。
我这个师兄,有什么地方对你不起?你竟然要下此毒手?”
秦桐面色一变,低下了头。
他叹了一声道:“就此一点,我也是活不成了,下手吧,师兄!”
海枫狂笑了一声道:“如果只此一点,我才犯不着取你性命,你再仔细想一想!”
秦桐冷笑道:“还有什么该死的罪?”
海枫冷冷一笑道:“你倒是健忘得很,我问你,在北高峰下,那一户农家,是何等无辜善良的人,救你于绝途死难之间,你居然恩将仇报,强夺了人家的钱财不说,竟然下毒手,重伤了人家姑娘!”
说到此,咬牙哼了一声道:“如非我那时去救,那姑娘早已一命归西。秦桐!你还算是人?你的良心何在?”
秦桐忍不住竟也落下了泪来。
“晚了!”海枫苦笑道:“你现在就是百死,也赎不了你所犯下的这些罪,银河老人,没有这种孽徒,我江海枫也绝没有你这种师弟!”
秦桐哑着声音道:“我已经得着报应了,你不必再说了!”
海枫哈哈笑道:“在苏州,你诱骗了纯洁的席丝丝,在光天化日之下,竟动禽兽之心,若非是左人龙及时赶到,席姑娘已不堪设想……”
秦桐面色大变,叹了一声道:“你什么都知道了,我还能说什么呢?”
海枫说到此,厉声叱道:“你还有脸要求活命?秦桐,你真是痴心妄想了,现在我们走!”
说着用力一带绳子,秦桐被扯得在沙地上一晃。
他狂笑了一声道:“好吧!我跟你走就是,反正这条命交给你了,你就看着办吧!”
海枫点了点头道:“这才像条汉子!你放心,我一路之上,绝不会虐待你。你如果妄图逃走,可就休要怪我,你那是自讨大苦头吃了!”
秦桐冷冷一笑,不发一语。
海枫牵着他向前走,秦桐问:“现在去何处?”
海枫冷冷一笑道:“还有一个该死的没有死!”
秦桐笑了笑,道:“你说是白脚卜大包?”
海枫回道:“就是他!”
秦桐道:“这小子是该死,我带你去!”
海枫冷笑道:“不劳你挂心,地方我知道!”
秦桐怔了一下道:“你原来早就知道了?”
海枫哼了一声道:“他们两个想害死我,倒情有可原,因为那是你的主意;可是他们下手劫财,手段太毒辣了,数十条人命葬身鱼腹。这种江湖败类,要是再容他活在世上,也太没有天理了!”
秦桐冷笑了一声道:“要照你这么说,这个世界上该死的人太多啦,你杀得完么?”
海枫看了他一眼,道:“起码是杀一个少一个!”
说话之间,二人已来到了那石壁附近。
只见壁内泛出昏黄色的灯光,显然,那白脚卜大包尚在其内,他似乎并没有发现外面的情形。
江海枫把皮索紧紧地捆在一块巨岩之上,那皮索乃是用犀牛的脊皮所制,坚韧无比,打量着秦桐在重伤之下,是无法脱逃的。
他就腾身越过了石墙,闪身来到了石弄之中。
“谁?”白脚卜大包由床上立起。
当他看出了来人是谁之后,那张泛白的脸,一阵发青。
就见他抄手抓起几上的瓦坛打来,怪叫了声:“滚出去!”
抖手把这盏灯给打了出来,可是江海枫右手向前一托,那盏疾飞而至的灯,竟会被四平八稳的托在了手中,灯蕊仍然继续明着!
海枫把它放在了一边,白脚卜大包向后退着,咧着一张大嘴道:“你……江海枫……
还没死?”
海枫哈哈笑道:“凭你们想要叫我死?简直是做梦!”
“白脚”又退了几步,奈何这矮洞之内,只有一个出口,却叫海枫占住了。
卜大包退到无路可退的地方,怪笑了一声道:“江海枫,我拜兄与秦桐老弟可都在外面,正要找你算账,你居然还敢来送死!”
江海枫目光闪闪地道:“你那现眼的拜兄金顶,我已把他埋在沙滩上了,秦桐现在外面候死……”
卜大包打了一个冷战,江海枫冷冷一笑道:“现在所剩下的,只有你了!”
白脚卜大包摇了摇头道:“你胡说,我才不信!”
海枫怪笑了一声,道:“谁要你信!”
话声一落,身形已如同一只大鸟一般地霍然袭近,白脚卜大包自从那夜右手为海枫劈伤之后,已无异于废人一般。
这时海枫扑来,他几乎是无法迎敌,张惶之间,那只左手顺手操起了一口倭刀!
这口刀他原本是压在枕下的,这时操起来,一个翻身,刀光一闪,直向江海枫双脚之上砍了过去!
海枫朗笑道:“你还敢动手!”
当下右脚一抬,“呛啷”一声,已把他这口刀给踢飞到了一边。
白脚卜大包闪身顿足,就想向门外纵去!
却为江海枫自后赶了上来,他冷笑了一声,双掌一抖,施出了“混元掌”力,一时掌风疾劲,有如排山倒海一般地猛袭了过去!
卜大包倏地向右一闪,可是海枫这种掌力一出,四面八方,都无异于铜墙铁壁一般。
白脚卜大包身子再向上一跃,仍然未能逃得开来,只听得“膨”一声!
这一掌正正的击在了他的右肋之上!
白脚卜大包那修长的身子,就像是断了线的风筝一般,“呼”的飞了出去,紧接着“通”地一声,撞在了石壁之上,当场骨碎血溅,死于非命!
江海枫毫不费力地杀了白脚金顶,心中一腔怒火,才稍微消了一些。
他怒冲冲的转过身来,却见白脚那张木床之下,有一个相当大的竹篓!
海枫心中甚为奇怪,就过去把篓子拉了出来,揭开了盖子一看,内中满都是金银细软,有黄黄的金子,白花花的银子,妇人的首饰、珠串,价值相当可观!
他发了一会儿怔,心中想道:“这些钱必定是白脚金顶一生作案得来的,如任其放置于此,也未免暴弃了,我不如带着它,沿途作些善举,岂不是功德一件?”
想着就用现成的带子系好,提了提,还真不轻。
他把它结结实实地背在了背上,这才出得石门,见到秦桐仍然坐在当地!
他很安静的看着海枫,点了点头道:“你今天杀了两个人,如果师父在世,你的罪过不见得比我轻!”
江海枫听他居然还有脸提起师父,不禁面色勃然大变,正要下手重重惩治他一番!
可是他一眼接触到了秦桐那只仅仅连着一层皮的膀子,心不禁就软了。
再者,秦桐这一句话,又说到了他的软处,他不由得呆了一会儿,遂冷笑道:“你少开口,再要多说,只有自讨苦吃!”
秦桐目光忽然看着他背后的竹篓,不禁笑了一声,道:“原来你也是想要钱,这一篓子钱,够你吃穿一辈子也用不完!”
说着又油滑地笑了笑道:“当中有一部分还是我的,不过,就算送给你了!”
海枫现在已没有工夫再与他斗闲气,当时冷冷一笑道:“我才没有你这么卑鄙,这些钱,我自有用处。走!”
说着牵着秦桐直向岭后绕去,走到了他原来栖身的洞下,江海枫打招呼道:“老板!
你下来吧!”
“是江大爷么?”
船主摸着黑,由岭上走了下来,海枫道:“你来,不用怕,那两个强盗已死了!”
船主走到了近前,用眼睛盯着秦桐道:“你……你是谁?”
海枫苦笑道:“这是另一个贼,我已把他捆上了,你来牵着他,跟我来!”
船主见秦桐那个样子,又见他负了伤,胆子这才大了,就过去接过了绳子。
秦桐只是冷笑着不发一语。
三人又回到了先前秦桐等所居之处,海枫把“金顶”原先所藏的那一艘船给搬了出来,还有桨有篙。
海枫就问船主道:“你能拖船么?”
船掌柜搓着手,苦笑道:“江大爷,你真会说笑了,想我们在水面上过了半辈子的人,还能不会船?咱们走吧!”
海枫就把船交给他抬着,自己由他手上,把秦桐的绳子接了过来。
船主抬起了船,一面叹道:“我邱同水这一辈子是完了,船也完了,人也死了……
就剩下我这个人了!”
说着一只手抹着脸上的泪,海枫微笑了一声道:“你不要气馁,上天是不会辜负好人的!”
邱同水咳了一声,惨笑道:“上天是专门与苦人作对,大爷你是说错了!”
海枫一只手拍着背后的竹篓道:“我这里有的是钱,足足可以赔你的船,这都是白脚金顶抢来的,不拿来救济穷人,又拿来做什么?”
船主邱同水不由喜得咧大了嘴道:“真……真的?这些都是钱?”
海枫点了点头,心中不禁想道,钱这种东西,魔力可是真大,就拿这船家来说,自己本以为他是一个有骨气的汉子,却未曾想到,也是一个见财眼开的人物!
可是转念一想,他毕生的事业全在一船,如今船完了,也就无以为生,自然心痛不已;如今一听说有钱好拿,自然难免有些意外之喜,这也是“人之常情”,无可厚非的事情,却怪不得他!
想到此,探手就篓内摸出了两块黄金及一枚发散绿光的珠串,递与他道:“这些你收下,想必够赔你的船及其它的损失了!”
邱同水接过了两块黄金,已由不住心中喜得“通通”直跳,再接过了这串珠子,他的眼都花了。
当下一只手拿着看了又看,口中千恩万谢道:“谢谢大爷,这一下可是行了好了,这串珠子大概值不少吧?”
海枫并未细看,只顺口道:“大概总能值百十两银子!”
秦桐始终冷眼看着,在海枫顺手拿出这串珠子时,他已神色一动,这时闻言,不由冷笑道:“百十两银子!这是一串子母玉,你却无知,随便给人,以现价而论,当在两千两纹银之上!”
邱同水连忙收回怀内,呵呵笑道:“谢谢江大爷!”
海枫不由面色一红,心中也有些后悔,倒不是因为它太值钱,而是怕邱同水拿了这么多钱,不务正业。
当时,他冷笑了一声道:“这串珠子,既是这么值钱,你更要小心收着,如贸然取出,只怕有杀身之祸,你要小心了!”
邱同水这时一颗心早都花了,海枫关照的话,他只是满口地答应着,哪里还放在心上?后来他果真应上了海枫的话,这是后话不提。
三人来到了江边,秦桐笑道:“你要带我去什么地方?这么绑着实在不大好看,你给我解开算了,我又不会跑!”
海枫摇了摇头道:“这是办不到的,你死了这条心吧!”
秦桐叹了一声,道:“一切都随你吧!”
他又看着江面道:“三个人都上小船,只怕经不起吧!”
船主邱同水,自从得了钱之后,早就心花怒放,又重新回复了勃勃的生气,他听秦桐这么说,就咧着嘴一笑,道:“朋友,你可是外行了!现在已到了什么时候了?马上可就要上潮了,这小船刚好,一点也不多!”
说着他就把木船搁在岸边的沙上,海枫让秦桐坐在船头,他自己居中而坐,邱同水持篙殿后!
果然,就在三人方自坐好的当儿,只听得江面上哗哗一阵水响之声。
远远看过去,江面上卷起了一层层的白浪,一刹那之间,江水已漫及船下!
慢慢的江水升高,小船也就跟着飘了起来。
邱同水长篙点处,这艘小船“哧”地窜了出去!
这时天空已灰蒙蒙的有了些天亮的意思,只有几颗闪亮的星星……
一阵阵的江风,由水面上吹过来,邱同水道:“好冷啊!”
他用力的操着篙,活动着身子,三人都没有说话,只有欸乃船声。
慢慢的,水面上行船渐渐有了,有的还张着网,开始下网捕鱼,天,可是大亮了。
三个人这时互相一看,简直都不像人!
尤其是秦桐,披头散发,右肩以下,一片血迹,虽有衣袖掩饰着,看起来那只右臂,却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