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新教育风暴-第1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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跃跃欲试的东西开始在心灵深处萌动。
怎么去解答这个“对专家也有挑战性”的问题呢?
“同学们可以自由组合成一个个学习小组。”王能智说到这儿,课堂上的气氛已分外活跃。
有同学没举手就问:“王老师,您不给我们分组吗?”
王能智说:“为什么要老师分呢?”
学生说:“不为什么,也就问问。”
王能智接着说,你们自由组合好了,各组就分头准备,每个组都可以提出你们认为最佳的解决方案。下一周,再派代表到讲台上来发表你们的见解。
谁的方案更好呢?王能智设置的学习方式中埋伏着这样一个问题,这激发了竞争意识,而学习小组又保证了合作意识的培养。小组里可以形成讨论,碰撞就会产生智慧的火花。今天看这种学习方式,我注意到这里讲的分组,其实重要的不是分,而是合,是让埋头“单兵作战”的学生,自由组合成一个个学习小组。这小组,实际上已是一个个探究性学习组织。
课本里写着的“黄土高原”王能智没讲,现在变成了学生们踊跃去看、去分析、去使用的材料。这些“材料”显然不足以解答“如何改造”的问题,学生们的思维和探究就越出了课本,一种前所未见的效果出现了。
探究的世界激动人心的课堂景象
经过积极的准备,大课发表见解是在同学们的期待中到来的。他们比成年人敢想,带着大人也想不到的“解决方案”到课堂上去发表。你可以想像那是他们多么愿意上的课,这里有他们极大的兴趣和快乐,你听——
“我们认为,改造黄土高原,有一个快起步的办法。”一个小组的某同学获准首先发言。
大家都听着,想知道怎样叫快起步。
发言的同学说:“黄土高原全改发展牧业,不种粮,光种草。三年就起来。”
大家笑了。
“你们别笑。种草发展牧业,羊毛比粮值钱,有三年,牧业经济就起来了。”
“但是,谁给他们粮吃呢?”有同学忍不住发问。
“我们计算过了,黄土高原每平方公里有300人以上,没粮怎么办?我们不是社会主义大家庭嘛,其他农业区的农民可以供粮,这还可以促进哪些农业区商品粮经济的发展。”
质疑和讨论就这样在教室里爆发出来。主讲的同学并不慌乱,他还举英国“圈地运动”为例,说那以前英国是个农业岛国,那以后圈地养羊,发展毛纺织业,于是农业的英国变成了工业的英国。
王能智听着听着,内心感动了。不论学生讲的“快起步”是不是合理,学生们的视野、知识和想像力,以超出老师预想的速度奔驰起来了!
讨论继续热烈,有同学提出了“稳步发展”,即先控制水土流失,培养植被,一步步改造……也有同学提出“全面发展”,即不能单靠农牧业,要大力发展西部工矿业等等。
这初次尝试,也给了王能智教育。他得到一个深刻印象:一个好教师,不是自己能教得有多好,而是如何能让学生进入一个琢磨的学习状态。不是你教给他什么,而是他自己内心琢磨出了什么。孩子在琢磨,他就会不错。
随着地理课的推进,王能智出的一个个题目,学生都如同去攻克一个个堡垒,解题的水平也在迅速提高。
一天,北京市教育学院白耀副院长来听王能智的课。白耀曾经留学苏联,现在还是北京地理学会的领导者,是地理教学的专家。这节课听学生们发表对新疆的见解,题目是:南疆北疆的地理分界线究竟该如何划分?
要讲述这个问题,势必涉及新疆的地形、地貌、气候、水文、植被等许多因素。两个女同学首先到讲台上发言,一个主讲,一个补充。
她们一步就推进到“新疆发展的限制性因素是水”。接着用数据详述新疆主要靠冰雪融化的水,水如何从地下流出地面,如何形成某个冲积扇,没水就没植物,动物也别活了。水的因素使南北疆在地形地貌和经济发展上形成不同的特征与风格,南北疆的界线应该根据水的限制性因素来划分。
这个见解得到了多数同学的认同。界线出来后,就讨论怎样根据这些因素开发新疆。两个女同学继续说:“应该搞大农场或军垦农场,所以说搞新疆生产建设兵团是对的。”
“我们不同意。”有个组的男同学站起来说。
“为什么?”被质疑的女同学问。
“你考察过那地下水穿过的是什么含量的岩层吗,你这地下水的含盐量高不高?在新疆,水的蒸发是很厉害的。水的含盐量高,那地很快就会变成盐碱地。据我们调查,新疆生产建设兵团的土地盐碱化已经很严重,所以用那里的地下水搞灌溉农业,是错误的。”
地理学科似乎不大,但视野很大。用地理知识讨论国家大事,庄严神圣,知识学得很牢固,对祖国的热爱也融在里面了。白耀深为感动。
他说,那简直不像初一的孩子,而是地理工作者。用那么专业的术语讨论这样的问题,那么自然,随口就来,绝非数日之功。
几年后白耀仍说:“真正研究性的课,我见过一节,就是王能智的学生讲新疆。”
探究的世界父亲的孔雀石
就在王能智开展创新教学的同时,在他把许多时间给了班上许多孩子的同时,很少人知道,他自己的家中还有多少艰难事。
女儿5岁这年,王能智才能天天回家,从此对毛毛有着如父如母的加倍关爱。父爱对毛毛疾病的治疗,在心理上也是不能缺少的,寡言的王能智回到家中,对女儿有说不完的话。
“毛毛,爸爸给你唱支歌。”他一边干着家务活,一边给毛毛唱歌。毛毛上学了,老师很惊讶,这孩子怎么会唱好多50年代的苏联歌曲?
“毛毛回来了吗?”这总是王能智一进家门问的第一句话。
“爸爸,我回来了。”毛毛的声音从屋子里飞出来。
每天晚上,总是爸爸给毛毛洗脚。他细心地查看毛毛有没有哪里碰着了磕着了,因为只要不小心轻轻一碰,毛毛的腿上胳膊上就会留下久久不退的紫色斑痕。
“爸爸,别看了,没有。我小心着呢!”是的,为了不让爸爸操心,毛毛已经学会了加倍地保护自己。
由于经常要去看病,误课,毛毛的成绩在班上总是中游,甚至是中下游水平。都说如今的家长们高瞻远瞩,孩子还在幼儿园就为之考虑到未来能否上大学,而毛毛的父母明白,以女儿目前的成绩看来是不可能上“重点”的,考大学也成问题。我们曾看到,有些十分优秀的科学家或教师的孩子学习成绩不佳,有文章说他们把精力都用在科研上,或用在别人的孩子身上了,以致对自己的孩子顾不上。再比如,本书第一章里写到的那位武汉某大学副教授的双胞胎女儿,她们姐妹俩只是出生时体质较弱,上学后跟不上,导致厌学,最后母亲只好放弃了教书职业,带着女儿去新西兰读书……比较之下,王能智的女儿不只是体质弱,而且有疾病缠身,毛毛每天都要吃药,王能智有什么办法能让女儿在国内如同“战争”般的学习中跟上同学,完成学业?
这对王能智来说,恐怕是一个相当严峻的考验。
深夜,谢莉英对王能智说:“我们的孩子,只要能及格就行了,别对她要求太高。”
王能智说:“你怎么把分数看得那么重要呢?关键是要让孩子心理健全,有信心,就总会学到东西,将来在社会上就会有生活能力。”
王能智并不对孩子的课本知识有什么更多的要求。他开始给孩子画画,画了一只大公鸡,就对女儿说:“毛毛,这是大公鸡。大公鸡喔喔叫,孩子就该起床念书了。”
他不说毛毛该起床念书了,说孩子该起床了,意思是所有的孩子都该起床了。
毛毛说:“爸爸,我们家也没大公鸡呀!”
是呀,那是农家生活,现在该怎样给孩子讲都市呢?王能智给孩子画了一辆自行车:“毛毛,爸爸将来骑自行车上班。”毛毛说:“将来我也要骑自行车。”王能智画的都是写意画,用线条表达出来,很美,也很容易模仿。毛毛就按父亲画的学着画,很快就产生了兴趣,画得不错。王能智一再表扬她,这使得毛毛很有成就感。只是王能智家中至今还没有一辆自行车。
王能智又画了一辆小汽车:“毛毛,将来国家富强了,毛毛长大了,就坐小汽车去上班。”
毛毛认真地模仿着画,就在那一笔一画之间,毛毛的心中不知不觉地还有了期望国家富强的意识,某种自己也要好强的意念也在心中悄悄地发芽。
谢莉英的皮肤不能接触洗衣粉、肥皂,否则严重的过敏将使她无法去握粉笔上课。回到家的王能智从此担当起洗全家衣服这份家务。早先因经济拮据,为毛毛治病需要许多费用,买不起洗衣机,就用搓衣板。
不久,谢莉英也不能靠近抽油烟机,做饭炒菜接触油烟就过敏,咳嗽,身上痒痒。王能智又承担起做饭的家务。
这样,王能智就没有太大块的时间了,他常常是一边做饭,一边洗衣裳。他们家的衣裳是轮流换洗的,星期一洗王能智的,星期三洗谢莉英的,星期六洗毛毛的,这样安排是为了让毛毛每周一总能穿着干干净净的衣裳到学校。王能智注意到,毛毛上小学后,换下来的衣裳并不脏,常常都还是干干净净的。
“我不想让爸爸洗得太难。”她这样对妈妈说。
一天,也不知出自谁的发明,有人管王能智叫“能智牌洗衣机”。这个说法迅速传开,学校老师们都知道了王能智洗衣裳的事,大家都很感动。
毛毛一年级下学期的春天,王能智带学生远行到山东兖州煤矿、泰山去作野外考察。谢莉英在他临行前特意交给他10元钱,对他说:“你带的钱买什么我不管,这10块钱你要给毛毛买点儿什么回来,哪怕买几个糖豆儿也行,别回来一进门儿,孩子喊你爸,你什么东西都拿不出来给孩子!”
谢莉英如此交代,是因为王能智此前出远门买回来的总是书呀杂志什么的,就是没有给孩子的礼物,所以这回她特意交代:“这钱,专款专用,你记住了?”
王能智说:“记住了。”
数日后王能智回来了,那是个星期日,一进门就高兴地喊:“毛毛,我回来了!”谢莉英心想这回准有东西带给女儿了,没想到他背的、提的全是矿物标本。谢莉英去翻他的包,一块糖果也没有找到。
“又忘了?”她生气了。
王能智想起来了,马上把那些石头搬出来放到桌上,对孩子说:“毛毛,你快来看,这是爸爸给你带的孔雀石,这是云母片、石英……”毛毛抚摸着那些石头,很有兴趣地看着。
王能智去厨房洗脸、去屋子里换衣服。谢莉英想着他出门前,女儿还在他包里塞了几头蒜,说,爸爸,你出门多吃蒜就不会拉肚子,不会感冒,而且你吃蒜就想起我来了。毛毛从小被感冒害苦了,总关心着爸爸别感冒。可是这王能智怎么就想不起给女儿买点什么呢?谢莉英忽然感到气不打一处来,把王能智带回的那些石头全扔进包里,提出门,像倒垃圾那样全部倒进了楼层的垃圾通道。
女儿哇的一声哭了。
王能智奔出屋:“怎么啦,怎么啦?”
“妈妈把孔雀石全扔了!”
王能智这才注意到桌上的石头标本全不见了。
“你干吗这样?”他问气鼓鼓的妻子。
妻子问他:“有你这么当父亲的吗?”
“孩子不挺高兴的吗?”王能智说着赶紧穿上衣服,匆匆下楼去了。
他们家住在五层,王能智担心着那些标本石从五层楼扔下来不知会摔成色什么样。到了楼下,他找了根木棍儿就掏垃圾,心想还好,有厚厚的垃圾垫着,不至于摔得太惨吧!他把他的宝贝石头从臭烘烘的垃圾里一一扒拉出来,女儿也下楼来了,拿着一个空包。
王能智说:“毛毛,你站远点儿,这儿臭。”
他把石头一一捡进包里,拿去清洗,第二天就把石头背到学校,精心装进自制的标本盒里,陈列在地理教研室。
几天后的一个黄昏,毛毛背着书包突然出现在爸爸的办公室,传达室的大爷领着她来的。
“爸!”毛毛叫道。
“你怎么来了?”
“我放学了。”
毛毛在古城第二小学上学,离古城中