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香血染衣-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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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石榴斟满一杯酒,自己一口干了。紧接着又是一杯,转眼间已干了两杯酒。
郑愿哭丧着脸,无奈地道:“你要喝醉的。”
红石榴道:“醉死了更好。”
郑愿叹道:“小石榴,好石榴,你莫要这样好不好?”
红石榴的脸上已渐渐涌起了红晕,而且越来越红,眼睛也变得迷迷濛濛的了。
她乜斜着郑愿,嫣然一笑,娇声道:“我昨晚看着星星,想了好久,才发现自己实在很可怜。”
郑愿除了苦笑,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红石榴甜甜地道:“我想起小时候,那时候家里谁都疼我爱我,客人们到我家来,看见我也会夸奖我又乖又漂亮,
郑愿轻轻夺过酒壶,红石榴也没有挣扎,只是用梦幻般的声音说道:“后来,索命无常领着他的手下洗劫了我家,我的亲人一下全没有了,再也没人疼我爱我了,也没人说我又乖又漂亮了,
郑愿柔声道:“你不要这样想。”
红石榴凝视着他,幽幽地道:“……可我又有了你,你杀了索命无常,可我又没有什么可以报答你的。……我就想,我不是又乖又漂亮么,你是我的恩人,我为何不用自己的身子来报答你呢?……”
郑愿正色道:“你这么想是错的。我希望你以后永远莫要有这种想法。就算我对你有思,你也不能用这种方式报恩。”
红石榴惨然一笑,哺哺道:“可你不要我,你根本没把我放在眼里,就算我没羞没臊地在你面前脱光了衣裳,你也不屑于看我一眼,你可以和那个骗我的老板娘睡觉,可以娶花深深,也可以和那个女扮男妆的马神龙相处得很好,但你不会和我好,……”
泪珠儿流过她嫣红的脸儿,滴落进酒杯中。
红石榴站起身,苦笑:‘’而且我又很不识趣;总是三番五次的来纠缠不休,也难怪你讨厌我。我…·我……我有时候真觉得自己……很贱。”
郑愿默然,他无话可说。
红石榴道:“有时候我也发狠,发誓不再来找你,可总是管不住双脚,…、··但你放心,我以后真的不再来找你了。”
她脸上的嫣红已渐渐变成了灰青,她的目光也已涣散,她的双手也开始轻轻颤抖。
郑愿吃惊地跳了起来:“你……”
红石榴摇摇晃晃往外口走,口中冷笑道:“我欠你的情,我还你一条命。”
郑愿闪身拦住了她,满头冷汗,声音也已嘶哑得怕人:“你中毒了?”
红石榴淡然道:“不是中毒,是服毒。”
郑愿嘶声:“那么,那么解药呢?”
红石榴的身子已僵硬地倒了下去,但她仍吐出了两个冷冰冰的字,两个让郑愿凉透了心的字——
“没有!”
没有解药,红石榴岂非已死定了?郑愿只觉天旋地转,刚冲过去抱住红石榴的身子,房门就被推开了。
马神龙闯了进来,面上带着一种很奇异的神色,怔怔地看着郑愿。
郑愿颤声道:’‘你…·你有没有…有没有办法救她?”
马神龙惊醒似地哆嗦了一下,垂下眼睛,沉声道:
“我能。”
郑愿大喜过望,除了连声说好,几乎已想不起其它的一话来。
马神龙黯然道:“只可惜,就算我这回救活了她,她还可以再服毒自尽,我救了她一回救不了她二回。”
郑愿急道:“先不管那么多,救活了她再说!”
马神龙叹了口气,摸出一个小瓷瓶,递了过去,道:
“这是解药,用酒喂她服下,再运内力助她迫毒就行了。”
郑愿接过瓷瓶,连说了三声谢谢,他实在无法不感激马神龙。
如果红石榴真的因为他而服毒自尽,郑愿将真的不知道何以自处。
马神龙转过身,冷声道:“我在门外给你护法,但我劝你好好想一想,如果你不能娶这位姑娘,或许还是让她死了的好。”
郑愿还没回过神来,马神龙已出门,带上了房门。他冷冰的声音在门外响了起来:
“你救得活她的命,你救不活她的心。”
郑愿突然间打了个寒噤。
马神龙的话像刀子一样锋利无情,令他感到很不舒服,而且很不理解。
马神龙怎么会说这种活?
马神龙的神情为什么这么怪?
直到四更天,郑愿才收功下床,凝视着昏睡中的红石榴苍白憔悴的脸和失去了血色的嘴唇,苦笑着叹了口气。
也许马神龙的话说得不错,他救活了她的命,却可能救不活她的心。自杀未遂的人,很可能不再想干这种傻,事,不再会有这种勇气。
但心呢?
郑愿在心里叹息。
他一直都认为,谁没有了谁,也都能活下去,而且能活得很好。
金蝶原先就曾多次说过,没有他她会死的,结果她并没有死,而他也没有。
他们都活得不错。
他没想到红石榴真的会干这种傻事,他觉得自己并没有那么伟大,伟大到令她如此痴情的地步,他甚至不觉得他对她有什么恩德。
他觉得心里很闷,堵得慌,好像要生病了,他很想喝酒,找个朋友聊一聊。
他拉开房,过道上空荡荡的,马神龙已不在那里。
郑愿摸到酒窖里,拎了一坛酒上楼,痛痛快快地一口气喝了小半坛。
酒意渐渐涌上心头,郑愿觉得脑中晕乎乎的,浑身有一种说不出的畅快感觉。若是床上没睡着一个红石榴,他也许会感到非常非常幸福的。
酒这个东西,就有这个好处,所以浪子不能没有酒。
郑愿渐渐已不去想红石榴醒来后会怎样,不去想他将如何面对她,他也没有去想那个即将成为他妻子的花深深,没有想宋捉鬼。
他的思绪已全被一个女人占满了。
那个女人,就是金蝶,他青梅竹马的伴侣,他初恋的情人,现在已成了吕倾城的妻子的女人。
此时此刻,他已想不起她的绝情,她的冷酷,她的离去。
他只是回想着他们在一起时快乐的情景。
郑愿已醉了。
一个人能不能忘记自己的初恋呢?
不能。
第十二章 辣鱼汤
郑愿醒来时,红石榴已不在房中。
郑愿摇了摇发木的脑袋,觉得浑身疼痛,嗓子干得厉害。
他站起身,踉踉跄跄跑到楼下厨房里,舀了一大瓢冷水,当头浇下,凉冷的水刺激着他的头皮,使他很快就清醒了。
厨师老杨笑嘻嘻地道:“刚有人送了两条黄河金鲤来,说是给你做鲜鱼汤醒酒的;真巧,汤刚做好,公子你就醒了。”
郑愿一怔,道:“谁送来的?”
老杨一面盛汤,一面唠叨着:“要说这黄河金鲤可是真难得一见,公子你可是真有口福。就连当今太守做寿时,也没福气吃上呢!……那个人吗?……个子挺高,文文静静的,秀气得像个大姑娘…,··就是昨天来的你的那个朋友……,,
是马神龙!
郑愿心里热乎乎的。鲜鱼汤还没进口,他就已经完全清醒了。
如果有人在你处于困境时仍然关怀着你,向你伸出温暖的手,这个人就是你真正的朋友。
郑愿现在就处在困境之中,处在情丝环绕的困境之中,所以他才会喝醉。而马神龙居然会想到送金鲤为他醒酒!
老杨汤还没盛完,马神龙的笑声已在门口响了起来:
“好香的辣鱼场!我发现你这个杠头的福气越来越大了。”
鱼汤的确很辣很热很鲜很香,两大碗鱼汤下去,郑愿出了一身大汗,每个毛孔都透着爽快。
马神龙微微笑着,咂嘴道:“哎,我发现你这个人真是空长了这副斯文模样,你喝起汤来,声音实在太难听。”
郑愿瞪眼道:“喝汤本来就不是件很斯文的事情。再说喝汤跟长相本来就没有什么关系。”
马神龙摇头叹道;“你若要想抬杠,可别找我。我的嘴笨得很。”
郑愿却偏偏想抬杠,而且就想跟他抬杠:“嘴不是人,怎会有笨不笨之分?”
马神龙双手捂着耳朵,苦着脸道:“我认输,我承认我说错了,行不行?”
郑愿哈哈大笑起来,于是马神龙也笑,许多不痛快的事情就在他们爽朗的笑声中烟消云散。
马神龙好容易止住笑,道:“宋捉鬼的事,你究竟准备怎么办?”
郑愿叹了口气,哺哺道:“我上辈子一定欠了老宋什么,他总让我操心。”
马神龙冷笑道:“我上辈子一定也欠了你一点什么。”
郑愿瞪眼道:“这是你自找麻烦。我并没有叫你来帮忙。”
马神龙也瞪眼,但瞪了没一会儿就眨眨眼睛笑了,柔声道:“你好像也不是宋捉鬼请来帮他忙的,你也是自己找麻烦。”
为了友情而自找麻烦,这样的人看起来总有点傻,但喜欢这么干的人,却绝对不认为自己是狗拿耗子。
一个人活在世上,就必须有友情,但友情不是等来的,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如果你内心里从未珍视过友情,不肯为友情牺牲,你就不会拥有真正的友情。
郑愿凝视着马神龙,缓缓道:“谢谢你的解药。”
马神龙微微一笑,柔声道:“不客气。”
郑愿道:“不管怎么说,你救了我一次。如果不是你恰巧在这里,我只怕……只怕……”
马神龙道:“只怕什么?只怕再也不会娶花深深了?”
郑愿苦笑道:“我不知道,但我想我这辈子就休想再有一刻安心了。”
马神龙轻轻一叹,黯然值:“说实话,那个扮成石榴红的女孩子的确是少见的烈性女子,我甚至有点开始佩服她了。”
郑愿心里一动,一个主意已经形成。
他叹着气,哺哺道:“她姓石,就叫石榴,我叫她红石榴,她的确很有个性,而且也很美丽……”
马神龙盯着他,冷冷道:“我越听越觉得你话里有话,而且要怀疑你是在拉皮条了。”
郑愿被说中了心事,脸上一红,干咳了两声,转开了话题:
“你住在孟尝公子家里?”
马神龙道:“不错。”
郑愿陪笑道:“这位大名鼎鼎的孟尝公子是个什么样的人?”
马神龙淡淡地道:“你何不去拜访他?”
郑愿苦笑道:“算我刚才说错了话,行不行?你不要这个样子对我好不好?我就算有什么错,你可以指出来,我以后一定改。”
马神龙嫣然一笑,那模样又娇又媚,郑愿不由想起了红石榴昨晚的话—一难道这个马神龙真的是个女孩子?
郑愿刚认识马神龙的时候,也很有点怀疑,但知道他就是“至尊大响马”后,这点怀疑就被抛到爪洼国去了。
自古从没有女人去当响马,更不可能会有一个女人能成为响马之王。郑愿就是这么认为的。
他只是觉得马神龙有点娘娘腔,仅此而已,而天下娘娘腔的男人虽然不多,也不算少。
但郑愿现在已动了疑念,他决定以后要警觉一点,千万莫要惹出什么麻烦来。
马神龙微笑道:“你的那个红石榴居然会怀疑我是女人。真是有意思。”
郑愿干笑道:“别说她怀疑,谁都怀疑,我若不知道你是响马之王,如果我不是你的好朋友,只怕我也会学秦中来。”
马神龙一怔,旋即大笑起来:“幸好我不是,如果我真是女人的话,我会一刀砍了跟了我大半天的色狼的两条腿。”
一提起“色狼”,郑愿就想起了昨天黄昏在大明湖畔碰到的那几个女孩子,想起了宋捉鬼。
宋捉鬼现在怎么样了?
宋捉鬼现在在哪里?
宋捉鬼仍然在干他的老本行——捉鬼。
浑身是“鬼”的仍然是李婷婷。这是她施展媚术的所必不可少的功课。宋捉鬼内功深不可测。她必须每天施展一次媚术,才能保证宋捉鬼不会有清醒的可能。而且她也并不讨厌宋捉鬼。这个村夫模样的人虽然长相丑陋,但绝对是个铁打的汉子,每次都让她得到最最彻底的享受。
一举两得的事情,又何乐而不为呢?
她知道墙壁上有一方水晶制成的小窗口,知道会有一双锐利的眼睛在死死盯着她和宋捉鬼,但她不在乎被人看。
甚至每当她知道有人在偷窥时,就会玩得更疯狂更离谱。被别人偷窥总让她感到无比地冲动。
那块水晶后面,的确有一双眼睛。
这双眼睛里的冷光,会让人想起冬夜里饿狼的幽绿的眼睛。
这是一个全身都在黑布里的人,除了他的那双狼眼。
甚至连他的双手上,都戴着黑色的皮手套。
他就像是一幽灵。
一个习惯于黑暗和黑暗中的一切的幽灵。
这样的幽灵不愿被光明环绕,但会从黑暗中偷窥着阳光里的一切。
偷窥如果不是因为无心,就绝对是为了毁灭。
只可惜宋捉鬼不知道等待他的将会是什么,而李婷婷——一个如此负有才名的女才子,好像也不知道自己的命运会如何。
但幽灵知道。
安排人们归宿的,总是幽灵。
马神龙凝视着郑愿,用近乎叹息的声音悄悄道:“你在想什么?”
郑愿“啊”了一声,看了看他,缓缓道:“我好像没有告诉过你那顶神秘的轿子的事。”
马神龙道:“对。”
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